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2月23日,凌晨,倫敦港警察局。
這是一間僅有一個小小窗戶的密閉房間,而且那個小窗戶位置很高,接近屋頂,從羅南多所坐的位置看上去,能看到那扇窗戶上也佈滿了鋼筋,也就是說即使有人能到達那裡,也不可能鑽過窗戶從那裡逃生,這裡依舊沒有逃出去的希望。
房間裡,羅南多和一個身穿大衣的中年男人面對面坐着,那是曼聯俱樂部爲他聘請的律師羅伯特,這裡是會見室,而羅伯特已經是今天夜裡第二次在這間會見室裡和羅南多單獨談話了。
羅南多貼色鐵青,他低下頭看了看手腕上的那副手銬,這手銬不成問題,估計只要他發動“三秒鐘上帝”,就能把它弄開,頂多就是手腕受傷而已。
相比於自由,一點傷根本算不得什麼了!
羅南多被帶進倫敦港警察局已經有幾個小時了,開始的時候他很鎮靜,因爲,在他看來警方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只要查清了事情經過就會放他離開,他當時腳踢九指傑克的時候,那個光頭剛剛襲擊了魯尼和麥克,而他踢馬修-泰勒就更沒有問題,那個時候的馬修-泰勒正舉着酒瓶子要砸麥克的腦袋,這不是典型的自衛嘛,或者說是正當防衛。
與其留在那個危險的夜總會裡,還不如由警察“護送”離開,最起碼不用擔心某個人突然衝出來給他一刀,甚至是一槍!
他是正義的一方,他爲了打擊犯罪做出了貢獻,不僅是保護了曼聯,也是保護了這個社會,不是嗎?
然而,當曼聯俱樂部緊急爲他聘請的律師到達之後,羅南多開始覺得事情麻煩了。
根據這個叫作羅伯特的律師所言,他觀看到了夜總會的現場監控錄像,那段錄像拍攝得很清楚,當時的拳手傑克雖然攻擊了麥克和魯尼,但他的攻擊行爲並不致命,尤其是當羅南多出腳的時候,傑克的傷害行爲已經結束,相當於他對魯尼、麥克、羅南多暫時沒有危險。
羅伯特判斷,羅南多的攻擊行爲,明顯超越了必要的限度,他的那一腳太狠,直接造成了拳手傑克的大腿被踢斷、昏迷不醒,這也許會被判定爲暴力傷人!
至於羅南多踢馬修-泰勒的那一腳反而好多了,因爲馬修-泰勒當時正準備攻擊麥克,誰也不知道那一酒瓶子砸下去,會給麥克造成什麼樣的傷害。
靠!這還講不講道理了!
身手太好了,能一腳ko了對方就要坐牢,反過來說如果當時的羅南多沒本事,不能一腳把九指傑克踢的失去抵抗能力,等對方反應過來,回手收拾了羅南多,那就合理了?或者說羅南多非得和傑克打得兩敗俱傷,那就不是暴力傷人,不用承擔責任?
羅南多並不懷疑這位羅伯特律師的專業水平,曼聯俱樂部請來的律師,也一定是站在他的立場上說話,但這個結果讓他無法接受。
他甚至想逃走算了,憑他的本身,就算以後隱姓埋名,躲到哪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去安度餘生,也肯定比被投入監獄裡要好,反正如果他被判入獄,等他出來後也不能踢球了,哪怕就是曼聯俱樂部補償給他錢,給他工作,那又有什麼意思。
冤啊!這真比竇娥還冤!這一輩子就這麼廢了?
就在羅南多低頭胡思亂想的時候,那位羅伯特律師再次開口了。
“羅南多先生,您也不必過於擔心。根據我的判斷,您有五成的可能性不會被判定有罪!因爲,您是爲了保護一起犯罪的證據不被毀滅,同時也是爲了保護自己的隊友的生命安全!所以,我們有五成把握說服陪審團,判定您的行爲無罪!”
這還像句人話!羅南多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一些,但!爲什麼只有五成把握?
