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白忙活和白忙活

年前下雪幾乎成了宣府一帶的慣例,臘月二十的夜裡便北風呼嘯,天色變黑沉沉,遠處的烏雲壓下來,彷彿伸手就能夠得着。

第二天早晨,雪花大片的飄落,很快便將天地間裹上一層銀裝,又下了整整一天,還是越下越大,沒有停的意思。

就這樣連下兩天,到了二十二日夜裡,道上的雪已經及膝深了,滿眼是白茫茫的一片,難辨東西南北。

可就是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竟有一支長長的隊伍在行進,那些人穿着厚厚的皮襖,整個面部都裹着厚厚的頭巾,只留下一個眼睛露在外面,看清前面的人便足矣。他…們每個人都牽着匹低矮的戰馬,馬背上的包袱裡,嚴實的裹着他們的弓箭。風太大了,已經沒法騎馬,雪太大了,會嚴重損毀他們的硬弓。所以只能牽着馬,用毯子將弓箭裹起來,艱難的在雪地裡跋涉。

哪怕看不出這些人的面貌。卻也能肯定是蒙古人,因爲只有生在苦寒之地,從小吃苦耐勞的蒙古人。才能在這種惡劣天氣下行軍。如果讓漢人的士兵遭這份罪,恐怕早就譁變了。

剛開始下雪的第一天,蒙古人便這樣激勵自己。可到了第二天,仍然專大風、下大雪,天氣無比嚴寒,往地上撒泡尿都能立刻凍起來,就是再能吃苦也受不了了”隊伍行進中,不時能聽到撲通撲通的摔倒聲,每一下都代表一個人或者一匹馬被凍死了。

這正是黃臺吉和他三個弟弟所率領的隊伍,他們十八日從馬肺山出發,爲了避開正面的哨卡和烽火臺。先往東走了八十里,然後翻越長城,從北面殺向宣府城。

如果一切順利,他們本應該昨天就到宣府城下,展開猛烈的佯攻了,但讓這鬼天氣一鬧,至今還沒見着宣府城呢。他們擋擋風,不過只能是聊勝於無。

“大哥,我們會不會被凍死?”把林臺吉將身子裹在裘皮大氅裡,趴在馬背上,顫聲問道。他被凍傷了腳,毛經沒法走道了,所以整個人也顯得很想觀。

看到另外兩個弟弟也情緒低沉。黃臺吉只好大聲安慰道:“怎麼會呢?我們是長生天的寵兒。”風太大,聲音小了就把話吹跑了,根本聽不清。

“我都不信了。”丙兔臺吉縮着脖子,大聲道:“長生天要是眷顧我們,難道會用這麼惡劣的天氣歡迎我們?我看離了大草原,長生天也沒用了。”

“不要胡說!”黃臺吉記斥道:“這場大雪是長生天的意思,你不要光看多少人被凍死了,還耍想想有了它的掩護,我們才能躲過明軍的哨卡,也不用再犧牲勇士們的生命,假裝攻城了!”對自己的理論十分得意,他對幾個弟弟道:“要想得到金子,就得付出銀子,這是長生天在考驗我們,配不配得上這場偉大的勝利呢!”

“這是他第八遍重複了吧?”丙兔臺吉問比較沉默的布彥臺吉。

“沒那麼多”布彥臺吉答道:“第七遍而已。”

黃臺吉好不尷尬,要是再這樣走下去,他的威信都要喪盡了,便大聲問道:“已經到哪了?”

過一會兒,一個斥候跑過來道:“到王村了。”

“離宣府還有多遠?”黃臺吉大聲問道。

“二十里斥候道:“再往前就是宣府的外圍哨所了!”

這一句話,比什麼靈丹妙藥都管用,讓臺吉們一下子精神起來,他們的部下也渾身有了力量,都感覺就要到創造歷史的一刻了。

黃臺吉興奮的舉起雙手,高聲對身邊人道:“我的勇士們,破城便在今晚!成吉思汗子孫的榮耀就在今晚!只要衝到宣府城下,便會有內應爲我們打開城門,這大風雪將是我們最好的掩護!讓我們可以把明軍殺死在牀上!”

這下所有人的情緒都被調動起來,就連趴在馬背上的把林臺吉,也在那嗷嗷直叫,彷彿一羣狼嚎!

看到這激動人心的一幕,黃臺吉感到體內的黃金血液在燃燒,自己彷彿被成吉思汗附體一般,一揮馬鞭,指着前面道:“誰爲我掃平最後的障礙!”

“我去!”丙兔臺吉被他的魄力所感染,激動道:“請大哥答應

“去吧”。黃臺吉點點頭,沉聲道:小心一點!”“這麼快就肅清了?”

