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廳,賀太平等人還在等着雲漢民聊天說話。
這種老式的四合院,通常是冬涼夏暖的,夏天特別熱,冬天特別冷。不過看得出來,四合院已經被改造過了,只保留了古老的外貌,內裡已經頗爲現代化了。
賀喜平可不願意遭罪,自然要將居所好好的改造一番,適合居住。
客廳裡暖氣開得很足,一走進去,坐不了兩分鐘,衣服穿得厚點的,都微微冒汗。
賀太平與雲漢民寒暄幾句之後,便微笑着動問裳和雲世輝姐弟的情況。
“雨裳啊,聽說你在江口,生意做得很大,這一回更是在國際金融市場上出了手,所獲不菲啊?”
賀太平隨口問道,態度溫和,語氣隨意。以往裳隨着父母去賀家拜訪的時候,賀太平都是這種態度,如今依舊不變。
賀太平是國務院某部部長,堪稱位高權重,頗有官威。
裳連忙欠了欠身子,恭謹地答道:“是的,賀伯伯。科威特戰爭爆發之後,國際原油價格飆漲,是個不錯的機會。世界上很多金融經紀公司都有所收益,我也跟着買了一點。”
在父母面前,裳直承不諱,面對賀太平,自然就謹慎多了。賀太平心機深沉,賀競強酷肖其父。有子若此,賀太平可想而知,裳對賀太平一直都很恭謹小心。在他面前,感到頗有壓力。此番自行撕毀“婚約”,讓老賀家大大的丟了一回面子,還不知道賀太平心裡頭怎麼生氣呢。
賀太平點了點頭,說道:“嗯,多瞭解世界金融局勢,這個很好,也很必須。不過,雨裳,國際金融市場風波詭異,還是要特別小心纔是。”
“是,謝謝賀伯伯提醒,我會的。”
“如果只是純經濟上的交易,倒也沒什麼。真要是判斷失誤,也只是損失些許金錢罷了,不當大事。但有一點,你一定要注意。現在西方國家對我國虎視眈眈,總是想要通過種種手段向我們國內滲透,可不要一時不察,中了那些資本家的詭計,那就比較麻煩了。”
賀太平依舊緩緩說道,神情卻漸漸嚴肅起來。
雲漢民雲漢江均是臉色一變,全都望向了裳。雲漢民這話,聽起來尋常,內裡可是大有深意。尤其在現階段,姓社還是姓資的問題,正在激烈的爭論之中,更加顯得賀太平話中似有所指。真要是將一頂政治大帽子扣下來,卻也當真難以抵擋。
裳亦是花容略變,沉吟着,沒有急於回答賀太平的話。她何嘗不知道這中間的厲害關係?一個應對不當,就有可能被揪住了小辮子。眼下不比從前了,她不再是老賀家的“準兒媳”,而是老劉家的“準兒媳”!
劉偉鴻雙眉微微一揚,忽然插口說道:“賀部長這個指示確實非常英明,西方資本主義國家亡我之心不死,以前是想用武力來打開我們的國門,碰壁之後,就改了方式方法,打算使用經濟和文化的手段了。通過經濟和文化的滲透,來逐漸影響我們廣大人民羣衆甚至是黨員幹部的思想。這一點不可不防。但是我認爲,如何抵制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這種經濟和文化滲透,方法上,倒是值得商榷。”
大家的眼光便落到了劉偉鴻的臉上,略有訝然之色。原以爲在此處意外碰到賀太平父子,劉偉鴻已經被“嚇住”了,心裡頭忐忑着呢,不料卻鎮定如恆,一點怯意都沒有,現在更是接過了賀太平的話頭,侃侃而談。
“哦,偉鴻同志倒是說說看,應該採取什麼樣的方法,來抵制西方國家的滲透呢?”
