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格雷格.波波維奇聽從了布魯斯.鮑文的勸阻，沒有走出那一步。
可馬刺隊輸了球，海軍上將帶着遺憾結束了職業生涯。
現在，波波維奇和他的馬刺距離勝利僅僅一步之遙。
但這一步之遙是否可以邁過去，將決定馬刺是否還有資格留在這場馬拉松的賽道上。
當然，格雷格.波波維奇不是個莽夫。
他會爲了勝利不擇手段，可不代表他會爲了勝利丟掉腦子，他是在深思熟慮過後做出了現在的決定。
金州勇士這個賽季的抗風險能力很低，他們必須用大量輪換來填補體能的缺口。
所以任何人的缺失，都會讓他們的輪換變得捉襟見肘。
勇士隊敢冒着有人被禁賽的風險報復馬刺嗎？波波維奇不知道，可這就是博弈，你必須去賭，只不過是想辦法讓賭博的結果儘可能可控。
對波波維奇而言，羅伯特.霍里是奇兵，但可以不是主要輪換。
所以，他能承受羅伯特.霍里粗暴犯規後被禁賽的風險去達成自己的目的。
如果羅傑在劇烈衝撞下兩罰全失或者兩罰一中，馬刺就有逆天改命的機會，這是小贏。
如果因此引發衝突，導致勇士隊有人被禁賽而打破完整的輪轉鏈，馬刺同樣會在系列賽中取得優勢，這是中贏。
如果羅傑像上賽季那樣受傷？嗯，那馬刺的機會更大，這是大贏！
格雷格.波波維奇已經在自己的思緒中贏麻了。
當然，就算什麼也無法發生，那也比眼睜睜看着羅傑拿下天王山的好。
所以，去他媽的吧，無論什麼代價，都去他媽的。
他就要那麼幹！
他不會再被布魯斯.鮑文口中那個不存在的威懾給嚇到！
馬刺隊要去贏，要去拿冠軍，而那最大的威脅將永遠消失！
布魯斯.鮑文走上場，心情依然忐忑。
羅傑大概是全聯盟唯一一個知曉暴力和骯髒帶來的好處，卻依然對此節制使用的人。
當年布魯斯.鮑文在老鷹隊時，只有當別人侵犯到老鷹球員，羅傑纔會允許鮑文去做自己最擅長的事。
比賽的大多數時候，故意傷害對手在老鷹隊內是明令禁止的。
你可以說，羅傑這個表面上的混蛋實際上是一個富有體育精神的人。很多人沒有意識到，當羅傑2004年率領中國隊拿到奧運金牌時，他就是奧林匹克精神最完美的具象化代表。
可從另一個方面來看待，羅傑是個眥睚必報的人。
他從不會在該強硬的時候手軟。
大多數人受到冒犯後，會先給予對方警告。
可羅傑不會，他會選擇直接把你的喉嚨割開。
並且，他會找到那個最值得割喉的人，羅傑深知擒賊先擒王的道理。
讓布魯斯.鮑文不解的是，蒂姆.鄧肯爲什麼默認了波波維奇的行爲。
馬刺的球隊文化重視團隊，在這支球隊裡，大衛.羅賓遜會給蒂姆.鄧肯讓位，蒂姆.鄧肯又會給託尼.帕克和馬努.吉諾比利讓位。
利益分配、地位爭奪這些在別的球隊司空見慣的東西，在聖安東尼奧卻彷彿一直不存在。
也不是沒有例外，小將軍埃弗裡.約翰遜曾想用自己的更衣室影響力去挑戰蒂姆.鄧肯和海軍上將的地位，結果就是他被掃地出門。
這件事說明了，馬刺的球隊文化無論再怎麼強調團隊，球星也依然在管理層心目中佔據舉足輕重的地位。
關於波波維奇的決定，蒂姆.鄧肯擁有一票否決權。他可以像羅傑那樣發號施令，告訴球隊：“收起你那該死的餿主意，我他媽不需要這種辦法也能贏”。
好吧，以蒂姆.鄧肯的風格，他也許只會說一句“我不同意”。
可他沉默了，什麼也沒說。
蒂姆.鄧肯絕對是個好人，比這個聯盟裡99.9%的混蛋都好。好吧，他唯一的黑點就是他的妻子經常抱怨他不夠顧家，對自己冷漠。但鄧肯並不是出軌，只不過是迷上了汽車改裝。這算什麼錯誤呢？女人哪兒有汽車改裝好玩？
可剛剛那一刻，大好人蒂姆.鄧肯卻不想放棄成爲既得利益者的機會。
即使這樣的利益建立在犧牲對方的健康之上。
