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四姐兒以爲楊謙會憤然離去的時候,楊謙突然站直了身子,對九姐兒抱拳行禮,認真的說道:“小生謝過九姐兒指點迷津!”
他神色堅定,卻多了幾分淡定,與方纔的憤恨截然不同。
九姐兒這才鬆了一口氣,她這麼費心費力的與楊謙說這些廢話,便是看中楊謙的才華,或許是自己想多了,但未雨綢繆總歸不是一件壞事,與楊謙一同上學,也知曉楊謙的爲人,自然也就在楊謙身上多用了一份心。
四姐兒也是個明白人,但還是一臉怪異的看着九姐兒,湊到九姐兒耳根子前說道:“九姐兒,你與他說這些做什麼,就算他以後考中了秀才,也與咱們無關啊!”
“你以爲二叔爲什麼讓他在咱們薛府來上學?”
“他是咱們的遠房親戚……”四姐兒一下子愣住了。
九姐兒點點頭,顯然就是這個意思。
四姐兒閉了嘴,悶悶的吃着點心,若父親真把楊謙當做親戚,在府上也不會連個小廝的地位都比不上。再說了,薛府的窮親戚多了去,也沒見父親把那些親戚的子女也弄進薛府讀書習字。
看着四姐兒的樣子,顯然她已經想通了,九姐兒從一開始便在懷疑薛二老爺的用意。或許是有遠房親戚的原因,又或許他是在培養自己的勢力也說定呢!她不知道官場是如何,不過大抵也就那樣了。楊謙是薛家的遠房親戚,又有幾分真才實學。以後考中,薛二老爺再跟上面的人多走走,給楊謙弄個官職,不怕楊謙不感恩。這可比學生放心多了,以後楊謙就是薛二老爺的人,至少在其他官員看來是這樣的。
那麼柳夫子呢?他又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九姐兒不相信柳夫子是因爲落榜纔到薛府來教這些小姐少爺的。怎麼說呢,感覺不像,可九姐兒想不出爲什麼,而且他也很看重楊謙的樣子。
九姐兒失神的這一陣子,楊謙已經坐下了,雖然還是有些拘謹,但能看出,他在克服自己的問題。
九姐兒滿意的點點頭,親手拿了點心遞給楊謙。
四姐兒眼中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詫,卻很好的掩飾掉,心中卻依舊驚濤駭浪。不僅是對九姐兒的,更多的是對楊謙的態度。
她還記得姨娘對她說就算看不起楊謙,對楊謙不屑,也不能表現出來,儘量與楊謙交好,但也別做得太明顯。她一直都不知道其中原因,只是遵循姨娘的話,不與姐妹們嘲笑擠兌楊謙,卻也不會與他走得太近。
其實九姐兒也看出了四姐兒的心思,楊謙每次見到四姐兒都很是感激,而四姐兒表面上對楊謙熱忱,可骨子裡還是看不起楊謙。選在想來應該也是二姨娘的意思吧。不知道爲什麼,她驀然想起了六姐兒,再仔細想想,在課堂上的時候也只有六姐兒與楊謙爭鋒相對,其他幾個姐妹和十哥兒最多也是表面上露出不屑,卻沒有與楊謙太多的交集,好奇怪。
四姐兒這邊熱忱的給楊謙介紹了這些糕點,又與九姐兒說了一陣子府上的事,又約好九姐兒去逛廟會。九姐兒欣然同意。一行人總算是有說有笑,楊謙也從開始的拘謹慢慢變得放鬆起來。
遠處,夏侯辰饒有興致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對旁邊的人說道:“沒想到竟然在這裡遇上,行之兄,那便是你的醜表妹!”
“承啓兄,她是我表妹,你怎的可以如此說。”這聲音有些慍怒,卻如山澗清泉。
夏侯辰揶揄的說道:“本來就是個醜丫頭,你倒是對這個未見過面的表妹呵護有加。”
“她是姑姑的女兒。”過了許久,又聽這個聲音響起,“那雙眼睛像極了姑姑,言謹兄以後有福了。”
夏侯辰不置可否,能娶這個醜丫頭有什麼福。
李行之揶揄的說道:“倒是你,先前娶了薛府的二姐兒,卻意外過世,那二姐兒也不差,實在是可惜了。這次又打算娶哪家的女兒?”
一提到這個問題,夏侯辰便沒了先前的輕佻,淡淡的說道:“還是薛府的女兒!”
李行之張了張嘴,不再說話,只是看着遠處兩個小姑娘的玩耍。
夏侯辰也同樣看着九姐兒和四姐兒,不知道有什麼想法,忽的,他突然對李行之說道:“好不容易遇上,咱們也一同去湊湊熱鬧。不知你那醜表妹見了你這個一個玉樹臨風的表哥,會不會羞愧難當。”
李行之對夏侯辰的話顯然不滿,雖然對這個表妹的長相有些失望,但看方纔那一幕,這個表妹不算沒得救,或許以後就漂亮了。
看着夏侯辰興致勃勃的樣子,李行之很是無奈。
距離九姐兒他們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采薇便發現了夏侯辰和另外一位不認識的公子,那位不認識的公子穿了一件月白色錦袍,眉目高挑,面若玉冠,髮髻上只用了一隻玉簪,舉手投足間帶着沉穩。
這個公子到底是誰?