“根本沒代nbsp;nbsp;。丙兔臺吉啐一聲道:“爐子裡也沒有火,好

黃臺吉不以爲意道:“漢人最是怕苦,定然是看着雪大天冷,覺着咱們不會這種天氣出動。所以前躲進城裡享福去了。”

衆人也覺着是這個道理。便繼續往前進,約莫又行了一個時辰,終於看到遠處城牆的輪廓。在風雪中若隱若現宣府城,終於走到了!激動人心的時刻,終於來臨了!

儘管風雪聲足夠大。但爲了謹慎起見,所有戰馬都被套上嘴籠,以防發出叫聲,即使是人也被要求口含上一片布頭,防止不小心暴備。所有一切都是在無聲無息中進行完成,一萬三千多勇悍的蒙古騎兵,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摸到了城外一里的地方。

黃臺吉眺望城上,還是一片黑咕隆咚,不由暗道:“明軍果然是麻痹大意,看來天叫我成事”便命令麾下頭號大將、東蒙古草原最有名的千夫長哲勒日,率領本部一千精騎,擔任先頭部隊。他的任務,是與北門的內應接上頭,然後控制住城門,大軍可以徑直殺進去,此役必勝!歷史將銘記這一刻!

望着漸漸遠去的先頭部隊,黃臺吉問不知從什麼地方早出來的蕭芹道:“蕭國師,你那邊沒問題吧?”

蕭芹搖頭道:“不會有問題的,北城門的守將,是最狂熱的信徒,若不是我強壓着,早就帶人跑到板升了。現在,他將有機會成爲夢寐以求的護法,絕對會辦好這件事的。”說着淡淡道:“不光他一個內應,城內還有好些個我的人。戰事一起,他們會在四處縱火。讓明軍陷入混亂!”

“那太好了!那太好了!”黃臺吉深吸口氣道:“跟上吧!”大軍便緩緩尾隨着先頭部隊的影子,向北城門行去。當,”的輕輕敲了三下。這是蕭芹跟內應早約好的暗號,下面就該城內傳出同樣三聲了,可哲勒日支愣着耳朵好一眸子,也沒聽到有什麼迴應。

“是不是風太大了。裡面人沒聽到?”邊上配合他行動的白蓮教護法小聲道。

“唔”哲勒日便往前進了些,然後再用些力氣敲那梆子,發出更大的三聲響。這次運氣好,馬上就有了迴應,”只聽城內也“噹噹噹。三聲。

“聽到了,聽到了!”護法激動的小聲道。

哲勒日點點頭,朝身後的手下一揮手,便一馬當先朝城門下行去,然而在離城門越來越近時,他竟然憑空消失了。

然後緊跟在他後面的騎兵也接連不見了蹤影,只聽到沉悶的摔擊

那落在後面的白蓮教護法,瞪大了眼睛,看着大地張開口,吞噬着一個個蒙古騎兵,好半天才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道:“有埋伏!!”

這一聲彷彿喚醒了沉睡的宣府城,一支接一支的火把在城頭點亮,無數明軍士兵高聲吶喊!同一時間,弓弩長矛、滾石擂木俱下,雨點般的籠罩住了擁擠在城門下的蒙古尖兵。

黃臺吉等人呆若木雞的望着這奇峰突起的一幕,眼看着一千尖兵被箭雨石幕罩了個嚴嚴實實。能逃得性命回來了的,纔不到二百人!

“這是怎麼回事?!”呆滯之後,黃臺吉突然朝蕭薛咆哮道:“你不是說已經安排好了嗎?!”

蕭芹也愣了,呆呆道:nbsp;nbsp;“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不知道的是,就在昨天這個。時候,也有人問了同樣的問題。將時間倒回三天半。那時蒙古人還沒越過長城,那是天還是睛朗的天,一點沒有下雪的跡象。但還是賊冷賊冷的。

這種天,人們能賴被窩就不起牀,更別提出門了,只有當差的沒辦、法,還是得按時起牀。丘千戶就是這些苦命人之一,他是宣府北城門的守將,這差事肥則肥矣。卻苦的很,一年三百六十天,日日不得空閒,每天都得在那盯着。

像往常一樣,吃一碗婆娘煮的雞蛋麪條,將寶劍掛在腰間。再穿上厚厚的棉大氅,說一聲:“我去也!”便往外面走去。

冬天他都不騎馬,而是步行上下班。一來騎在馬上身子不活動,就要凍僵了,二來他蓄歡在大街小巷上轉悠一會兒,東瞅瞅西看看纔去當差,家裡人都習以爲常了。只以爲他這是人到中年的怪癖,也就由他

今天他又轉到了城隆廟後的一條衚衕中,目光不經意的在兩邊牆上巡梭,眼看就要出去巷子了。他突然站住了,深深的看那左邊牆上的一組圖案一眼,然後便快步離去了。

身後的牆上,赫然畫着一串小兒塗鴉似的符號,一共五個,依次是月亮小鳥、太陽、狗和人臉。

往北城門去的路上。他滿腦子都是這五個,默,別人跟他打招呼都沒聽亞:回到值房中,異千戶關卜怖將記在心裡的五個圖案畫下來,然後從懷中掏出個巴掌大小的小冊子,一個個的比對起來。

哦不,是二十一。丘千戶心中暗暗道:“太陽是北、狗是戌時。張着嘴的人,是開門的意思。便默唸道:“二十一,北、戌時開門,臘月二十一,戌時,開北城門!”