他太想贏了，他想在完整賽季拿一枚戒指的想法蓋過了一切，他不想和其他人一樣在羅傑的時代痛苦掙扎。
裁判的哨聲打斷了布魯斯.鮑文的思緒，最後11秒的比賽開始。
聖安東尼奧馬刺佈下天羅地網，對他們而言最好的結果是直接斷下邊線球。
可鮑里斯.迪奧藝高人膽大的把球傳向了遠端，籃球越過馬刺隊編織的網，穩穩落到羅傑手裡。
羅傑持球，朝三分線奔跑。羅伯特.霍里這個與羅傑鬥了十幾年的傢伙衝了過來，可羅傑並不認爲他能攔住自己。
可等霍里靠近後，羅傑才發現他似乎並不是想阻攔自己。
或者說，他是想用橄欖球的方式阻止自己。
“砰！”
劇烈的碰撞，球迷的驚呼。
羅傑雙腳騰空，身體不受控制的飛出邊線，重重撞到了技術臺正面的廣告牌上。
布魯斯.鮑文所擔心的一切發生得是如此迅速，不給人任何一點思考的時間。
格雷格.波波維奇最終還是選擇點燃了炸藥的引線。
但讓布魯斯.鮑文意外的是，什麼也沒發生。
勇士替補席上，馬特.巴恩斯像條憤怒的公狗站在界外，可沒有踏入場內半步。
場上，斯蒂芬.傑克遜只是將羅伯特.霍里從羅傑面前推開，並沒有其他過激的動作。
羅傑感覺後背無比疼痛，但應該只是硬傷，他的身體沒那麼脆弱。
緩了幾秒鐘後，疼痛感逐漸散去，羅傑在隊友們的攙扶下重新站起。
可激烈的衝撞和背部的疼痛感還是影響到了羅傑的手感，他的罰球兩罰一中。
勇士只領先3分，馬刺還有機會！
這可能是羅傑職業生涯第一次在關鍵時刻罰球失手，當第二罰彈出時，拉加.貝爾幸災樂禍的用力鼓掌。
“金州匪幫？不過如此。”
拉加.貝爾爲剛剛那一幕做足了準備，如果真的發生打架事件，他會挺身而出保護隊友。
可什麼都沒發生，這讓他對所謂的金州匪幫產生了一絲不屑。
他們在覈心被撞飛後，老實得像是小學裡的三好學生。
他們徒有其表。
波波維奇是對的，他們根本不敢輕舉妄動。勇士隊害怕失去輪換球員，所以根本不存在什麼報復。
羅傑瞥了眼那個混蛋，並沒有說什麼。
此時，格雷格.波波維奇立刻暫停比賽，他對這樣的結果洋洋得意。
看看他們，一個個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的核心吃虧。
ESPN對剛剛那一球進行了各個角度的回放，這怎麼看都是一次惡意犯規。
邁克.布林對裁判只給了普通犯規的做法感到匪夷所思，更匪夷所思的是勇士隊的反應。
看看LBJ在常規賽中惡意推搡跳到空中的羅傑後都遭遇了什麼吧，他差點被當場掐死。
金州匪幫歷來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展示他們的紳士風度。
可邁克.布林不相信金州匪幫會忍氣吞聲，如果這支球隊允許別人肆意踐踏他們的底線，他們的隊內氛圍早就崩塌了。
這羣匪徒們到底在謀劃些什麼？在等待些什麼？
可現在的情況是，羅伯特.霍里又爲馬刺隊爭取到了機會。
“羅伯特，又是羅伯特，從1994年羅傑第一次打總決賽起到現在，他一直在給羅傑製造麻煩。今晚，他還會成爲羅傑的絆腳石嗎？”邁克.布林說出了最大的懸念。
比賽重新開始，勇士隊換上了馬特.巴恩斯，替下鮑里斯.迪奧。
國王的獵犬眉頭緊皺，像是鎖定了某個目標。
勇士隊同樣在竭力阻止馬刺發邊線球，而他們做得比剛剛的馬刺更加成功。
託尼.帕克、吉諾比利和霍里這三個關鍵時刻最具威脅性的點都沒有獲得接球機會。
最終，布魯斯.鮑文只能效仿剛剛的鮑里斯.迪奧，大力把球直接擲向遠端。
蒂姆.鄧肯從內線殺出，跳起來在空中接到球。
鄧肯已經開始觀察隊友的位置，以便落地後直接傳球。
可還沒等他落地，追防他的馬特.巴恩斯卻直接撞了上去，鄧肯在空中失去平衡，整個人往前傾斜。他左腿下意識的點地，但那完全無法幫助他穩住重心。
