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疑問,陳止和陳物回到豐陽街,就見街口站着兩名皁隸,二人一見陳止,立刻上來盤問,知道了他的身份後又客氣起來。
“陳君子您先回去,我們奉命守衛,只要您不外出,就沒有什麼。”兩人說了兩句,又提到了張虎,儼然是陳止那塊碎銀的受益人之一,所以格外親近。
等陳止告辭,就有一人低聲透露道:“咱們看陳君子是個豪傑,就先透個底,白老爺已經報官,說是您燒的樓,您可得小心啊。”
另外一人也道:“白老爺勢力不小,您趕緊讓人去陳府通報一聲,有貴府出面,他白老爺也只能低頭。”
“多謝兩位提醒!”
陳止衝皁隸拱拱手,摸出幾塊大錢遞了過去,兩名皁隸連連推辭,最後當然還是收下了,看得小書童很是心疼。
陳止這次往青遠莊這麼一轉,家底再次被掏空了,這錢一拿出去,別看是五銖錢,可也是用一點少一點的。
告別皁隸,一主一僕繼續前行,陳物忍不住抱怨道:“少爺,可不能再大手大腳的花錢了,剛纔那兩個人不過尋常皁隸,粗鄙之人,何必在他們身上花費錢財。”
“能用錢買到的東西,就不用吝惜錢財,你覺得他們二人無用,可如果我事先沒做好準備,單憑那個消息就可以扭轉很多事,這就是價值,再說了,千金散盡還復來,不用在意一時得失。”
等到了書林齋前,迎接他們的,是滿面憂愁之色的陳輔和陳停。
“少爺,您可算回來了。”陳輔一迎上來就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看陳止身上沒有損傷,這才放下心來。
“兄長,聽說了麼,青遠莊着火了!”陳停死死的盯着陳止,“跟兄長沒關係吧?”陳止一去白青的地盤,就傳來青遠莊着火的消息,陳停想不多想都不成。
“白青的人找來了?”陳止一看二弟的表情,就知道了對方的想法,“放心吧,那火算不到我得頭上,我來的時候,見有官府的人在路口把手,之前可曾發生過什麼?”
陳輔上來回答了這個問題:“半個時辰之前就來了,態度很是惡劣,但很快官府的人就過來將他們驅走,又守在外面。”
陳停滿面憂色的道:“現在怎麼辦?就算青遠莊的火,和兄長你毫無關聯,恐怕那白老虎也不會善罷甘休。”
陳止聞言沉吟片刻,點頭道:“估計還要有一番折騰,那就要先養精蓄銳了。”說着就往屋裡走。
“大哥,你回來啦!”陳息探出頭來,一見陳止,露出喜色,跟着也憂愁起來。
陳停則追過來,問道:“怎麼養精蓄銳?”
“先睡覺,”在衆人訝異的目光中,陳止走上二樓,邊走邊說,“養精蓄銳,纔好應戰,不然精力不濟,影響思路,二弟,讓人去陳府通報一聲,幫我告聲罪,不管怎麼樣,這次瞞着他們,是我的不對,剩下的事讓他們不要擔心。”
這一晚上下來,他也耗了不少精力,身子疲乏,確實需要休息一下。
陳輔和兩位小少爺可沒有心思睡覺,着人去陳府通報後,就在廳堂裡商討對策,但一圈下來,根本沒什麼頭緒。
兩個多時辰後,幾名皁隸過來敲了門,爲首的正是趙虎。
“陳君子在麼?”一羣人很是客氣,“我等奉命過來,請他去縣衙問話。”
“我這就是去通報。”陳停一見這陣勢,就有些手忙腳亂了,雖已經有所預料,可事到臨頭,還是免不了心慌。
整個書林齋的氣氛都變得凝重起來。
一刻鐘後,洗漱穿戴完畢的陳止從樓上下來,衝張虎拱手道:“又要麻煩張差哥了。”
“不麻煩,君子請……”張虎上前問候,看着陳止並沒有慌亂之色,神色如常,不如暗暗稱奇,這普通的人哪怕沒做什麼事,一聽說要去公門,也是免不了緊張一番。
“這陳止果然不是一般人。”
“大哥……”陳停跟在陳止旁邊,欲言又止。
陳止轉頭道:“不用想太多,這一趟肯定是要去的。”
張虎等人也走過去,按着過往經驗,說了幾句安慰的場面話,然後就領着陳止離開了,留下一屋子擔心之人。
“我再去陳府說一聲,就說七少爺被衙門帶走了!”還是陳輔第一個反應過來,覺得這時候,還得讓陳府幫忙。
………………
與此同時,在縣衙的一間偏房中,正有一場對話。
“幾位,事成之後,我必有重謝,不瞞你們說,我手上有着陳府罪證,足以扳倒陳家一族!這絕不誇張,眼下已經讓手下的人去聯絡了,很快就能把人證物證拿到,到時和其他世家一說,陳家必定要倒,這是我們的機會啊!”
