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思此人,能耐還是有的,他在秘書省做的也算穩妥,不見大過,若是與陳君交善,那肯定要被陳君請教,以入夢軍眼下的名望,這一來二去,黃思名聲更盛,又可與諸大家結交,更將讓位之舉傳爲賢行,得一人情,而當今之世爲官,若無家世,就得有名望,兩者相輔相成,但單一亦可有所作爲,是以我說黃思失去了機會。”
黃通說話的時候,話中有一絲感慨之意,然後話鋒一轉:“當初的太樂署,冷冷清清,如今炙手可熱,當初當差的幾個官員,失意潦倒,現在名望皆有起色,他們都知道陳止的作用,所以董緒也好、周傲也罷,當初的一丞四曹,除了徐吉之外,都有所成,董緒與周傲,更是直接跟着陳止,先後調去了秘書省,不僅官品提升了,前途也清了。”
這些事,衆人也有耳聞,知道除了秘書丞董緒之外,那太樂署的協律曹周傲,最近也被調往秘書省,接替空缺下來的秘書郎一職。
值得一提的是,原本的秘書丞和秘書郎,在陳止剛剛升任秘書監的時候,妄圖將陳止架空,但區區小技,陳止輕而易舉的就將之破除,隨後幾人又在黃思的授意下,和陳止採取了不對抗、不合作的態度,想要以此來刁難陳止。
這也算是官場慣例了,可惜陳止也遇到不止一次了,單純靠着自己的能力,他就足以將多人的工作處理完畢,無非是重演一次太樂署的情況罷了,只是這次,陳止不是初來乍到了,既然幾個人不願意配合,陳止乾脆就反過來將他們架空,在完成了初期的工作之後,他更不客氣,一方面提拔秘書省的下層官吏,讓他們假從上官之事,也就是將那些不合作的官吏的工作,由下面的從屬來暫時署理。
同時,聯絡太樂署的舊部
經過幾評之後,太樂署的人對他已是徹底歸心,從上到下被陳止經營的好似鐵板一樣,再加上太常鄧蒙的關照,根本不缺人手。
很自然的,想要架空陳止的下屬,反而被徹底架空,如同坐蠟,最終黯然離去,由陳止的老部下接替職位。
而且比起他們的上司黃思,這幾位忠心的下屬,就要悽慘的多了,連保留官品平調的機會都沒有,全部都是降級錄用,其中還有被直接打入地方爲官的。
此事過後,秘書省的風氣頓時一變,陳止權威日漸高漲。
現在,百家茶肆談到了周傲等人的調動,之前又提到了黃思,就免不了提及他的這幾個下屬了。
“這幾個人也是愚蠢,和陳君作對,這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麼?畢竟連匈奴人都未能在陳秘書手裡討得好來。”
“不錯,大典之後,與匈奴的會談中,匈奴妄圖讓國朝承認他們的國號、國主之位,直接被廣漢王以陳秘書令人捉拿他們的事頂回去了,一國使臣不僅不知禮,觸犯了律法,亦要以大漢律懲戒,而劉淵本就是叛逆之臣,有什麼資格稱孤道寡?劉淵尚且如此,那劉聰不過是劉淵的兒子,還想做個異姓王?豈不可笑?”
“說起來,朝廷到底和匈奴達成了何等約定?到現在還不清楚,似乎只是約定休戰,也沒說匈奴是叛逆,卻也沒有給匈奴正名。”
……
話題又慢慢轉移到了與匈奴的和戰上,這事發生在大典之後,陳止升任秘書監之前。
按着不少人的想法,所謂會談,怎麼也得持續幾日,來回多次,乃至發生爭吵,最後才能定下來。
但出乎意料的是,真正的會談前後只有兩次,不過三天時間,匈奴使節就迅速離去,然後北疆的戰爭就此終結,朝廷似是默認了匈奴對幷州的佔領,但無論是朝廷的公文,還是各種策書、旨意之中,都沒有明確提及此事。偶爾,還能從某些渠道,聽到有關打壓和削弱匈奴的意思。
在這樣詭異的局面下,衆人都摸不清具體的情況,不過朝廷的官方口徑中,依舊在強調幷州之事,也不斷肯定對幷州的所有權,只不過除了晉陽等少數地方,就不再往那邊派遣官吏了。
人羣中,有一人出言道:“不過,我倒是有些消息,說是北疆一線,尤其是河東之地,其實並沒有停戰,大戰雖然沒有,但小戰不斷,同時在河北之地,朝廷正在集結人馬,好像是打算在那邊來一場大戰,但不知真假。”
此人有不少人認得,知道是勳貴趙家的子弟,消息靈通,但礙於軍法,平時不敢多說。他的這個消息,衆人是第一次聽聞,那黃通更是面色微變。
思慮片刻之後,黃通才道:“莫非是匈奴要東進?不對,興許是以重兵營造壓迫的陣勢吧,我覺得朝廷或有用分化拉攏之策瓦解匈奴的意思,畢竟匈奴在幷州紮根很深,人口不少,裹挾了不少百姓,若以兵鋒攻伐,沒個幾年、十幾年的時間,根本難以實現,這麼長的時間,若盡起刀兵,不說每年,每一天、每一個月消耗的錢糧,都無從計算,而且會持續削弱國朝的力量,說不定讓其他邊族生出異心。”
旁人都點頭同意,覺得黃通分析很有道理。
但跟着又有人嘆息道:“這些事朝廷的事,咱們想的再多也沒有用啊!”
