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沙鄉的遲書記接到電話說他按照皮縣長的吩咐要到這裡調查橋墩村搬遷的事情,心裡當時就有些發虛,這說明皮縣長對自己的工作不滿意了,不然,說了等鄉里的結果上報,卻是派人下來調查,而這種調查說不定就變成了處理問題。
他的車子剛在鳴沙鄉大院出現,遲書記跟文鄉長兩人就出來了。遲書記熱情的握住他的手說:“樑助理,你能來,是對鳴沙鄉工作的大力幫助啊,鳴沙鄉工作沒有做好,惹得領導受累了。”
“別這麼說,遲書記,我呢,到這裡來,只是帶着眼睛跟耳朵來的,把事情搞清楚了,該怎麼辦是領導說了算。不過,按道理,今天我是不會來的,因爲我說過了,得等你們的結果。可是,不知道你們看見這份報紙沒有?”他搖着遲書記的手,同樣熱情的說。
說完,他從公文包裡拿出那份報紙,遞給兩人,對問候他的文鄉長說:“你倆看,就是這份報紙把我給催下來了。皮縣長也是沒辦法,市裡有領導發話了,縣裡必須要給市裡一個交代喲。”
才一看到作者名字,遲書記不由很不高興的說:“這不就是那個中心小學的書呆子文化嗎?又是這種人給惹得的禍。不行,得給那個中心小學的文校長說說,這種人就得給看緊了。”
聽遲書記這麼說,他心裡就不樂意了,怎麼,一個作者連這點權力都沒有嗎?這還是叫社會主義國家嗎?不成了你個人的獨立王國?也就從這時候起,對這個年紀不是很大的書記改變了看法。
文鄉長倒是沒有像遲書記那樣惱火,大概跟涉及這事不深有關,不緊不慢的說:“依我看,這個小文也不全是想跟政府過不去什麼的,作者麼,沒有編造事實,就很夠了。如果僅僅因爲這件事,給中小的校長說,要看緊人家小文,那不是更加授人以柄麼?報紙上面只會更加說的難聽。”
他沒有就這件事評論,說:“我看這事跟搬遷的事情暫時掛不上鉤,先到辦公室去把你們是怎麼處理這事的經過說一說吧,我得了解事情的過程。另外,鄉里給安排一下,聽完了彙報,我準備下到村裡一趟,跟那些村民見上一面,讓他們明白政府的用意,不能這樣再鬧下去。”
聽說他要親自到村裡去,遲書記心有餘悸的提醒他說:“樑助理,我看,你就在鄉里聽聽彙報,下到村裡就不要去了。橋墩村的村民可都是很野蠻的,我怕到時有事情,鄉里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是麼?橋墩村的村民有那麼厲害?他們不是想解決問題嗎?幹麼不歡迎我來?沒事,這種場面,我見過多次了,不會有事的。”他對遲書記的勸解全不當一回事,上次見那些老百姓,好像大夥都是很好說話的,沒多大勸就給回家了。
遲書記心裡是有些微的不高興,不過當着他的面還是沒有露出來,只是說:“樑助理,忠言逆耳,我該說了的已經說了,聽不聽由你。要不,咱們先上樓去彙報吧。”
遲書記把事情經過基本上全說了,到
橋墩村去的事情卻給忽略了。他說:“這些要求,都是村民說的?鄉里對這些要求沒有滿足?”
遲書記解釋:“這主要是因爲,目前最爲要緊解決的事情應該是移民搬遷指標的問題,而不是涉及幹部的問題,我們想先把移民搬遷指標的事情搞好了,再來查幹部問題,事情總得分一步步來才行啊。”
“嗯,鄉里有鄉里的想法,老百姓對這些不能理解?”他看着兩位主官問。文鄉長明顯要沉默許多,可以看得出來,在這裡,遲書記是當然的老大,這很正常,每個鄉鎮,一把手肯定得是書記,鄉長只是搭檔,像自己在北湖鎮遇見劉書記那是自己的官途幸運。
文鄉長也明白他的問話是對自己,雖然自己不想捲進這場事情當中,但是自己畢竟是這裡的主要領導,要是完全不過問,在這個樑助理心裡肯定要降低印象分,措辭說:“鄉里對這次移民搬遷工作當中出現的問題還是非常重視的。正如遲書記所說,我們第二天就召集開了村民開會,只是大夥意見一時間難以統一,正打算進行再次的溝通,想不到,事情登上了報紙。從時間看,這報道是我們正在開會的時候已經給寄走了的,跟事實還是有些出入。”
遲書既然不願意講出那天晚上的事情,文鄉長考慮就更加沒必要說出來。自己那天晚上沒有跟過去,不大清楚當時的情況,雖然知道遲書記是跌了大股回來,但也沒必要這時候說。
他看看兩位,說:“這麼說,到目前爲止,針對這次移民搬遷指標事情,鄉里所做的事情就是這麼多了?該你們彙報的事情到此爲止?還有沒有需要補充的?”
