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活捉我?”段匹磾彷彿聽了什麼好笑的話一樣,“你覺得你也配?就靠這些……”
這話卻怎麼都說不下去了,因爲就在兩人這對話一句的功夫,周圍的步卒依舊是層層疊疊的出來,看上去好像無窮無盡。
更要命的是,他們明顯是做好了針對騎兵的打算和佈局,不光有弓兵壓陣,可以射住陣腳,那些步卒手中也拿着幾件段匹磾過去未曾見過的物件,但靠着豐富的戰陣經驗,從那些物件的外形上,就隱約的看出來,這東西怕是專門針對騎兵作戰的。
有了這個認知,接下來的情況可就簡單許多了,因爲他所率領的這支騎兵,雖然是本部嫡系,但卻是剛剛吃了敗仗,一路奔逃過來的,本來士氣就不高,又被這攔路的兵卒這麼一嚇,這士氣頃刻間跌倒谷底,再起不能了。
所以當段匹磾帶領兵馬,想要再來一陣衝鋒的時候,馬上就注意到了自家勢單力孤,已然無法有效的調動軍隊。
事實上,就算他想要調動,也已經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爲了迎接這次埋伏,楊元提前就做好了準備,不光只有前路的那條長溝,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其他的佈置,這就讓段匹磾的隊伍,已然有些難以適應了。
正好這時,楊元身邊的一個大嗓門副將又揚聲說道:“你們還是束手就擒吧,本就因爲難以抵擋我代郡攻勢,所以一路奔逃過來,若是冉校尉的兵馬跟上了,你們根本就沒有獲勝的道理,而今已是兵乏將疲,乃是強弩之末,哪裡還能抵擋得住我等?我等在此養精蓄銳,以逸待勞,又有諸多優勢,天時地利人和皆在,勝券在握,爾等若是抵擋,不過是徒增死傷,有何意義?況且冉校尉兵馬於後,而我家校尉的兵將居前,前後夾擊之勢已成,你們插翅也難飛,不如放下兵器,我代郡乃是仁義之地,絕不加害!”
這番傳播開來,令段匹磾身後的一個個騎兵都面露猶豫之色,一個個徹底沒了拼命的心思。
是啊,這也是自然而然的事,要知道他們這支騎兵,本就是覺得難以抵擋冉瞻的兵馬,這纔不得不逃遁的,現在碰上對方一支生力軍,根本就沒有取勝的道理,如果能勝,之前前有流民軍做炮灰,邊有本部步卒做屏障,那早就勝了,還用等到現在?
對他們而言,最擔心的,其實是殺俘之舉,若是投降了,卻被人虐殺,那可就沒處說理去了,畢竟他們過去行軍,時常會有類似舉動。
好在這些人也知道,代郡武丁乃是漢家兵馬,這漢家一般對待俘虜,不能說優渥,但至少不會無緣無故的殘殺,事到如今,既然沒了戰意,也沒有了戰鬥的意義,便是拼命也不見得能夠取勝,那保住自家性命就成了首選。
想着想着,隨着“咣噹”一聲,終於有人將手中的兵器扔到了地上,登時就帶起了連鎖反應,就聽“咣噹”、“咣噹”、“咣噹”之聲接連響起,不絕於耳!
本就一個個皆心神動搖,難以抉擇,就缺一個帶頭的,這時帶頭的出現了,其他人自然也就不客氣了,將手中兵器一扔,代表了決定。
這支騎兵,就在外部的重壓之下,繳械投降,徹底喪失了作戰能力。
“好好好!”注意到身邊,連自家副官都沒了多少戰意,段匹磾不由慘笑一聲,“沒想到我會被困死在這裡,真是讓人想不到,我這次意氣風發的帶兵出來,結果一場真正的仗都沒有打過,便成了這般局面,有何面目活在世間?!”說到這裡,他猛然拔出腰間長刀,便要架子脖子上。
旁邊的副將一看,趕緊翻身下馬,就要過來爭奪。
就在此時,楊元忽然說道:“段君,你心中不甘、不服,這也是正常的,不過人活一世,雁過留名,你也不是個尋常人物,是有大志向的,此時一死,那可是什麼都沒了,歷史上也難以留名,白白浪費了一身本事,更何況,你乃段部鮮卑的上品貴族,本有機會統領一部,爲那單于、首領,做下功績,名留青史,何必在此處就自我了斷?”
這話按說也是平常,但落入了段匹磾的耳中,卻讓他的動作一下子就僵在了中途,臉上的表情也浮現出掙扎之色。
楊元見狀,不由暗暗驚奇,因爲他現在所說的這段話,其實是陳止交代的,楊元最多是按着陳止的意思,用自己的語言組織一下,然後說出來,沒想到剛一出口,就把看上去正處於激情狀態的段匹磾給說動了。
想到陳止這次戰略的規劃,楊元心中一動,就繼續說道:“此番交戰,前後埋伏,乃勝段君,但放在歷史之中,卻也不算什麼大事,未必就能流傳下去,即便流傳,段兄所行,也要被人嘲笑,你一是英雄,難道就想要以這般方法離開,留下如此名聲?”
“你這是在嘲笑我?”段匹磾身子不動,冷冷的看着楊元。
這時,他的兩個副將也終於跑過來,一個拉住繮繩,一個奮力爭奪,將長刀從段匹磾的手上拿了回來,這很多人求死,其實是一時激憤,情緒激動所致,過了那一陣子,理智重新佔據上風,求死之心也就淡了。
楊元卻沒有火上澆油的意思,順勢就道:“段君誤會了,我是說,人若是活着,纔有諸多可能,亦能扭轉名望,死了,那可就是蓋棺定論,更何況今日之戰,局勢清晰,想必你也清楚,不光是你這一路,便是其他幽州軍,亦要一一敗亡,到時說不定他們就要將罪責推到你的身上,畢竟死人,是無法分辨的。”
段匹磾眯起眼睛,不復多言。
隨着他這位主將也放棄抵抗,這一支騎兵算是兵不血刃的拿下來了,就有諸多兵卒過去拿押。
楊元身邊的一名副將趕緊過來,恭喜着道:“賀喜校尉,不戰而屈人之兵,乃是大功也!”
楊元搖搖頭道:“這可不是我的功勞,如果強佔,冉瞻必不干休,是他領軍襲殺,敗了敵膽,方有這般大勝,更何況,此次得勝,步步爲營,皆料敵預先,乃是府君廟算,不算我等本事,我要拿功,卻不屑於沾他人之光,要自己用刀槍打下來,眼下機會多着呢,不用着急。”
話落,便轉頭說道:“傳令下去,讓幽州俘虜將身上衣袍脫下來!”
此時,被拿住的段匹磾正好經過不遠處,聽得此言,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後眯起眼睛,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來
“徵北將軍好大的胃口!好大的膽量!之前我還覺得被人偷襲、埋伏,心有不服,如今看來,乃是我與徵北將軍格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