羅南多的心裡燃起了希望的火苗,他略一思索,開口問道:“既然我的行爲有正當的理由,爲什麼只有五成機會說服陪審團?”
羅伯特律師小心地看了看羅南多的臉色,沉吟道:“坦白地說,我的朋友,我瞭解您在這幾個月裡的主要經歷。從您以往的一些行爲來看,普通人會覺得您有攻擊他人的傾向,這可能會使一些陪審團成員產生誤導。如果不是因爲這個因素,我個人認爲,只要那位傑克先生不留下殘疾,你被判定無罪的可能性,將高達八成!”
羅南多驚奇道:“以往的經歷?但我並沒有過傷人的前科吧?一直就是別人踢我!”
羅伯特律師拍了拍自己的腦門,解釋道:“比如說您曾在球場上威脅要攻擊弗蘭克-蘭帕德先生,還有阿蘭-希勒……克里斯蒂亞諾,實際上我們英國是普通法系國家,講究自由心證,也就是由陪審團成員根據自己的本心來判定,您是否有罪!我們辯護人一方當然會羅列對你有利的證據,但還有檢察官一方啊,他們一定會提出類似的說法。您要明白,蘭帕德先生在英格蘭具有很高的威望。”
羅南多傻眼了,他真的要被這位律師的說法打敗了!
他在這件事中是否有罪,爲什麼會和他曾經在球場上威脅蘭帕德和阿蘭-希勒那些人聯繫在一起?
羅南多隻是一箇中學生,機緣巧合之下到歐洲踢了一年球,並不是一個法學院學生,不要說是英國的法律,他就連中國的法律都搞不懂,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對於他來說就如同天書一樣難懂。
“羅伯特先生,那麼,我現在應當怎麼做才能避免坐牢?”羅南多很直接地問道。
羅伯特律師雙手一攤,無奈道:“您無法做什麼。您現在要做的就是不要正面回答警方關於昨天晚上事件的任何問題,但要注意用詞,不能有過激的言論,不要露出任何暴力傾向……然後,就只有等!等我們盡力爲您收集對您有利的證據。”
羅南多思索道:“羅伯特先生,我現在有可能被保釋嗎?英國不是有保釋制度嗎?”
“很困難。不過我們正在向警方提出保釋申請,曼聯俱樂部的喬爾-格雷澤先生,還有羅伊-基恩先生、瑞安-吉格斯先生……很多人已經親口向我說明,他們都願意做你的擔保人。但是……恕我直言,羅南多先生,暴力犯罪與其他犯罪不同,被保釋的機會很小,而且您是一個外國人,甚至在葡萄牙也沒有固定居所,警方很難相信您被保釋之後,不發生意外。”
羅南多無語了,連曼聯主席和那麼多大牌球星做擔保人都不行,看來他若是想要得到保釋,還真困難得很。
因爲他是外國人!他孑然一身!
他奶奶的!這要是在中國就好了,在那個國度裡一個外國人可以享受超國民待遇,雖然那最終也會按照法律來定罪量刑,但最起碼比羅南多現在的情況要好,一個名人總應當能獲得保釋機會吧,羅南多相信,只要他離開了警局,一旦事情不妙他想拔腿跑路,沒人能攔得住他……
深夜的倫敦港的警局,所有的警察都是焦頭爛額!
就在警局的門外,排列着一隊全副武裝的防暴警察,他們如臨大敵,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周圍的一切動靜,防止有人突然對他們發起攻擊,在這些頭戴鋼盔、手持盾牌的防暴警察的對面,不僅有數量衆多的記者,數量更驚人的是球迷!
那是統一身穿紅色球衣的曼聯球迷!
這些球迷手拉手,就站在倫敦港夜裡的寒風中,他們很沉默,人數黑壓壓的不知道有多少,反正倫敦港警局門前的那條大街上,到處已經站滿了人,如果從夜空中望下來,在黑壓壓的人羣的外面,還有無數的紅衣球迷正在往這個方向趕來。
曼聯球迷必須要趕來保護自己的英雄!
