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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國平招呼道:“來,偉鴻,坐吧。”
“哎,好。”劉偉鴻沒有急着落座,而是從呢子大衣的口袋裡,掏出兩個禮品盒,笑着說道:“姑父,小姑,這是雨裳從江口給兩位帶回來的禮物,請我轉交的。”
以雲雨裳的名義贈送這些禮物,也是劉偉鴻早就想好了的。無論鑽石項鍊還是江斯丹頓手錶,都是極爲貴重的奢侈品。夾山區區委書記,可買不起。他和雲雨裳已經確定了關係,自然要爲雲雨裳在家裡人跟前掙個面子,將來雲雨裳嫁入老劉家,也能和長輩們處好關係。
世家豪門的內部關係,是很複雜的。
“喲,這個可生受不起。”
劉成愛笑着說道,隨手接了過來,也不是太在意。以馬國平和她的身份地位,平日裡有很多的機會收受禮品,不過馬國平比較注意,通常都會拒絕。但自家侄兒送的,那又另當別論。
“呀,是項鍊……鑽石的?”
劉成愛一打開禮品盒,就吃了一驚。九一年那會,不要說鑽石首飾,就是黃金首飾,普通人家也很難買得起,見得都不多。不過劉成愛自不是普通家庭婦女的眼光可比的。鑽石首飾,一看便知,只是聽那語氣,還有些不大確定。
就算對劉成愛而言,鑽石首飾也是很貴重的禮品了。
劉偉鴻微笑道:“是啊,就是鑽石有點小,您將就一下,別嫌棄。”
也不是說在香港那邊就買不到大顆的鑽石項鍊,更不是捨不得錢,關鍵這項鍊是送給劉成愛的。以她團中央副部長的職務,尤其是老劉家嫡女的身份,太貴重的鑽石項鍊不大好往外戴。還得注意個影響不是?
“再小它也是鑽石啊……偉鴻,雲家閨女在江口做生意的時間不長吧?”
劉成愛定定地看了那項鍊幾眼,將信將疑地問道。
世家子下海經商的不少,只要不是太笨基本都能發財。不過雲雨裳一今年輕女孩子,下海經商不過一年多時間就如此“豪闊”,還是讓劉成愛有點吃驚。未必江口的錢,就真的那麼好賺?
劉成愛還不曾去過江口,對那座高速發展的新興城市缺乏直觀的認知,腦子裡的觀念,還停留在計劃經濟時代,這種“一夜暴富”的事情,依舊讓她有些難以想象。
“是啊,去了有一年多點吧。小姑江口那邊的發展速度極快,可以說遍地都是機會。比如這一回海灣戰爭一爆發,國際原油市場便劇烈動盪,雨裳在國際原油期貨市場撈了一筆,賺的錢確實不少。這在以往是很難想象的。賺外國人的錢,感覺還真是不錯。”
劉偉鴻笑着說道。
這也算是提前打個預防針,省得以後劉書記“奢侈”起來,別人大驚小怪的。
怎麼我媳婦是闊佬,我沾光花點小錢不行啊?
“啊,還把生意做到國外去了?這個可走了不起。雲家閨女,這麼有本事!”
劉成愛就驚歎起來。現階段,就算是劉成愛這樣身份地位的幹部,對國際金融市場的認知也是很少的能賺外國人的錢,確實很了不起,聽起來就令人驚歎。
馬國平說道:“改革開放,要讓羣衆都富裕起來,和國際接軌,是必然的趨勢。雲家閨女先行一步眼光很了得。不怪外交部那邊,都對她比較重視。”
馬國平儘管是中組部的幹部,但身在京師消息是很靈通的。
劉成愛便連連點頭,說道:“嗯,確實是這樣。哎,偉鴻你姑父是什麼禮物啊?”
也就是自家人,不然劉成愛是斷不會問出這樣失禮的話來。堂堂團中央的副司局級幹部可是見過大世面的。
“雨裳說,姑父是高級領導幹部,又是男同志,這個禮品還真不好挑。在香港選了一塊手錶,看姑父是不是喜歡。”
劉偉鴻說得很謙虛,不經意間拍了馬國平一記。
馬國平笑道:“虧得你們有心了。你小姑是女同志,戴個項鍊好看,我就不必送什麼禮物了。”
“呵呵,自家侄兒送的,有什麼關係?打開來看看……”
劉成愛在一旁說道,也不待馬國平有何言語,徑直拿過了他手裡的禮品盒打開來,銀黑兩色相間的江斯丹頓男表靜靜躺在禮盒之中,十分的厚重大氣,華貴非凡。
“嗯,是江斯丹頓!”
劉成愛便深感滿意,連連點頭。雲家閨女,不愧是豪門世家出身,這眼界就是非同一般。如此大氣的名錶,正和馬國平的身份十分般配。
馬國平雙眼微微一眯,臉上閃過一抹嚴峻之色,問道:“偉鴻,這表不便宜吧?”