見兩位都是輕輕的搖搖頭,他接着說:“那好,下面,我就到橋墩村去看看,鄉里就只要派一個人帶路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你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鄉里派的是管移民搬遷的遲副鄉長跟隨。車過中心小學的時候,他突然對司機老吳說:“老吳,先到小學裡過一下,我想去拜訪一下這位寫報道的文老師。”
因是暑假,學校大鐵門緊閉,車子只好停在門外。他從小門進去,校內見有人進來,還是從小車裡面出來的,馬上有人過來問:“請問,你們是有什麼事情嗎?”
他和藹的對來人說:“請問,這裡是不是有一位叫文化的老師在?我想找他。”
來人馬上點頭說:“有,有,他就住在那間房子裡。”
隨着來人手一指,是前面一棟老房子裡的第三間房子。他說了聲“謝謝”,便朝着那間房子走過去。房門敞開,裡面有人在書桌前看書,一個年紀輕輕的後生,跟他年紀差不多。
他在門前輕輕的敲了敲,說:“請問,這裡是文老師的房間嗎?”
書桌前面的人擡起頭看見他,疑惑的說:“是你找嗎?可我不認識你呀。”
他笑了笑,說:“這麼說,你就是文化文老師了?好哇,我算是看見寫《誰動了我的奶酪》的作者了。文老師,你好,我叫樑安邦
,很高興認識你。”
說着,他走過去主動伸手過去,想跟對方握手。文老師對他的這種熱情想是不大適應,沒有像他一樣的積極迴應,而是更加疑惑的說:“你們都是些什麼人?我歡迎了你們進來嗎?”
身後的遲副鄉長不高興了,說:“嗨,我說,文化,文老師,你也不看看,跟你握手的是誰?”
他猛一回頭,用嚴厲的眼色制止了想要介紹的遲副鄉長,依然溫和的說:“好,好,在這裡,你是地主,我們都得聽你的。”
說着,他往後退了一步,站到門邊,才說:“現在,文老師,我是不是可以進來跟你說說話呢?”
見他是這般有禮節,文老師也就不好再拒人萬里在外的態度,不好意思的笑笑說:“不是,我,我是一會沒反應過來,對了,你說你看了我寫的那篇短評,在那裡呢?能給我看看嗎?”
“可是,你還沒有表示同意我進來呀,難道你就這樣想讓我站在門外跟你講話嗎?”他一臉微笑着說。
“對,對,你看我都忘了這些。請,請你們都進來坐坐,怠慢了啊。”文老師客氣的說。
他坐下來,才微笑着說:“你那篇文章的報紙呢,留在鄉里遲書記的辦公室,過些日子你也會看到的。現在,我想問問你,當初,你寫這篇文章的目的是什麼?能告訴我嗎?”
文老師顯然這時纔有些明白,他們這些人估計都是政府部門的,不然,以遲副鄉長都非常的聽這個人的話,但心裡也不膽怯,人不做虧心事,任誰來都無懼,便說:“我寫的這事,是的的確確發生在本鄉橋墩村,我有個老表就是這裡面的當事人,是他給我提供了素材,要說,我寫這篇報道的目的何在。很簡單,我希望政府不是高高站在老百姓的頭上,而是要放低身段爲老百姓服務,正如魯迅先生所說‘俯首甘爲孺子牛’,纔是我們國家的大幸。”
“很好,好一句‘俯首甘爲孺子牛’!我贊同。文老師。看年紀,你也不比我大多少吧,我感覺以你這樣的人才,是應該還可以幹些別的,或者說更多的爲老百姓做些事。”他有些欣賞這樣的人,就有點不顧顧忌的說了內心的想法。
在車上,他就想研究這個人,想看看這人是不是真如自己所說那般正直,現在就更想給對方一個舞臺,讓這個人試試,到底能不能幹事?
一邊的小武忙說:“文老師,你還不快感激樑助理,樑助理是想幫助你一把呀。”
文老師顯然還沒有從中回過神來,依然雙眼疑惑說:“樑助理,哪個樑助理?我幹麼非要聽他的?”
他笑笑說:“嗯,不錯,幹麼非要聽別人的呢?這樣,文老師,如果你有好的想法,可以到縣政府來找我,我很樂意跟你聊聊。”
說着他站起來,向文老師告辭,路上,他對遲副鄉長說:“這個文老師,我看,不是什麼書呆子,而是一個很有思想的文化人,一個鄉下小學校裡面有這麼個人才,不容易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