他終於稍稍鬆口氣,朝着西北弈向跪下,恭敬的磕三個頭,低聲道:“師傅,徒兒明白您老的意思了,您請放心,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然後便若無其事的起身,將東西收在懷患,坐在大案後,高聲道:“把陳書辦叫來!”

不一會兒,便有個布衣文士出來,朝他拱手道:“千戶,有何吩咐?”

“本月下旬的當值表排出來了嗎?”城頭與城牆巡邏,都是日夜兩班倒。至於誰聳什麼班,向來由這個陳書辦安排。丘千戶從不過問。

他這一問,讓陳書辦愣了一下,道:“已經排出來了,正要給千戶過目呢。”說着將一張表擱在丘千戶桌上。往常他就是直接簽字,從來看都不看。

但今天丘千戶註定反常,他不僅仔細的翻看,還提出自己的意見。說什麼某某某怎麼從不值夜班?某某某家裡有事兒,就別讓他晚上來了云云,,陳書辦自然無所謂,他說怎麼改就怎麼改,結果改來改去。平時跟丘千戶不對付的全都上了白班。而跟丘千戶關係好的,卻全都被髮配到夜班崗上了。

陳書辦不知他怎麼想的,但心裡老大不願意小聲道:“要是這樣排班,我肯定被他們埋怨死。”當然“他們,是指那些丘千戶的親信。

“無妨”丘千戶難得的笑笑道:“你就告訴他們,夜裡我也在,看誰敢有意見。”

“那成。”陳書辦點頭應下道。城頭巡邏的官兵叫苦不迭,但千戶大人今晚值夜,誰敢偷溜回去?只好一邊罵囂咧咧一邊在城頭捱着,心說,姓丘的腦殼壞掉了,這不是把人往死裡逼嗎?

但他們的怨氣很快無影無蹤,因爲丘千戶下令,全體收隊,回營房中取暖。

有負責任的百戶道:“是不是留兩個哨位?”

“用不着!”丘千戶大咧咧道:“這風雪天的,外面城牆上都是一層冰。蒙古人除非長了翅膀,不然休想打咱們的主意。”那百戶還想說什麼。卻被的手下拉進去,道:“丘大人請客喝酒,你可不要不賞光哦?”

原來丘千戶早買了大量的酒肉,要搞賞他的親近手下,衆人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大人給排夜班,要是白天。誰敢肆無忌憚的喝酒吃肉?

既然是丘千戶請客,大家也就完全放心了,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大快朵頤、大呼小叫,頓覺這個風雪夜也變得無比可愛,朦朦朧朧起來……

喝了其實沒多久,一個、兩個、三個,,官兵們接連醉倒了,不一會兒。除了丘千戶和他幾個心腹之外,便再沒一個清醒的。

丘千戶擦擦手,穿上大氅,面色鄭重道:“成敗在此一舉了!”便帶着幾個心腹出了營房,往城門洞裡去了。

一進去城門洞,風聲便頓時小了。說話也不用大聲了,便聽個心腹道:“千戶,現在開門嗎?”

丘千戶搖搖頭道:“等等吧,什麼時候來信號再說。”頓一頓又道:“你們先升門閂吧,待會直把絞盤搖起來就行了。”

“升門閂幹什麼呀?”一個聲音從城門洞另一頭傳來,唬得丘千戶等人魂飛魄散。艱難的回過頭去,便見火把透明,錦衣衛和宣府的兵,將城門洞堵得嚴嚴實實。

丘千戶知道暴露了,卻不甘心,急聲道:“快開城門!”幾個手下也木了,讓幹啥就幹啥,兩個去搖絞盤。兩個去升門閂,忙得不亦樂乎。

但八千斤重的城門,豈是說開就能開的?

直到錦衣衛撲上來,將他們打倒在地,也沒將城門升起哪怕一寸來。

丘千戶不想做俘虜,橫刀便要自盡,卻被人一棍子敲到腦後,直接昏了過去,失去意識前,他只有一個念頭:“對不起了師傅,徒兒終究沒把門打開,你的護法還是另選賢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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