劉偉哦說道:“七八萬塊吧……也不是很貴。
“什麼?七八萬?”
這一回,連劉成愛都嚇了一跳,有點不敢置信地問道。
九一年那會,奢侈品尚未全面進駐華夏國,消費水平還不到那個份上。這個時候的七八萬,按照可比價格計算,相當於後世上百萬了,絕對是一筆鉅款。一塊手錶七八萬,連劉成愛和馬國平都十分吃驚。
劉偉鴻笑道:“小姑,江口那邊發展速度挺快的,已經開始有奢侈品消費了。一般的禮物,也配不上姑父的身份。雨裳就覺得這個手錶還不錯。”
劉成愛說道:“不錯是不錯,但是這樣的貴重的禮物……你姑父不大合適收下的。”
剛剛劉成愛還說是一家人沒關係,這會子她又擔心起來了。畢竟她和馬國平是不同的。她是女同志,級別不太高,奢華一點沒什麼。馬國平就不一樣了。
“小姑,做晚輩的盡點孝心……不算是行賄吧?”劉偉鴻笑呵呵地說道:“也沒有哪條文件,是禁止親屬之間互贈禮品的。”
“你這孩子,說得倒是蠻輕巧的。這七八萬塊的手錶戴在手腕上,太顯擺了吧?”
劉成愛望了劉偉鴻一眼,神情益發的不同。
這個侄兒,真的是個人物了,送人幾萬塊的手錶,在他嘴裡,就好像幾塊錢那麼輕鬆。未必這外國人的錢,真就那麼好賺?
但不管怎麼樣,自家侄兒出息了,劉成愛還是打心眼裡高興的。想來二哥二嫂只有更加高興吧?
劉偉鴻微笑道:“小姑,您要是嫌太顯擺,那麼收起來也行。反正啊,我是晚輩,這禮品送過來了,沒有收回去的道理是吧?小姑父是戴着出去還是收在家裡,我可干涉不了。”
這話“賴皮”之中帶着濃濃的親情,叫劉成愛無論如何都不好反駁。再說了,劉成愛畢竟不是一般家庭出身的女子,也就不再推脫,笑着說道:“好啊,既然你們一片孝心,那小姑就收下了。偉鴻,改日帶着雨裳到家來,一起吃個便飯,記住啊……”
劉偉鴻笑着點頭應諾。
他和雲雨裳的事,至少小姑是肯定不會反對了。
見劉成愛做了主,馬國平也不多說什麼。在他而言,幾萬元一塊的手錶,固然貴重,但也不是十分了不得的物事。他真要是願意收禮,只怕比這還要貴重得多的禮物也能收到不少。
“偉鴻,坐吧,別老是站着。”
馬國平招呼道,神情益發的親切。無論如何,劉偉鴻是很有孝心的,謹守晚輩的本份。這就很好,馬國平骨子裡頭,還是比較喜歡成熟穩重懂禮數的年輕人。
劉偉鴻便在一側的沙發上落座。
馬國平遞了一支菸給他,問道:“偉鴻,這段時間工作順利吧?”
劉偉鴻照實答道:“不算很順利。縣裡新換了主要領導,對我的工作,不是那麼支持。”
他今兒前來拜訪馬國平,可不僅僅是送禮那麼簡單。在去青松園見老爺子之前,有些事情,劉偉鴻覺得有必要與馬國平好好溝通一下。大伯那邊,行程不確定,劉偉鴻也不好找他去商量。而且,劉成勝也不是那麼容易被他說服的。
馬國平神情便嚴肅起來,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嗯,你們縣裡的情況,我大致也知道一點。聽說你們那位新的縣委書記,是祝聯盛同志推薦的?”
劉偉鴻點點頭,眼裡閃過一抹驚喜的神情。
這個事情,也正是他今天想要和馬國平說的,不料馬國平已經知道了,直截了當就將祝聯盛的名字點了出來。這就說明,馬國平一直都對他,對林慶縣的情況很關注。看來馬國平確實是將他當做一個人物在對待了。
“這麼說,祝聯盛也有些想法了……”
馬國平身子微微往沙發上一靠,伸乎捋了捋頭髮,雙眉一蹙,低聲說道。
“恐怕是這樣。”
劉偉鴻也不諱言,直承其事。
馬國平沒有急着說話,陷入了沉思之中。
劉成愛端了茶水過來,見了這個模樣,略略有點詫異。一般來說,只有碰到了極其重要的難題,馬國平纔會露出這種神態。
難道侄兒在下面遇到什麼麻煩了?
稍頃,馬國平又坐直了身子……問道:“偉鴻,內參那個事情,你知道了吧?”
“知道。”
劉偉鴻平靜地答道。
馬國平雙眉微微一揚,望向劉偉鴻。
這個侄兒,看上去太鎮定了。卻不知他心裡,是個什麼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