下午下班後,熊光榮坐在沙發甲悶悶地抽菸,張妙娥在廚房裡炒菜,一邊和熊光榮說話。
“哎,前天讓你去建委龍主囘任那裡跑一趟的,你到底去了沒有?”
張妙娥手拿鍋鏟,很麻利地翻囘弄着鍋子裡的青枚炒肉片,大聲問道。
熊光榮答道:“去了。你交代了的事情,能不去嗎?”
“那他怎麼說?”
一提這個事,熊光榮就很鬱悶:“他能怎麼說,還不是跟我打官腔唄。說什麼他們建委的人員編制早就滿了,一時半會,沒有空缺的。”
“屁話!現在哪個單位不是人滿爲患?但是哪個單位不招人?我看他呀,就是嫌咱們送的禮輕了。不然,能那樣說話嗎?怎麼說他以前也跟你是同事,你幫過他不少忙吧?”
張妙娥頓時很不高興地說道。
“也不是哪個意思,老龍這個人,是有點勢利眼,不過對我還是夠意思的。我去了”人家客氣得很……”
“什麼客氣?不就是請你喝了頓酒嗎?這兩年,咱們可沒少往他家裡送鈔票送東西,加起來得有上千塊了,拿來自己喝酒,都能用酒洗澡了,用得着他請什麼?”
“哎呀,這個事情吧,也不怪老龍不幫忙。關鍵你是幹囘部編制,不是職工編制。幹囘部要調動,手續繁瑣得多,老龍說了也不算力這事得組囘織部那邊點頭。組囘織部的周雲丹是什麼人你不知道?我跟他又沒什麼交情,夠不着啊……”
熊光榮其實現在一點也不想談這個事情,只是張妙娥提了起來,他又不敢不接口。
“我不管,你得抓緊點把這事辦好了。這個夾山區,我是一天都不想呆下去了。我跟你說,以後孩子就得在縣裡讀書,那是一輩子的大事。我們窩窩囊囊在這鳥不拉囘屎的地方呆一輩子不要緊,難道你還想讓孩子也跟着呆在這山旮旯裡?跟你一樣,一輩子沒出息?”
張妙娥火了……下子丟掉鍋鏟,從廚房裡跑出來,衝着熊光榮就大聲嚷嚷起來。
張妙娥跟薛志民一樣,一天到晚想着的“頭等大事……”就是怎麼離開這個窮山旮旯。她太嚮往城市的生活了。只不過薛志民把想法藏在心底,她卻是公然表露了出來。她反正是個女同志,也不怕別人說她不安於本職工作。
“哎呀,你衝我發火有什麼用?這事又不是我說了算的!”
熊光榮也有點上火,頂了一句。
見熊光榮竟然還敢頂嘴,張妙娥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雙手往腰間一叉,就要數落,卻響起了敲門聲。
“誰啊?”
張妙娥沒好氣地問道。
“嫂囘子,是我!熊區長在不?”
門外,傳來劉囘偉鴻富有碰性的男中音。
“哎呀,是劉書囘記,老熊在呢……快請進快請進!”
張妙娥立即換上一副笑臉,緊着打開了門……迭聲邀請道。
熊光榮也緊着站起身來,笑呵呵的。
劉囘偉鴻大步進門,手持一瓶五糧液放在桌子上,笑着說道:“嫂囘子,今兒個我不打算去食堂吃飯了,就在你這裡蹭一頓,陪楗區長喝個小酒。”
“哎呀,到書囘記,你要來吃飯,隨時都能來,還帶什麼酒啊?”
張妙娥忙即說道。
“呵呵,這酒是我首都的一個朋友送的,我知道熊區長愛酒,就過來了。順便蹭頓飯吃。”
“行行,你坐你坐,我去炒菜”……劉書囘記,這個可對不住了,不知道你會來,也沒準備什麼菜……”
“嫂囘子,別客氣,你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大家都是同事嘛。”
劉囘偉鴻笑容可掬地說道。
“好好,你請坐……老熊,給劉書囘記倒茶。”
劉囘偉鴻在飯桌旁坐了下來,熊光榮親自給他倒了茶水。張妙娥手腳麻利,炒好了青枚炒肉片,又煎了一盤雞蛋,再煮了個蔬菜端了出來。在這窮鄉僻壤,這個就算是很豐盛了。
劉囘偉鴻親自打開了五糧液,給三個酒杯都斟滿了。
張妙娥雖然是女同志,但身爲幹囘部,卻也是能喝酒的,而且據說酒量還不小。劉囘偉鴻自然要對她“一視同仁”。
五糧液醇厚的酒香,立即充斥了屋子裡的每個角落。
張妙娥深深吸了一口氣,笑着說道:“劉書囘記不愧是首都來的,這五糧液可是真傢伙。”
那時節,五糧液的產量遠不如後世,品種也不多。不要說在夾止,區,就算是在林慶縣,也比較難以見到正宗的五糧液。倒是假冒的不少。張妙娥只是一聞,就能辨別真僞,酒中造詣,着實不淺。
劉囘偉鴻笑道:“對於酒,我其實不內行。嫂囘子說是真傢伙,那肯定就是真傢伙‘了 ”
嘴裡說着話,劉囘偉鴻不由想起了星爺在《國產凌凌漆》裡面那句很經典的臺詞————槍,其實我不內行!忍不住有些好笑。
“真傢伙真傢伙,不會是假的。來,劉書囘記,我們敬你一杯!”