賀太平顯然也不曾想到劉家二小子在他面前一點畏懼之心都沒有。看來紈絝就是紈絝,“二愣子”脾氣隨時都會發作。倒要看看,他是否也有點真材實料。
劉偉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坐直了身子,緩緩說道:“抵制西方國家的滲透,無非就是兩種方法。第一種是閉關鎖國,將所有外界的新事物全部摒之門外,不讓人家進來。我認爲這一點,實際上已經行不通了。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後,黨中央已經做出了改革開放的決定。作爲黨員幹部,對於黨中央的決定當然是要全力擁護的。隨着科技的高速發展,各行各業的分工越來越細,團結協作也就變得越來越重要。吸收西方國家的先進技術、資金以及管理經驗,對於我們的經濟發展,科技發展,國家富強都是十分必要的。所以,我們要怎樣取長補短,同時又防止他們惡意的滲透,最好的辦法,就是先發制人。我們主動走出去,以我們的經濟和文化,去影響他們,讓西方國家的普通民衆逐漸消除對我們的種種誤會,以平常平等的心態來對待我們國家。這樣,縱算有個別心懷叵測的政客,想要對我們不利,但是他們的民衆,他們的公司都不會合作的。最好的防禦就是攻擊,被動地等待人家來進攻,被動地去消除他們帶來的影響,不見得是最好的辦法。”
賀競強微微一笑,搶在賀太平前面,說道:“劉書記,你這個方法,理論上似乎有一定的道理。但實際情況,恐怕不容樂觀。西方國家搞市場經濟的時間,遠遠比我們長得多,他們的市場更加成熟,手段更加多樣化。而我們,也是近幾年才真正的睜開眼睛看世界。同臺競技,只怕取勝的機會不大啊。”
劉偉鴻淡然笑道:“確實是這樣。但無論如何,總是要走到競技臺上去。不然,就連參與競技的資格都沒有。任何一支隊伍,都是在戰鬥中成長,在戰鬥中積累經驗。總是害怕失敗,不敢一搏,那是永遠也成長不起來的,永遠只能追趕別人。”
賀太平深深地望了劉偉鴻一眼,正要說話,外邊忽然又傳來腳步聲。
“漢江同志,新年好啊……”
門外響起一個威嚴的聲音。
客廳裡頓時人人露出驚詫的神情,連劉偉鴻亦不例外。蓋因這個聲音,劉偉鴻很是熟悉,乃是他的大伯,江南省委書記劉成勝。
再也沒想到,劉成勝會登門拜訪雲漢江。
所有人都站起身來,雲漢江疾步上前,打開了房門。
門外,不正站着劉成勝與劉偉東父子麼?
“漢江同志,新年好。”
劉成勝笑聲爽朗。
“劉書記,新年好新年好!劉書記,劉處長請進!”
雲漢江一迭聲地說道。
劉成勝進得客廳,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賀太平,雙眉微微一揚,笑着拱手:“哈哈,賀部長雲部長都在呢。兩位新年好!大家新年好!”
賀太平與雲漢民連忙上前幾步,與劉成勝見禮,握手寒暄,大家都笑得很爽朗。
“大伯,新年好!”
劉偉鴻微笑着和劉成勝見禮。
“哦,原來偉鴻也在,呵呵,你這是跟着未來的老泰山一起來看望老爺子呢?好,好,有孝心。”
劉成勝握住侄兒的手,笑呵呵地說道。
劉偉鴻也笑了。
大伯不愧是老劉家的“領頭人”,這個時機拿捏得確實極妙。大過年的,作爲老劉家的長子,前來看望臥牀的雲老爺子,正是禮節所必須。而劉偉鴻和裳正式確立了關係,更是讓他多了一個“藉口”——咱們劉雲兩家,往後就是親戚了,那就更加應該多來往。
估計賀太平大年初一就登門來看望雲老爺子,也是感覺到了某種“危機”。裳“毀約”,與老劉家二小子好上了,賀競強丟臉還在其次,關鍵是老雲家與老賀家的同盟,只怕從此之後就再也難以維持下去了。雲老爺子儘管臥牀不起,老雲家的故舊卻是不少。雲漢民兄弟或許沒有足夠的實力將這些舊部籠絡在身邊,但老劉家絕對有這個實力。雲漢民一旦與劉成家成爲兒女親家,振臂一呼,雲家的不少故舊,均會踊躍相從。
有老劉家這塊大招牌“罩着”,正是許多政治人物夢寐以求的事情。
裳可以不做老賀家的媳婦,但賀太平卻不能眼睜睜看着老雲家和一干舊部,被老劉家拉攏了過去。
誰知劉成勝也不是省油的燈,對此事心知肚明,年初一就來“搶生意”了。
雲漢民卻是又驚又喜,劉成勝親自登門,已經明白表示了老劉家的態度,這對雲漢民來說,無論如何都不算是個壞消息。看來劉偉鴻還真是獲得了老劉家長輩們的一致認同,再也不是當初的紈絝子弟了。
當下大家見了禮,劉成勝劉偉東在雲漢民兄弟的陪同下,去臥室看望了雲老爺子,在老爺子牀前恭恭敬敬地鞠了躬,晚輩禮節很是到位。
“劉書記,請!”
看望完老爺子,雲漢民一迭聲地邀請劉成勝去客廳就坐。
裳瞥了一眼劉偉鴻,眼裡也閃過一抹驚喜。劉成勝剛纔的話語說得明白,她這個“準兒媳”的身份,算是完全得到了老劉家的認可。
劉偉鴻微微一笑,靠了過去,輕輕拉住了裳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