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姐看着剃頭佬狼狽地跑遠了,心裡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想張建中動作搞得那麼大,怎麼緘口不提鹹圍田回收後還幹什麼?平時,鎮里布置工作,總是頭頭尾尾說得清清楚楚,這次卻說頭不說尾。
她知道,有些事的確要保密,但跟羣衆保密可以,跟村委會幹部保密就有點那個了,你還擔心我們到處亂說嗎?還有更重要的是,這對工作的持續性也不利啊!
剛好下午去鎮政府開會,會議結束,鎮政府安排大家吃飯,在食堂見到張建中,就跟他談這事,當然不好直接問他,只是問,以後還要她幹什麼?那些鹹圍田回收後,還需要怎麼配合他?
張建中說:“回收後再說吧!”
她說:“你先告訴我,我好做準備啊!”
“不要做什麼準備,到時需要你配合會通知你的。”
兩個站在食堂走廊上說話,好些人經過,有鎮政府的人,也有村委會上來開會的婦女主任,認識他們的,都跟他們打招呼,或是他迴應婦女主任們點頭笑笑,或是她迴應鎮幹部點頭笑笑。
鎮婦女主任進來時,就對張建中說:“一起吧!”
雖然是會議餐,但吃的是圍餐,標準總比從小窗口領的飯菜要高許多。
張建中笑着說:“我就不湊這熱鬧了。”
說着,便想離開這大廳。
娟姐卻說:“我還有事要問你呢!”
張建中又停了下來。
“你是不是不相信姐?”
張建中愣了一下,說:“沒有啊!”
“那你爲什麼到現在,都不告訴我,回收那些鹹圍田後,要怎麼治理?”娟姐看着他很有點狼狽的樣子,說,“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但覺得,這更有利於工作,至少,我知道後,可以考慮以後該怎麼配合你。”
張建中覺得不好再瞞她了,否則,你也太刻板了,還認人家是姐呢!他左右看了看,湊前半步,幾乎貼着她的耳朵說:“那些田雖然種莊稼不行,但可以搞返鹹養殖。”
她心跳了一下,移過臉去看他。此時,他們離得很近,兩人意識到什麼,便都退了半步。
“這事,你可不要跟別人說。村民們知道,思想工作就沒那麼容易做了。”
她卻說:“我怎麼沒想到這個辦法?”
丈夫在海軍服役,那裡也是沿海地區,附近有不少人就搞海水養殖。探親去看丈夫的時候,偶爾會沿着海堤散步,走着走着,就會去看那些鹹圍。丈夫還說,如果,水浸村也有這種養殖技術,村民們會多一樣生計,多一筆豐厚的收入。
其實,丈夫回來探親的時候,也曾跟村支書提過這事,村支書卻搖頭,一則因爲沒有養殖技術,二則這事村支書也作不了主。他說,這事不好搞。好不容易把沒用的灘塗圍起來造田種水稻,又要返鹹得鎮裡同意,可能還要呈送縣裡報批。
張建中輕輕推了一下娟姐,示意她到食堂外說話。
“這事真不該瞞着你。”張建中似乎有些後悔,說,“你是不是可以,跟姐夫聯繫一下?我是非常需要這方面的技術。如果,有姐夫的支持,我的信心就更足了。”
他說,前幾天,我組織了一批人去看過那些鹹圍,他們給的條件不是不能接受,但如果,姐夫那邊再組織一批人過來,就會形成一種競爭。有競爭才能壓低他們的條件。再者說,兩者對比後,我們跟他們談條件也更有依據了。
張建中說得興奮,就很期待地看着她。
她搖頭說:“這事我可幫不了你。那麼大老遠的,怎麼叫他組織啊?他又不是地方幹部,部隊參與地方建設很多麻煩的。”
張建中的心冷了半截,嘴裡喃喃:“也對,也對。”
“對什麼對?一點都不對。”娟姐橫了他一眼,說,“你以爲,我不幫你啊!你也不想想,你的事我會不幫嗎?你有點太讓我失望了。”
張建中“嘿嘿”笑起來,說:“我不是不想麻煩你,不是不想麻煩姐夫嗎?”
“你不麻煩我,還想麻煩誰?晚上,我打電話問問他。”
“先謝謝了。”
“謝什麼謝?不用。”她又說,“還不想告訴我,還瞞着我,你看,跟我一說,給你多大幫助?”
“是的,是的。非常大,看來羣衆的威力還是非常大的,我們還是要緊緊地依靠羣衆。”
娟姐又橫了他一眼,說:“我是羣衆嗎?”
張建中愣了一下,又說:“不是,不是。是幹部,是軍嫂。”
他們在食堂外的一棵樹下說話,從敞開的窗戶可以看見食堂裡的情形,參加會議的婦女主任們都齊了,菜也一碟碟端了上來。
這時候,剃頭佬也與幾個人坐在一張飯桌前吃飯。這天下午,竄了好幾個村,都沒什麼人找他理髮,騎着破單車越來越遠,到了一個集市,見幾個好吃懶乾的小混混聚在一起喝酒就湊了過去。
平時也熟悉,也給人家理過發,人家見他臉上劃了一條血印,就笑他是不是晚上嫂子不滿足給劃的?他連連說,怎麼可能?嫂子從來也沒有不滿足的時候。這麼說,他就來氣了,告訴人家是他們水浸村那個婦女主任弄的。那個男人婆,老公在部隊上當兵,一年回不了一趟,發騷了,死要拉我往樹林裡鑽,我不從,就給她抓了這麼一樣子。
人家笑着說:“是你想占人家便宜吧?”
“我要佔她便宜?那個男人婆,我見了她就反胄。”
有不反胄的,就問:“她真有那麼騷嗎?”
“要多騷有多騷,比晚上叫春的貓還厲害!”
幾個人也無聊,你一句,我一句地問剃頭佬,那個婦女主任怎麼個騷法。剃頭佬走村穿巷聽的風流韻事不少,胡亂編起來,說得也有模有樣,直說得那幾個人樂不可支。
有人就藉着酒勁說:“我們是不是該會會她?”
立馬有人同意,說:“好啊!好啊!”
剃頭佬也來了精神,說:“哪天行動?我給你們指路。”
那幾個人就“咯咯”笑,說:“好啊!好啊!”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剃頭佬又說,你們那個什麼她的時候,也幫我做一件事?有人問,什麼事?我會是叫我們替你多幹她一次吧?剃頭佬說,不會,絕對不會,只是你們問問她,政府把海前村的鹹圍田收回去後,要怎麼賺錢?他認爲,一定是賺大錢的!有了內幕消息,他就可以鼓動村民們反對,從中得到更多的補償。
那幾個人一聽到錢字,又眼紅眼綠了,說:“我們幫你可以,但不能白幫。”
“沒要你們白幫啊!你不是可以可着勁地玩她嗎?”
“玩是一回事,錢是一回事,少一個子兒也不行。”
這些人把錢看得更重。說要玩她,也只是過過嘴癮。事也湊巧,幾個人喝得地不平,搖搖晃晃的時候,娟姐剛好從鎮上回來,經過那個集市,剃頭佬忙低下頭,悄聲告訴他們:“就是她了,就是她了。”
村委會幹部到鎮上開會,都會換一身乾淨衣服,女人更愛打扮,娟姐與其他婦女主任比,自然高出一籌,人又長得漂亮,騎着單車穿過集市,已經把男人的目光吸引過去了。這幾個人有看清的,也有沒來得及看清的,望着她的背影,就有人責怪剃頭佬怎麼不早點說?這都過去了,臉也沒看清楚。
看清的眼還定定的,嘴張得像個洞,口水差點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