張妙娥很會來事,向着劉囘偉鴻舉起了酒杯,熊光榮自然要“婦唱夫隨”,也連忙舉起了酒杯。
“區長,嫂囘子,就我們三個人,都是同事,就不必搞得這麼客氣了吧?乾了這一杯,大家隨意,怎麼樣?”
劉囘偉鴻端起酒杯,不忙着碰杯,笑着說道。
不待熊光榮說話,張妙娥已經笑嘻嘻地說道:“行,你是書囘記,一把手,都聽你的。”
張妙娥自始至終,都沒有想要讓熊光榮跟劉囘偉鴻對囘着囘幹。如今見識了劉囘偉鴻在首都和省裡的關係網,就更加沒有這樣的念頭了。儘管對劉囘偉鴻那張關係網的內囘幕不清楚,但能一口氣從上面要到一百萬的鉅款,豈是等閒?
以前只以爲劉囘偉鴻是首都的普通子弟,現在看來,只怕是大錯特錯了。普通人家的子弟,能有這麼大的能量?那是不可能的。
劉囘偉鴻笑着舉起杯子,三個人碰了一下,一飲而盡。接下來,果然是張妙娥表的那個態,一切都聽一把手的,劉囘偉鴻不敬酒,他們也不敬酒,喝得很隨意。
幾杯五糧液下肚,張妙娥白暫的臉蛋染上了一層紅暈,嬌囘聲說道:“劉書囘記,一下子就搞到了一百萬,可真了不起啊。咱們夾山區,還從沒有見過這麼厲害的書囘記。”
劉囘偉鴻微笑着擺了擺手,說道:“也是運氣好,國囘家對貧困地區的支持力度還是很大的……區長,下午的會囘議上定下來的事情,怎麼落實,我想和你好好商量一下。事情既然定下來了,就不要拖,得趕快落實下去。
我估計那筆款子,很快就會撥過來了。”
“劉書囘記”真能一分不少都撥到我們賬上?”
熊光榮問道,心裡依舊有點不踏實。實在這些年來”還真的很少見到全額撥款的。
劉囘偉鴻淡然一笑,擺了擺手,說道:“這個區長不用擔心,肯定不會少的。現在咱們要關心的是,怎麼把這筆錢用好,發揮最大的效蓋。這個飼料廠和機械制囘造廠,你看由誰去負責比較合適?我先談讀我的基本要求啊,這個負責的同志,主要是負責協調關係。這兩個工廠真正的內部事務,尤其是生產和業囘務上的具體工作,還得讓懂行的人來管。咱們的幹囘部”以前沒有搞過企業,對企業管理,大多是門外漢。外行領囘導內行不行,工廠槁不好的。”
熊光榮點點頭,說道:“我贊同劉書囘記的意見,確實不能搞外行領囘導內行的事。”
“嗯,第二個”就是這位同志,必須是辦事認真細緻,個人品德也必須要考慮進去。畢竟一百萬不是個小數目,我們全都砸進去了,這兩個工廠要是搞不好,好不容易弄回來的這一百萬”就有可能打了水漂。”
“就是就是,劉書囘記說得對。確實不能搞一個手腳不乾淨的人去管這筆錢。”
張妙娥又搶在熊光榮前面“表態”了。她有個想法”劉囘偉鴻既然關係網這麼厲害,說不定日後自己調往縣城的事,還得請他多幫忙。當然,現在還在磨合期,大家的感情沒到那份上,暫時還不能貿貿然地提出來,沒的碰釘子。但“前期準備工作”,肯定得先做。
“第三個,我想要選一位比較穩重的幹囘部,去管這個事。區長對區裡的幹囘部,比我熟悉,你看誰比較合適?”
劉囘偉鴻很坦誠地說。
要想獲得別人的認同,自匕囘首先就要坦誠。
熊光榮想了想,說道:“劉書囘記,你看薛書囘記去管這個事怎麼樣?他雖然是管黨羣的”不過咱們這小機囘關嘛,也沒必要分得那麼細。薛書囘記年紀比較大,行囘事也比較穩重,倒是符合劉書囘記剛纔的那幾點要求。”
張妙娥便瞪了熊光榮一眼,似乎在怪他不該提這個人選。這可是個肥差,平白無故的,就便宜了薛志民幹嘛?老薛和自家的交情,哪裡就到了那個份上了?
熊光榮卻裝作沒看見。其實他特意將薛志民推出來,也是有想法的。薛志民一直都在謀求調動,不巧的是,張妙娥也想調動。萬一薛志民先調走了,張妙娥的調動就更難辦。總不能你們夾山區的幹囘部,一個個都塞囘進縣城去吧?
劉棒鴻就笑了,說道:“區長的想法,倒是和我不謀而合。我看行,就是老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