“是啊,要是按着咱的想法,哪裡要管這麼多,早就帶着大軍將那匈奴一概攻平!”
“唉,還是說說這風花雪月、琴棋書畫吧。”
幾個人正說着,門外又有幾人進來。
這幾人一來,周圍的人都過去給他們見禮,重點都落在那爲首之人身上,口稱鄭五郎。
這位鄭五郎生得身材勻稱,面容上品,面對衆人的稱讚,他連連客氣。
此人名爲鄭樺,在家中的排名並非第五,之所以被稱呼爲五郎,是因爲他在先前的丹青評上,得到了終評第五的名次。
“諸評之影響,觀之則知啊。”
黃通忍不住感慨起來,旁人點頭同意。
大典與和談之後,佔據着洛陽百姓平日話題的,就是諸評了。
所謂諸評,就是包括之前的文評在內,隨後的書評,還有音律評、丹青評。
那書評看的就是書法,比拼的是書法造詣,還算是比較直白,各個書院比拼起來,也沒有太多的異議。
其中還有個插曲,就是當時的優勝者、兼善書院的周步,在爲自家書院贏得了“洛陽書法第一”的牌匾後,又特地請陳止給自己寫了一副勉勵的字,說是回去後要裝裱起來,倒也成爲一時熱議之事。
至於丹青評,理解起來也很簡單,看的是丹青畫技,因丹青多需觀景,所以這個品評,不是在太樂署中進行的,而是被放在城郊,太常府動員了人力設了一處講壇,供大家品評,也讓學子們可以觀景而坐,同時放在這般地方,更能開拓心胸。
因此,這丹青評,也叫丹青壇。
而音律評,也叫伯牙子期評,據說這個名字,還是當今聖上所取,不過在這個品評上,競爭尤爲激烈,因音律之道廣博,光樂器就有諸多,各有所長,要在這樣的情況中,決定出哪家書院的哪個學子更爲出色,難免有人會心存不滿,期間發生了不少插曲,還有那不懷好意、不甘心失敗的學子,在暗中使勁,鬧出了幾次小小事故,不過都被陳止和太樂署一一平息。
隨着音律評落下帷幕,第一次的洛陽諸評算是圓滿落幕,但帶來的風潮卻沒有衰退的意思,在隨後的日子裡越演越烈,最終甚至出現了諸多排名
百家茶肆有好事者,就說道,該按照諸評最後的排名,給洛陽各書院的學子排號,於是各種榜單有如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於是就有這鄭五郎一樣的稱呼。
因爲諸評乃是官府組織,更有皇帝賜名,背後有許多勢力參加其中,連列卿都牽扯了好幾個進去,圍繞着諸評更有些許博弈,發展到後來,連書院上層都關注起來,以至於在城中私自爭執,被看做是無膽的行爲,是不敢在諸評上和人一較高低的表現。
於是,這諸評排名,儼然成爲了洛陽年青一代,用來彰顯才華的標誌,也使得很多人摩拳擦掌,準備在下一屆的時候登臺亮相,不光是爲自己的書院爭光,也要爲自身正名
實際上,第一次的諸評,還是有不少人看不上,乃至故作清高,不願意屈尊降貴前往,讓人品頭論足。
但看着影響,這些人很多都動心了,準備參與進去,可惜按照陳止的規則,他們必須要等到明年。
“明年也好,”談到這個問題,黃通卻有不同的看法,“留下一年時間,讓學子們沉澱底蘊,等到來年才能更見功力。”
這時候,茶肆的角落忽然有聲音傳來
“這位兄臺,聽你言語,乃是明智之人,可曾聽過,倡諸評的陳秘書很快就要外放一地爲太守,你覺得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明年的諸評還能否展開?”
黃通聞言看了過去,入目的卻是兩個陌生面孔,似乎是從外地趕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