“四姐兒,九姐兒,二姑爺過來了。”采薇打斷了三人的談話。
九姐兒的聲音戛然而止,擡起頭,就看見夏侯辰那抹顯然的紫色,還有脣角略帶嘲諷的笑容。她的心頭莫名一緊,這個夏侯辰怎麼也來了?九姐兒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三人趕緊起身相迎,夏侯辰目光一掃,淡淡的說道:“先前聽說薛二夫人帶了家眷來普度寺踏青,沒想到竟然遇到了你們倆。”
“小生,小生楊謙見過世子,還有這位……”楊謙硬着頭皮向夏侯辰行禮,只可惜夏侯辰根本就沒有理會楊謙。楊謙頓時顯得有些尷尬,臉上微微泛紅。
四姐兒上下打量了夏侯辰一番,揶揄道:“二姐夫是不是有些失望,六姐兒可沒來這裡!”
這四姐兒竟然不怕夏侯辰?九姐兒本以爲薛府的小姐們對夏侯辰都不待見纔對,那六姐兒見了夏侯辰就如老鼠見到貓一般,什麼底氣都沒了,這四姐兒竟然還與夏侯辰開玩笑。
夏侯辰的眉角抽動了一下,“六姐兒恐怕被三姐兒看得嚴了。”她看向四姐兒的目光多了幾分嘲弄。
九姐兒暗道:果然對任何人都是如此。
四姐兒得了個沒趣,也不再與夏侯辰交談,連身邊的男子也沒了興趣。
“醜丫頭,今日本世子給你帶了一個玉樹臨風的才子過來。”夏侯辰看向九姐兒,眼中的嘲弄更深了許多。
“哪裡有什麼玉樹臨風的才子,心容妹妹別聽承啓的。”李行之脣角含笑,目光如一汪清水,彷彿能夠把人化開。
九姐兒臉上的笑容頓時全無,這人怎麼能直接叫她的閨名,聽起來竟然很熟悉的樣子。
夏侯辰又嘲弄的譏諷道:“像你這種認親法,只要是女子就會認作登徒子。”
九姐兒的臉微微泛紅,其實他心裡就是這麼想的,不過既然是夏侯辰帶過來的,應該不是什麼登徒子纔對。夏侯辰這種高傲的人,也不可能與一個下作的人相處。
“到是我唐突了。”李行之恍然大悟,對夏侯辰的譏諷視若無睹,“我姓李,單名一個毅字,字行之,便是你的表哥。”
九姐兒看了看夏侯辰,又看了看這個叫李毅的男子,警惕心卻沒有少。
李毅脣角彎出一抹笑容,“我是蘇州李家人,你的母親是我的姑姑。”
“九兒見過表哥!”九姐兒向李毅福了福身,對他卻不冷不熱。
李毅的臉色僵了一下,“九姐兒何必這般見外,若有機會,也該去你外婆家小住一段時日。”李毅對九姐兒變了一個稱呼,既然九姐兒都沒有提及自己的閨名,若自己還這般叫的話,顯然不合禮數。可九姐兒的態度卻表明她不想與李家有瓜葛。
不過想想,她現在在薛府應該不錯,李家跟薛家的關係現在鬧得有些僵,雖然她不知道,但那薛家的老太太說不定與九姐兒說了一些李家的壞話,何況他這個表哥出現得實在是太突然,九姐兒有這番態度也是應該的。
聽李毅話中的語氣,九姐兒也輕鬆了不少。
“你這醜表妹實在是不解情意。”夏侯辰輕蔑的說道。
“從未見過,生疏是應該的。”李毅淡淡的說。
“哼!”夏侯辰鼻腔中發出不滿的聲音,自顧自的坐下,“你們也一起坐下吧,站着做什麼。”
九姐兒微怒,這裡身份最高的就是你,你若是不坐下,誰敢坐。等夏侯辰的話音落完,九姐兒就挨坐在李毅身邊,畢竟是表哥吧,而且聽防擦那番話,對自己也不算太差。四姐兒也挨坐在九姐兒身邊。
楊謙卻不知道該坐下還是站着。
“楊謙,你坐下吧。”九姐兒對楊謙淺淺笑道。
楊謙卻是看了夏侯辰一眼,見夏侯辰沒反對,才戰戰兢兢的坐下。
九姐兒無奈搖頭,這個楊謙,現在是改不過來了。她拿起碟中的桂花糕遞給楊謙,“你也別太見外,大家都算是親戚吧!”
“你只給這人遞點心,卻不與你身邊的表哥和我遞上?”
九姐兒的手一僵,“楊謙算起來也是九兒表哥。”雖然嘴上這般說,手卻沒有停下,趕緊挑了一塊紅豆糕送到夏侯辰身邊,“二姐夫請用!”
“你把這紅豆糕給李毅,本世子不喜紅豆糕,給我一塊桂花糕便可。”
九姐兒怒,卻還是乖巧的把紅豆糕送到李毅身邊,又拿了一塊桂花糕遞給夏侯辰。
一行人因爲夏侯辰和李毅的加入安靜了許多。
沉默許久,夏侯辰說道:“這個楊謙可是在你薛府上學?”
“嗯!”
“等考過了童試之後便去國子監。”
“承啓,入國子監需考取秀才功名,你這……”李毅大驚。
“薛二爺看上的人再差也差不了哪裡去!”
楊謙欣喜萬分,激動的看着夏侯辰,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他從沒有想過自己竟然能進入國子監。
九姐兒卻忍不住蹙眉,擡起頭,正好對上夏侯辰嘲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