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區紀委書堊記張平安是在上午十點多鐘到的。
陳文東和米克良緊緊跟在他的身後,一副又是緊張又是得意的神情。沒想到昨晚上跑了一趟地區,效果這麼好,一大早張書堊記就親自下來了。
張平安四十幾歲,國字臉,大背頭,短袖白襯衫,黑色西裝褲,黑皮鞋油光錚亮,極有派頭。
浩陽地區的幾套班子都是去年臨時組建的,地區的主要領導,基本都是外來戶。從原青峰地區調過來幾個,大多數都是省裡空降和其他地區調過來的。
張平安就是從省紀委下來的,以前是省紀委第三紀檢監察室的主任,據說極得現任省委副書堊記、省紀委書堊記方東華的信任,極力推薦他出任新地區的紀委書堊記。
張平安眼下,是地委副書堊記兼地區紀委書堊記,在地委委員排名之中,位列第四,在浩陽地區,要算一個了不得的大人物。
黑色桑塔納來到軍營之前。
張平安從車上走了下來,擡頭望了一眼,舉步向前。
“站住!”
執勤戰士神情嚴肅,毫不客氣地伸手攔住了張平安。
張平安的臉色頓時一沉,很不悅地“哼”了一聲。
陳文東立即小跑上前,對執勤戰士說道:“同志,這位是浩陽地委副書堊記、地區紀委書堊記張平安書堊記,請你們立即放行!”
執勤戰士嚴厲地說道:“不管是誰,沒有我們首長的命令,都不能進去!”
“那就馬上請你們首長過來!”
陳文東昨天已經“享受”過一回這種“待遇”了,倒也並不真的着急。他心裡,倒是很希望執勤戰士多阻攔張平安一段時間,徹底將張平安激怒。張平安越憤怒,對他們越有利。
張書堊記,你瞧瞧吧,看他們都是怎麼搞的!
執勤戰士打量了一下張平安,覺得他確實像是個大有來頭的人物便點了點頭,說道:“請你們稍候,我打電話向上級請示一下。”
其實不是執勤戰士會察顏觀色,而是上面的命令早就變了。閒雜人等,自然還是不許放行,但上面來了領導,必須立即報告。
昨兒一個晚上基本上已經把活幹完了。這事,肯定需要地區領導出面才能處理,將地區的來的首長拒之門外,那就不對了,會授人以柄。
昨天陳文東打牛主任的電話,那是左打不通右打佔線,將陳書堊記憋得不行。執勤戰士一打電話馬上就通了。
“首長,你的證件!”
執勤戰士放下電話,轉過身來,對張平安敬了個禮,伸出手要證件。
張平安的臉色更黑了他身邊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男子,立即上前一步,從公文包裡拿出了一個工作證遞給執勤戰士。在這裡向一幫小兵蛋子擺譜是沒用的。人家壓根就不會鳥你。
部隊有部隊的紀律,不遵守不行。
執勤戰士仔細查看證件,反覆打量張平安,那眼神之直白,讓張書記鬱悶無比。料必這樣的“離奇際遇”張書堊記碰到的次數也不是很多罷。
好不容易,執勤戰士將幾人的證件一一查看完畢,這才揮手放行。
走進營區大門,張平安的臉色已經黑成了鍋底。
簡直豈有此理!
在浩陽地區的治下還有他張平安難進的門!
見了張書堊記這個臉色,米克良和陳文東相互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的眼裡讀出了一絲難以掩飾的興堊奮和得意之色。
張書堊記能親自下來,這個動作本身就很說明問題了。
且看蔣大正、劉偉鴻那幫人如何招架。
“張書說這邊請!”
陳文東疾步而前,在前頭爲張平安領路。
很快一行數人便來到了那排平房之前。
蔣大正和劉偉鴻早就站在門口迎候,執勤戰士剛剛已經電話通知過了。
劉偉鴻不認識張平安,蔣大正卻是認識的。他去參加過地區的會議,見過張平安,也知道他是地區紀委書堊記。當即疾步上前,舉手敬禮
“你好,張書堊記。我是蔣大正,林慶縣副縣長兼縣公龘安局長”
蔣大正儘管心裡緊張得很,語氣倒還鎮定,禮節很走到位。
張平安略一點頭,冷冷說道:“你好,蔣局長。”
卻並沒有和他握手的意思。
蔣大正本來打算伸出去的手,只略動了一動,便依舊緊貼在自己的褲子上。
劉偉鴻也上前一步,微笑說道:“你好,張書堊記。歡迎張書堊記前來林慶縣視察工作。”
張平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依舊冷冷地同道:“你是誰?”
看來張書堊記的心情確實很不愉悅了,不然也不會這樣和基層幹部說話。到了一定的身份地位,在公衆場合的一言一行,都是要注意的。
劉偉鴻臉上的笑容隨即斂去,平靜地答道:“我是劉偉鴻,林慶縣夾山區區委書堊記!”
