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向李主任的預期發展,如果,不把張建中B到這個境地,他會當着你的面打那些電話嗎?不打那些電話,你就是打死他,也不會承認走私,更不會把他整個走私行動說得那麼清楚。
李主任也承認,他的計劃挺周密的,硬要說他百密一疏,是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高書記要推責任,我不推,你在縣委縣府辦下屬的公司幹,有我罩着,你只是執行者,就是縣委書記也不敢追究,縣委縣府辦的主任們做的決策,敢追究責任嗎?敢處罰嗎?這是他縣委書記在出自己的醜!
“你還是別在邊陲鎮當那個副書記了。回城裡吧!我給你找一個合適的位置。”
王主席步子跟得緊,說:“李主任說得對,別在邊陲鎮冒那風險!”
張建中心兒一冷,想繞了那麼大的圈,原來還是要他回城。敏敏要他回城他可以拒絕,郝書記要他回城,他可以闡述自己的理由,但李主任要他回城,就不好回拒了,而且,他還把你的處境說得一清二楚,你硬要留在邊陲鎮,還不是想繼續走私?
“現在到處都在辦公司,縣委縣府辦幾個主任研究過,也想成立這麼一個公司。我想,先在那裡給你找個位置。”
張建中的心更冷了,這算什麼位置?不用想,也知道,那公司都是些什麼人?不是老就是弱,有能力的人怎麼也不會打發到那公司去,或者,還會招幾個有背景的家屬,別說讓他們幹事,你還得防着他們瞎指揮。
王主席也覺得過分了,說:“這是不是慎重一點?那種公司,一沒編制,二沒職務,就算當總經理,也就是名片上印得好看,並沒有實際意義。不管怎麼說,小張也是副書記,給他在那個油水局弄個副局長也在情理中。”
“他想當總經理也沒他份。我們已經決定了,由縣委府辦的一位副主任當總經理,他任常務副總經理,公司大小事由他負責。”
王主席馬上明白了,笑了起來,說:“你真夠狡猾的,搖身一變,小張成正科了,再一跳,就可以當局長了。”
“什麼正科什麼局長的?你別亂說,我是希望他在那個公司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現在發展經濟是重中之重,以後沒有經濟方面的能耐,別想能站得住腳。”
“是的,是的,還是鍛鍊,好好鍛鍊。”王主席也覺得自己口疏了,有些事,怎麼能讓張建中太早知道呢?年青人有了奢望,很容易忘乎所以,很容易驕傲自大。
張建中可沒想得那麼深,只是覺得,這樣一個小公司太沒有作爲,你能幹什麼?縣城那些小公司,只能幹些小買賣,像去年,自己跑進城裡來騙李主任弄批文,賺幾個差價。要知道,現在的形勢大不如前,市場全面放開,李主任那種小批文已經沒多大作用了。
還是邊陲鎮更爲作爲,至少可以跑海鮮,可以偷雞摸狗跑幾趟鹹水貨。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
空對空耍嘴皮子的生意,他張建中玩不來,也不想長那種本事!
——你這是目光短淺,做生意有地域範圍嗎?有人限制你只做縣城的生意嗎?你可以做到邊陲鎮去嘛!那裡是你的根據地,你掛着那麼大的牌子,跑到一個小鎮去,想怎麼鬧不行?高書記會拒絕你入界?
——你腦瓜子靈活點,縣委縣府辦開的公司跟其他單位的公司不一樣,別說邊陲鎮,就是縣郊鎮,東鎮西鎮,你都可以大行其道。你不是把邊陲鎮的化肥農藥都攬下來了嗎?現在可以把全縣的化肥農藥都攬下來,只要公司有效益,提高了那些主任科長們的福利待遇,在興寧縣,誰能阻止你?
王主席也說:“此公司非彼公司,這是興寧縣最高指揮部下屬的公司,別說阻止,就是刁難怠慢也不敢。”
張建中有點心動了,化肥農藥之類的生意,他可不想幹,太瑣碎了,只要不放棄邊陲鎮的資源,又掛這麼大的牌子,的確很有搞頭。此時,他已經意識到李主任並非反對他走私。
“邊陲鎮已經着手在省城搞了一個公司,我一離開,那公司可能會夭折。”
李主任好像很不高興,說:“你先別跟我談條件!”
王主席補充道:“只要你願意辦那個公司,什麼問題不能解決?李主任肯幫你,在興寧縣,還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你捨不得那個公司,可以扒過來,歸屬到新公司的名下。”
李主任對王主席說:“不要給他太多承諾。沒見過還沒幹工作,就談條件的。”
“什麼時候來上班?”張建中不得不這麼說了。
李主任還意猶未盡,本以爲熬通宵張建中才露餡,纔會暴露走私的事,如今,兩個小時不到,該說的都說了,該他答應的都答應了,很有些太簡單的感覺。
“你回去好好考慮考慮,過兩天再答覆我。”
“這還用考慮嗎?這還用過兩天嗎?”王主席說,“小張都答應你了,你就別扳着面孔了。這事敲定了,該吃飯了吧?我肚子都餓扁了。現在該解決肚子問題了。”
星期一,李主任就把高書記調到他辦公室談張建中的事,高書記“這個,這個”好一陣,才說,這也太突然了。又說,在邊陲鎮,張副書記是最幫得了我的,你要誰都可以,怎麼偏就要他?
李主任很嚴肅地說:“兩點理由。第一,你因爲你捨不得,才一定要。你捨得放的人,說明他在邊陲鎮可有可無,這樣的人能力有限,縣委辦要來幹什麼?第二,張建中本來就是縣委辦的人,把他放到邊陲鎮只是鍛鍊,現在,我只是把自己的人要回來。”
“縣委辦的能人那麼多,你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就不能讓他等在邊陲鎮?就不能讓他在邊陲鎮助我一臂之力?”
“對待一位同志,我們不能只考慮他有多能助自己一臂之力,還要多點考慮這位同志的前景。你覺得,他在邊陲鎮的前景比在縣委辦更大嗎?”
高書記見沒有迴旋餘地了,問:“張副書記同意了嗎?還要徵求他本人的意見吧?”
“沒有這個必要。”李主任說,“這是組織需要,當初,他去邊陲鎮的時候,已經跟他打過招呼,隨時會調他回來,也跟前書記打過這樣的招呼。”
這些能證實嗎?高書記不會跑到前書記那去問這些,就算前書記說根本沒這回事,你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目前,高書記有一種塌了半邊天的感覺,張建中一走,總公司怎麼辦?不是沒試過,讓張建中分管計生纔多久,總公司就蕭條下來了。更重要的是,張建中不僅爲他賺錢,還爲他擔着風險。
李主任沒跟他談省城那個公司的事,那是下一步的行動,先把張建中要過來,把公司成立起來再說。
公司地址早就選好了,是一家國營工廠倉庫的一角。這兩年,國營集體的工廠不景氣,那工廠奄奄一息,就把倉庫一角騰了出來,砌一堵墻,開一扇門,簡單簡單粉刷一下,就把牌子掛上了。
公司總共五個人,有兩位是主任們的家屬,就是那家國營廠的職工,工廠不行了,正在找出路,就安排進來了。還有一個是縣府辦的年青人,接班父親退休的班照顧進來的,寫不能寫,說不能說,就塞了進來。
也有兩個臨退休的科長主任主動要求到公司來,說是站好最後一班崗,爲大家謀福利,卻被李主任拒絕了。這些人到公司來,誰指揮誰?他要給營造絕對的張建中的領導架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