裁判哨響，在馬特.巴恩斯粗暴的犯規下，聖城石佛重重倒地！
“媽的！”布魯斯.鮑文第一時間跑到鄧肯面前，因爲這個21號正捂着他剛剛最先着地的大腿。
馬特.巴恩斯冷漠的扭頭看了眼地板上的蒂姆.鄧肯，然後走開。
所有人都以爲勇士會因爲害怕有人被禁賽而無所畏懼，他們錯得離譜。
羅傑有預料到波波維奇的手段，所以他早在系列賽開始之前就強調，對陣馬刺的比賽中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任何人都不要衝入場內，不要引發衝突。
這就是爲什麼剛剛羅傑被撞飛後勇士的反應出人意料的平靜。
實際上他們一點也不平靜，他們巴不得當場暴揍羅伯特.霍里一頓。
不過最終，他們還是服從了國王的命令。
羅傑不想讓勇士隊有太多人因爲衝突而禁賽，原本時間線中2007年鳳凰城太陽的教訓就在眼前。
但這也不意味着勇士會忍氣吞聲，他們一定會進行對等報復。
現在，報復來了。
蒂姆.鄧肯吃力的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的走向罰球線。
格雷格.波波維奇無比緊張，在替補席上咆哮：“蒂姆的腿怎麼了！？”
沒人能回答他這個問題。
不知道是不是受雙腿影響，蒂姆.鄧肯的罰球比剛剛的羅傑還要糟糕，直接兩罰全失！
籃球彈框的那一瞬，波波維奇大腦一片空白。
馬刺所遭遇的不僅僅是兩罰全失，還有鄧肯可能出現的傷病。
鄧肯從來就不是鋼筋鐵骨，他的下盤大學時期就已經傷痕累累，現在還有足底筋膜炎的困擾。沒人知道，這一下會不會對蒂姆.鄧肯的下一場比賽造成影響。
此時，國王的獵犬馬特.巴恩斯走到場邊，盯着波波維奇：“這是侵犯國王榮譽的代價，金州匪幫有仇必報。”
沒錯，代價。
格雷格.波波維奇一直以爲被自己推上賭桌的不過是羅伯特.霍里——一個即使輸掉也不會對局勢產生太大影響的籌碼。
可事實上，當他不聽布魯斯.鮑文勸阻而執意做出決定時，被他推上賭桌的籌碼就一直是蒂姆.鄧肯，一個讓他根本輸不起的籌碼。
當羅伯特.霍里撞飛羅傑而勇士隊毫無反應時，波波維奇以爲他不會承受任何代價。可現在，他需要付出的代價是他無法承受之痛。
這就是金州匪幫的手段，無論你用什麼招數，他們都會用最猛烈的方式回擊。
他們的國王不容侵犯，他們的勝利不容踐踏。
最終，聖安東尼奧馬刺以5分差距輸掉了關鍵的天王山之戰。
賽後，在巨大的爭議聲中，聯盟對比賽最後時刻的兩個犯規進行了最終裁決：馬特.巴恩斯和羅伯特.霍里各自被追加禁賽一場。
這是一個相對公平的裁決，馬特.巴恩斯和羅伯特.霍里的犯規都是骯髒的，都沒情可講，他們也都將無法參加下一場比賽。
雙方都失去了一個輪換球員，但兩隊的實力真的平衡了嗎？
蒂姆.鄧肯的傷病報告也在比賽結束後很快出爐，他的左側腿筋輕度拉傷。
這不是什麼影響蒂姆.鄧肯職業生涯的傷病，但絕對影響這一輪系列賽。
聖安東尼奧馬刺必須讓蒂姆.鄧肯帶傷上場，這對他們的影響遠比羅伯特.霍里大得多。
系列賽G6，比賽回到甲骨文球館。
今天這場比賽鄧肯的狀態非常糟糕。
他拖着一條傷腿，再加上足底筋膜炎的痛楚，讓他在場上每移動一步都是煎熬。
他在低位無法高效進球，他對籃板的保護不再那麼出色。
甚至防守這個基本盤，也因爲傷病的影響而出現下滑。
蒂姆.鄧肯的補防總是慢一步，護框的時候總是跳不起來。
馬刺之前固若金湯的禁區防守，就和守不住底線的KTV女服務員的雙腿一樣，開始出現鬆動，開始被慢慢撬開。
羅傑今天並沒有維持前幾場比賽的手感，於是他選擇了直接攻擊禁區。
而狀態糟糕的蒂姆.鄧肯既沒法讓羅傑降效，也無法讓羅傑減產。
格雷格.波波維奇看着羅傑一次次成功的挑戰鄧肯，目光呆滯。