現在馬上就是聖誕節了,很多人昨天晚上都是參加了娛樂活動,但他們在得知了昨天夜裡這一驚人的消息之後,首先就是氣憤,氣憤保羅-斯科爾斯的受傷竟然有如此黑幕,氣憤朴茨茅斯主教練雷德克納普竟然做出瞭如此罪惡的勾當,其次,在氣憤之後,所有人都是同一個想法,他們要去支持自己的英雄!
羅南多是爲了幫曼聯查明真相纔出現在倫敦港的夜總會!
他出手傷人是爲了保護證據,是爲了幫曼聯伸冤!
沒有羅南多,曼聯的冤仇就永遠不會被發現!或者更糟,所有人知道了真相之後,竟然拿兇手沒辦法!
於是,所有得到這一消息的曼聯球迷,都很自覺地從溫暖的被窩中爬了起來,他們不需要相互串聯就知道自己應當去幹什麼,他們走出家門,然後發動自己的汽車,或者趕往火車站,去往同一個地點:倫敦港警局。
此刻的倫敦港警局內,氣氛一點也不比警局外面輕鬆!
一大排衣着整齊的人們,鐵青着臉站在一排桌子的後面,在他們的對面是隔着桌子站着的十幾位身穿警服的倫敦港警察們,那排桌子顯然是臨時擺放成這樣,爲了避免這些有頭有臉的人們一時激動,闖進警察們的辦公區域,造成更大的混亂。
在這羣人的最中間站着的是曼聯主席喬爾-格雷澤,他的兩側是手臂上掛着繃帶的魯尼和麥克,再旁邊是奎羅斯、羅伊-基恩這些教練和球員,還有英足總和葡萄牙大使館派來的工作人員,但這些人已經被羣情激奮的曼聯人擠到了角落裡。
此刻,喬爾-格雷澤正在扭過頭對着奎羅斯下達命令:“奎羅斯先生,弗格森爵士爲什麼沒有到這裡?你確定已經打電話給爵士了嗎?還有俱樂部的那些知名球迷!我需要他們儘快趕到這裡來!”
喬爾-格雷澤的話讓對面的警察們面色僵硬,這個該死的美國人竟然還想召集更多的人來到警局!
奎羅斯皺眉道:“格雷澤先生,爵士已經得到了消息,當時他很激動!我來到這裡之後才發現爵士並沒有趕過來,再給他打電話也沒人接了……弗格森爵士年紀大了,他的身體……我已經聯繫了俱樂部的工作人員趕去爵士的家裡看看,希望不要發生意外。”
喬爾-格雷澤點點頭,沉默了一會,就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現在是所有曼聯人必須團結一致的時刻!”他轉回頭看向對面的一位中年警察,大聲說道:“格倫局長先生!我再次重申一次,我的球員並沒有犯罪!現在我需要爲我的球員申請保釋,您需要多少保釋金我都可以立刻付出來!”
倫敦港警局局長格倫苦笑着搖了搖頭,嘆氣道:“格雷澤先生,我已經向您說明了,現在不是保釋金的問題。”
喬爾-格雷澤大怒道:“難道曼聯俱樂部作爲擔保人,也不可以嗎?”
格倫雙手一攤道:“很抱歉,格雷澤先生,請恕我無能爲力。”
羅伊-基恩突然開口喝道:“格倫局長!我認爲您是故意刁難!難道說羅南多是因爲得罪了你們東倫敦人,纔會被區別對待嗎?”
羅伊-基恩此話一出,格倫的情緒也激動起來,高聲道:“絕不可能!基恩先生,請注意您的言辭!我可以告您有意誹謗!這名犯罪嫌疑人致人重傷,目前兩位受害者還躺在醫院裡接受緊急救治,你讓我怎麼能允許這樣的人被保釋出去!”
“哼!你竟然把那兩個罪犯稱爲受害者!我會把這句話轉述給所有的記者,還有曼聯球迷!”卡洛斯-奎羅斯沉聲喝道。
“你!……你這是胡攪蠻纏!”格倫大怒,高聲道:“奎羅斯先生!請不要誤解我的用詞,我說的是法言法語!並非有特殊的含義!”
