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就鯊麼不徐不疾地到了會議室所在的樓層,王時恆和陸默同時迎了上來,帶着慣常的笑容。不過很快,兩人的笑容便略略僵硬了一下。自然是看到了辛明亮身後的劉偉鴻。
一般來說,劉偉鴻會和其他常委一樣,提前幾分鐘趕到會議室,歡迎辛明亮王時恆和陸默入場。以往都是這樣子的。這些明面上的規矩,劉偉鴻通常不會去破壞的。
沒那個必要。
除非是涉及到原則問題,劉書記的犟脾氣纔會上來,誰都不鳥!
今天既然“遲到“了,劉書記也就不在意,微笑着和王時恆陸默打了招呼,三人簇擁着辛明亮走進會議室,各歸本座。
其他常委見了這一幕,心裡暗暗詫異,臉上自然什麼都不會表露出來。
辛明亮一入座,大夥便都挺直了身子,露出一本正經的伴情。
“辛書記?”
王時恆照慣例請示辛明亮。
辛明亮淡然點了點頭。
“同志們,現在開會。今天召集這個常委會議,主要是討論有關青山化肥廠的善後問題。青山化肥廠的幹部職工和部分龍華村的村民,這幾天都在,市委和市政府的工作很被動……田市長,青山化肥廠的工作,是由你在分管的,先請你談個意見吧。”
王時恆望向田寶山,沉聲說道。
田寶山是常務副市長,分管市內所有國營企業改制工作。
青山化肥廠,只是改制國企之中具有代表性的一個企業其實其他正在改制的國有企業,問題同樣不小。
“好的,王書記。”
田寶山朝王時恆點了點頭,神情多少有些尷尬。
青山化肥廠的事情鬧得這樣不可開交,連辛明亮都被劉偉鴻掃了面子,剛剛想要搞點小動作,結果一腳踢在鐵板上直接被劉偉鴻將小動作“掐死”在搖籃裡,連絲毫還手之力都沒有。田寶山這些天,當真是寢食難安。
前兩天龍華村的村民又將市委大院圍了起來,田寶山被辛明亮叫去,從頭罵到腳,辛明亮就差問候他的祖宗十八代了!
但凡還有一點羞恥之心,田市長理應感到慚愧。
可是再市長也確實有些頭痛,這個事情他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善後。因爲善後需要錢,而無論田市長還是賴老闆,其實都沒有錢。或者說,有錢也不會拿出來給那些泥腿子農民。
憑什麼呀?
有錢當然是領龘導和老闆享用了!
泥腿子還敢和領龘導與老闆“搶錢花”簡直是不要臉。
只是在常委會上,田市長肯定不能說得如此直白。不過這難不住田市長,身在官場,最擅長的本事就是混淆視聽,大作官樣文章,似是而非。當事情難以解決的時候直接將簡單的問題複雜化,本就是官員們必備的手段。
當下田市長拿起面前的一摞資杵開始一板一眼地照本宣科。原本青山化肥廠的情況,在座諸人,包括劉偉鴻在內基本上都談得上是瞭如指掌了,今天要研究的,是善後處理。田寶山卻很詳細地介紹青山化肥廠的歷史,改制過程,承包和破產的原因。單是這一部分,他就差不多講了三十分鐘。
報告冗長空洞,亦是黨委政府部門的特色。
大家都煞有介事地聽着,其實均是心不在焉,各自在想着自己的心事。連辛明亮都沒有露出不耐的神情。儘管私下裡,辛明亮可以將田寶山從頭罵到腳,完全不當人看待。但到了公開場合,辛明亮就要給田寶山留面子,必要的時候,還要旗幟鮮明地支我他。
這是官場生態所決定的。
既然你辛明亮提拔重用了田寶山,那就要給他撐腰。不然的話,你提拔起來的人被人看不起,沒威信,你這個做老大的,也一樣的沒面子。
好不容易,田寶山介紹完了青山七肥廠的歷史,談到了現在面臨的問題。
“辛書記,王書記,陸市長,各位同志,現在青山化肥廠面臨的最大一個問題就是,青山化肥廠原來的那些幹部職工,提出了很多無理的要求……原先市政府和化肥廠投資方談妥的條件,是這樣的,優先保證化肥廠正常生產正常運作。惟其如此,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化肥廠的問題。投資方買下化肥廠,也不是來做好事的,廠子必須生產,產生效益,投資商纔有效益。同樣的道理,化肥廠正常生產運作,效益好了,就能解決原有的幹部職工的就業問題。在同等的條件下,原來的幹部職工優先錄用嘛……但是化肥廠的幹部職工,覺悟不高,搞不清楚重點,他們把工廠的出售,當做了一個發家致富的好機會,變着法子向政府‘向投資商要求安家費’祁憾費之類的,要求一大堆,很多要求都是完全無法滿足的。這樣一來,投資方覺得很不划算,本來打算要撤資的,還是市政府做了很多的工作,投資商才同意繼續合作。可是化肥廠的幹部職工和龍華村的村民,一點不配合,總是鬧事,迄今爲止,化肥廠一直都不能正常的開展生產和銷售工作,虧損越來越嚴重,再這樣子搞下去,投資商肯定不幹了。這個爛攤子,還真是很難收拾啊……”
田寶山邊說,邊搖頭嘆息不已,頗有恨恨之意。
所有人的臉色和眼神,依舊平淡,波瀾不驚。唯獨劉偉鴻是個例外,眼裡露出了詫異之色。
儘管前世今生相加,劉書記也要算得是久歷官場,各種形形色色的官員見得多了,不要臉的居多。但饒是如此,劉偉鴻也還是真沒有想到,一個人竟然可以無恥到這般地步!