白青將諸檔主聚攏起來,壓低聲音,語重心長的說着:“我給幾位透個底,我的志向你們都知道,這賭場我早晚要放,就等着時機成熟,把賭場都盤出去,到時候也是一樁美談,咱們兄弟好商量,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一番威逼利誘,說了自家產業和衆人的關聯,又提到陳家隱患,雖未說明,但底氣十足,最後又拿出賭坊的利益。
有道是利令智昏、財帛動人心,這些檔主開賭坊、置產業田地,就是爲了錢財,聽白青這麼一說,紛紛意動。
白青瞅準機會,一個眼神過去,一個和他說好的檔主順勢就道:“難怪白兄這兩年斂財這麼狠,原來是打算摟一把就走,這賭坊真能留給我們?”
“不給你們,留給誰?我白家一旦更進一步,總不能還把持這些。”白青哈哈一笑,又動之以情,“咱們都是老交情了,你們的擔憂我心裡有數,這樣吧,諸位只要在堂上站一站就行,算是給我壯膽了,怎麼樣?我話都說到這裡了,總該給白某一個面子吧。”
威逼利誘,加上托兒的幫忙,一套組合拳下來,衆人已然意動,不再排斥。
白青乘勝追擊道:“這樣吧,咱們現在就準備文書,我先拿兩家賭坊出來做彩頭,簽字畫押,事成之後,再給其他。”
他這是拿出真金白銀,拼着大出血,也要博一場。
這話一說,其他人終於動心了,都湊了過來。
白青見狀,笑道:“幾位兄弟,相信白某,論局面,我們佔優!我手上,有陳府要命的消息。”
………………
後衙中也是燈火通明,縣令楊永正聽着劉仰彙報。
他睡下還沒多久,就被人拉了起來,稍微處理了應急事項,就過去給郡守稟報,這會一回來,則開始聽劉仰對案情的簡單稟報。
彭城青遠莊,這名頭楊永自是知道的,不久前白青還給他發過請帖,但楊永並沒有應約,卻也知道那樓閣花了白家不少心血,如今竟然給燒了?
劉仰自是一番介紹。
“白家也是彭城大族,宗族衆多,處理不好是要出問題的,”楊永眉頭緊皺,“縱火的人有眉目了麼?”
“這個,”劉仰遲疑了一下,才說道,“證人口供指認,說陳止是縱火案的元兇!”
“陳止?是之前那個陳止?”楊永的眉頭越皺越緊,“人證都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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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白青,還有幾個大檔房……”劉仰報出了幾個名字,每說出一個,劉永的眉頭就挑起幾分,等一口氣說完,這位縣令已經冷笑起來。
“好啊,這麼多人衆口一詞,這是拿着陳家的把柄了吧,不然敢發難?這個白青風評不好,但還挺有氣魄,陳止再怎麼說也是世家子弟,放火這種事是做不出來的,不過陳止的風評也不佳,這事是得查清楚,該抓抓,該敲打敲打,該警告警告。我聽說陳遲去留縣,準備把陳止的名字遞上去,讓中正品評,鬧出這事,怕是不能如願了。”
說完,他又對劉仰道:“通知吳縣丞,讓人準備好具獄,讓白青和陳府都先待着,過了五更天再升堂!”
“諾!”劉仰聽出來了,這位上司是對陳止略有成見,但還有着維護世家的本能,聯想到那個小道消息,他心裡已經有底了。
“看來傳聞是真的了,這縣令老爺本來疏通好了人脈,打算挪個窩,因爲徐方的事,不得不提前動用,調職的事功虧一簣,難怪遷怒陳止。陳遲如果遞交品狀了,出了這事,處理的不好就是個劣跡,可如果處理好了,就能扭轉過去風評,讓評價直接上一個臺階,這是福禍難料啊。”
不過,這和他劉仰無關,他雖欣賞陳止的字,可犯不着爲此頂撞上司,於是謹記老父告誡,一切公事公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