不是沒人提醒過他，諷刺的是，布魯斯.鮑文這個傷害過無數人的惡魔，難得一次提醒波波維奇不要用骯髒手段，卻反而被無視了。
第四節第九分鐘，馬刺已經落後11分。
羅傑持球過半場，不出所料的立刻遇到夾擊。
他冷靜的把球交給了鮑里斯.迪奧，然後開始跑動。
拉加.貝爾沒有放鬆防守，他繼續和羅傑對抗，持續消耗着羅傑今天本就不算好的手感。
羅傑借過層層掩護兜到三分線外，拉加.貝爾知道阻止羅傑接球已經不可能，他只能竭盡全力追上去，封住羅傑投籃的第一機會。
可拉加.貝爾全力往前追的瞬間，羅傑卻一個反跑，切入禁區！
鮑里斯.迪奧心領神會，沒有傳球給三分線外的羅傑，而是等羅傑切入過後才擊地把球給出。
天知道法國人怎麼知道羅傑心裡的想法，勇士隊這個賽季時常能打出這種默契得難以置信的配合。
羅傑接球時，他的速度已經完全衝了起來，而馬刺籃下只剩拖着一條傷腿的蒂姆.鄧肯。
羅傑和蒂姆.鄧肯之間沒有什麼私人恩怨，即使前些年媒體大肆宣傳鄧肯是唯一不被羅傑統治的球員，即使鄧肯一直是羅傑最大的競爭對手之一，那些也只是籃球上的競爭，無關個人。
現在也是如此，羅傑只是把蒂姆.鄧肯當作一個籃球上的競爭對手，僅此而已。
可籃球的競爭已經足夠殘酷，羅傑不會因爲蒂姆.鄧肯腿上有傷就停止衝框。
就好像，如果羅伯特.霍里成功的搞傷了羅傑，如果蒂姆.鄧肯成功的成爲了那個既得利益者，他也不會回過頭來同情羅傑。
他們之間沒有私人恩怨，也沒有什麼私人交情。
只剩下競技體育的殘酷性。
羅傑猛地踩着油漆區的地板向上起跳，蒂姆.鄧肯想要阻止，可他明顯的跳不起來。而當一個體重97公斤的男人全速朝你衝來併發生碰撞時，那種力量是毀滅性的。
羅傑在空中直接撞倒鄧肯，手中的球重重砸入籃筐。
那顆籃球就像半個世紀前砸向廣島和長崎的原子彈，毀天滅地的終結了馬刺的一切。
“BOOM！！！羅傑無視了蒂姆的防守，他徹底擊敗了他！”邁克.布林起立大吼。
羅傑用力拉拽籃筐，拍了一下籃板，然後雙腳落地。
蒂姆.鄧肯躺在羅傑雙腿之下，逃脫這個男人的統治？多麼可笑。
分差被拉到13分，最後兩分多鐘的時間裡，已經士氣全無的馬刺也未能再掀起任何反攻的浪潮。
勇士隊如人們所想的那樣，沒有讓馬刺活着離開灣區。
4比2，缺少二號人物的勇士又奇蹟般的挺進一輪。
而奇蹟距離徹底變成現實也又近了一步。
格雷格.波波維奇坐在板凳席上，雙手捂着腦袋。
他承認。
G5最後時刻的決策，是他執教生涯最後悔的決定。
——
這是不道德的，馬特.巴恩斯那種混蛋應該被終身禁賽！羅伯特？羅伯特只是笨拙！——格雷格.波波維奇談論導致鄧肯腿筋拉傷的犯規，並試圖爲羅伯特.霍里的犯規辯解。
羅傑剛剛對我說了什麼？夥計，我不想複述。他很討厭我，可能是因爲我G5最後時刻對他說，金州匪幫也不過如此。——拉加.貝爾聊到系列賽結束後，羅傑在他身邊的耳語。
“羅傑，一輪偉大的系列賽，雖然沒有連續的單場40分，但你們靠着堅韌和實力又過了一輪，想聊聊爭議性也是決定性的G5嗎？”
“沒什麼可聊的，他們意外撞飛了我，我們意外撞飛了蒂姆，事情就這麼簡單。”
“真的只是意外？”
“你有質疑的權利，但沒有意義了。並且，不是我們先造成的意外。”
“今天比賽結束後，你對拉加.貝爾說了什麼？是因爲G5時，他那句‘金州匪幫也不過如此’激怒了你嗎？”
“是的，我告訴他，無論是你，還是喜歡耍小聰明的老特工（波波維奇），亦或是那個總是瞪圓雙眼的石頭雕像，都沒有資格在我面前說，金州匪幫不過如此。我想，我肯定已經讓他深刻的意識到了這一點。”
——羅傑接受《體育畫報》專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