在龍華村衝突現場,劉偉鴻以雷霆手段,抓了賴文超之後,便做好了此事不能善罷的心理準備。這也是劉偉鴻一貫的特點。要麼不動手,一旦動手,便絕不存住幸之心。必定要準備迎接最壞的結果。對賴文超的突審,是薛博宇和夏寒親自主持的,劉偉鴻還專程找賴文超談過話,爲的就是全面瞭解青山化肥廠承色、破產清算的所有過程。
從賴文超嘴裡,劉偉鴻早已經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這是一起典型的官龘商勾結,侵吞國家奸產,損害羣衆利益的案件。
因爲體制僵化,幹部思想僵化,加上近幾年國家的大環境,尚未足夠重視三農問題,種地得不償失的情況普遍存在,大量農村勞動力外流,許多土地撂荒,市場對化肥的需求量減少,對品質要求卻大幅度提高。青山化肥廠這幾年在市場競爭之中,確實是屢戰屢敗,虧損嚴重。但也並未走到非賣不可的地步。
劉偉鴻認同市政府去年對青山化肥廠的“拯救行動鼒,只要注入一定的資金,認真改制,優化組合,提高產品品質,加大市場營銷力度,青山化肥廠完全有望救活,重新煥發生機。至不濟,對外承包給真正懂行的投資商,也還是有出路,最少可以有效地解決原有幹部職工下崗失業的問題。
宣佈破產,整體出售,是最後也是最迫不得已的一招。直接將上千幹部職工下崗,推向社會,造成的巨大社會問題,難以忽視。
但自從賴文超參與進來之後,青山化肥廠的問題,馬上便起了變化。市政府或者說分管此工作的田寶山,態度截然不同。以前還在想方設法挽救化肥廠的田寶山,忽然就變成了“甩包袱”的急先鋒。
賴文超這些年停薪留職在外表鼓搗,確實賺了一些錢,至少將自己包裝起來不成問題,請官員吃飯送禮的錢,自然也不會少。田寶山本就不是什麼品格高尚的領龘導幹部,賴文超金錢雙管齊下,相當輕鬆便攻陷了田寶山的防線。兩個人沆瀣一氣,狼狽爲奸,很快就將青山化肥廠整破了產,以極低的價格轉賣給賴文超。
據賴頭超自己供認,他買下化肥廠,也不是因爲自己要經營生產,他沒那個心思也沒那個本事。別看他以前是化肥廠的職工,實際上沒怎麼正經上過班。
賴文超打算等時機合適的時候,再將化肥廠轉賣出去,大賺一筆。
基於這麼一個前提,賴文超又怎肯當真支付給原先那些幹部職工安家費和補償費?
連原本支付給市裡面的購買化肥廠的款項,他還打了一個白條呢。理由是他必須要預留充足的資金,以便化肥廠能夠保持正常的生產和運轉。
說來可笑,一個全威時期擁有上千工人的副團級國有企業,市政府奐給私人,價格竟然是區區兩百多萬元,其中一百八十萬,是欠條。賴文超真正支付的款項,滿打滿算,不到六十萬。至於青山化肥廠因何如此賤賣,據說也是有理由的,那就是這幾年化肥廠虧損嚴重,已經資不抵債。然而化肥廠欠銀行的貸款就有五百多萬,這筆錢,也是着落在久安市政府頭上來償還的,賴文超不奐責。
賴文超化六十萬,就把偌大一個工廠買下來,其他的外債,安家費補償費,一概不給。誰向他要錢,他就指使流氓地痞砍人。
就這麼一個情況,到田寶山嘴裡,卻變成了化肥廠的幹部職工覺悟不高,無理取鬧。
做官做到這般無恥的境界,也要算是登峰造極了!(未完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