對峙!嚴重對峙!倫敦港警局內外,曼聯人都在與警方對峙!
曼聯的所有重量級人物全部到了現場,除了弗格森之外,正在與倫敦港警方對峙,他們的第一個要求,就是爲羅南多提出保釋,但卻遭到了警方的嚴詞拒絕,現場的氣氛正在越來越緊張,所有人的情緒已經到了臨近爆發的邊緣……
上午8時,倫敦港警局內外的對峙依然在繼續,所有的人都神情疲憊,局面正在滑向失控的邊緣。
人類是一種感情動物,在這種漫長的等待過程中,所有人腦子裡都在回想羅南多來到曼聯後所做的一切,他在球場上所做的貢獻,以及他爲了球隊而與媒體、與對方球員的較量,在曼聯的歷史上,能與羅南多的所作所爲相提並論者寥寥無幾,最起碼現役的球員中已經無人能及。
如此優秀的年輕人,曼聯就將要失去他了!
這種失望和失落的感情被不斷地發酵,很多人捫心自問,這個時候只要讓羅南多繼續回到球隊,無論讓他們做什麼,都已經無所謂了!
這時候,一箇中年人氣喘吁吁地出現在警局門外的大街上,他滿頭是汗,一邊跑一邊大聲叫喊:“請讓一讓!我是俱樂部工作人員!要去見喬爾主席!弗格森爵士出事了!我要立刻見到喬爾主席!”
弗格森竟然也出事了?那可是曼聯的支柱,老爺子能出什麼事,他是被氣病了嗎?
所有的曼聯球迷都很自覺地讓開一條道路,放這個曼聯俱樂部的工作人員過去,然後,繼續把道路擋起來!誰也不讓過去!
弗格森真的出事了,出大事了!
當弗格森得知事情的真相,果真是老雷這個傢伙指使馬修-泰勒踢傷了保羅-斯科爾斯之後,他立刻就出門發動汽車衝進了夜色中,但與其他人不同的是,弗格森沒有趕去倫敦港警局,而是對準倫敦以南朴茨茅斯的方向去了,暴怒的弗格森這是去找老雷!
老雷是個英格蘭名人,他還是一個58歲的老人,所以即使警方在得到麥克錄下的馬修-泰勒的供詞之後,需要傳喚老雷,也沒有連夜進入老雷的家裡,而是很人性化地在他家門口等候,直到天色大亮之後,才摁響了老雷家的門鈴。
但是,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就在老雷將要被帶上警車的時候,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突然出現!
那是弗格森!他的手中提着一個怪模怪樣的東西,他一言不發地衝上前,用手中的那件東西攻擊了老雷!
直到此時,周圍的人才看清,被弗格森提在手中的竟然是一個汽車的頭枕,他從自己的汽車內拆下了頭枕,用來當作武器,衝到老雷的面前,一傢伙用力地戳中了老雷的肋部,遭到意外攻擊的老雷發出一聲慘叫,當場就倒在了地上。
太神奇了!太剛烈了!
弗格森已經64歲,他頭髮全白,臉色也非常憔悴,但完成了這次攻擊的弗格森顯然很高興,他扔下了手裡的兇器,朝躺在地上慘叫的老雷啐了一口,然後施施然轉身,走向等候在那裡準備押解老雷的警車,打開車門,自己坐了進去。
這一天真是太混亂了!重磅消息一個接着一個!
很多的英格蘭人剛剛打開大門走上大街,就得到了這一個個爆炸般的消息:曼聯球員羅南多把朴茨茅斯球員馬修-泰勒打得進了重病監護室,因爲對方是在主教練授意下踢斷了保羅-斯科爾斯的腿;曼聯主席喬爾-格雷澤帶領球員和球迷圍堵倫敦港警局,因爲警方拒絕對羅南多保釋;曼聯主教練弗格森當着警察的面,惡意攻擊了朴茨茅斯主教練雷德克納普,致使對方肋骨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