“哦,原來你就是劉偉鴻。你膽子不小啊!”
張平安雙眼之中,頓時放射出炯炯的光芒,牢牢盯在了劉偉鴻的臉上。
劉偉鴻平靜地也反問道!“請張書堊記原諒,我不大明白你的指示!”
“呵呵,你還很不錯嘛,鎮定自如啊。我問你,你憑什麼把縣紀委的幹部們都關起來?誰給你的這個權力?”
張平安厲聲問道,臉色變得十分嚴厲。
劉偉鴻淡然說道:“張書堊記,爲什麼認定是我把縣紀委的幹部關起來了?我是按照縣紀委的要求,到這裡來協助調查的。縣紀委的幹部非法拘禁民堊主黨派同志的人身自由,搞刑訊逼供。王玉聖同志向夾止,派堊出所報案,派堊出所和縣縣公龘安局的同志,這纔對縣紀委的嫌疑犯採取了強制措施。至於我,現在還是在這裡協助調查。”
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頓時將張平安憋得說不出話來。
劉偉鴻原本沒打算一見面就和張平安頂牛,畢竟對方是地委副書堊記兼地區紀委書堊記,在浩陽地區算得位高權重,如非必要,也不用將關係搞得太僵。但張平安一上來就咄咄逼人很主觀地將“罪名”扣在他頭上,已經超出了“下馬威”的範疇。劉偉鴻卻是不能相讓。
作爲區委書堊記,他確實是沒有權力關押審訊縣紀委的幹部,哪怕是嫌疑犯,他也無權採取強制措施。當然,嫌疑犯正在實施犯罪的時候,他是有權力阻止的甚至可以採取一定的暴力手段,這個都是法律規定所允許的。但犯罪被制止之後,就必須將嫌疑犯移交公龘安機關處理。這樣的程序性錯誤,可不要想讓劉偉鴻來承擔。
劉書堊記纔不會授人以柄。
“劉偉鴻,你不要在這裡強辯。這一切,都是你指使的!”
陳文東立即站出來,氣勢洶洶地叫道。
現如今有該管的頂頭上司在陳文東無論如何要將大帽子扣在劉偉鴻頭上。嗯這麼輕輕鬆鬆矇混過關,門都沒有!
劉偉鴻望了陳文東一眼,嘴角浮起一絲譏諷的笑意,說道:“陳文東同志,你來得正好。我聽說縣紀委幹部辦案的時候,刑訊逼供,就是你指使的。這個公龘安局的同志正在整理材料待會蔣局長會跟你談這個問題的。”
“你……你狂妄!張書堊記,你也看到了,這個人,實在是太囂張太狂妄了!”
陳文東氣得要抓狂,立即向張平安說道。
張平安也是氣得要命對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區委書堊記,正科級幹部,在他這個地委副書堊記面前,絲毫沒有恭敬畏懼之意儼然平起平坐,怎叫張書堊記心裡舒服得了?
張平安參加工作這麼多年,還真是第一回碰到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
“劉偉鴻,既然你是來協助調查的你有什麼資格說這樣的話?”
張平安怒氣衝衝地說道。
張書堊記自然不知道,他這個表現已經令得他在劉偉鴻心目中的觀感飛快地轉變,就要和“惡劣”劃上等號了。
當然了,就算劉偉鴻對他恨之入骨,張平安也不會在意的。
他憑什麼在意一個小科級幹部對他的觀感啊?
劉偉鴻淡然一笑,略帶點譏諷地說道:“張書堊記,我想你沒有聽明白吧?我只是聽說而已,具體的案情,只有公龘安局的同志清楚。”
劉二哥一旦被激發了鬥志,浩陽地區還沒有什麼人能夠嚇得住他。
真論殺傷力,張平安豈能與賀競強相提並論。賀大少的未婚妻,劉二哥都敢搶。遑論他人!
無論是誰,敢跟劉二哥說陰的,玩橫的,劉二哥必定奉陪到底。
劉偉鴻這種毫不在意的譏諷笑容,幾乎將張平安氣得吐血。沒想到一到林慶,就碰到這樣狂妄自大到極點的傢伙。
蔣大正一看要糟糕,頓時急了。
他可沒有劉偉鴻那樣的底氣。不管怎麼樣,往死裡得罪張平安,實在太不明智了。
“張書堊記,您別生氣,這個事情,確實事出有因……計張書堊記進去,我當面向您詳細彙報。張書堊記,請!”
蔣大正微微彎腰,滿臉笑容邀請道。
“哼!”
張平安重重““哼”了一聲,狠狠盯了劉偉鴻一眼,隨即昂首挺胸,大步走了進去。
米克良陳文東自是緊緊相隨,都不忘投給劉偉鴻一個怨毒至極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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