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塊頭一邊支吾着,一邊斜着眼向尹海波望去。可尹海波在衆目睽睽之下,哪敢給他暗示。
“賈小凱!”正當大塊頭支吾半天也沒支吾出個所以然,樑晨驀地把笑容一收,冷聲喝道。
“啊!”大塊頭先是一呆,隨後嘴巴張的彷彿能塞個鴨蛋。好半天,他才一臉驚喜地道:“哎!我是賈小凱!樑局,樑局您竟然知道我的名字!”說着,又轉頭以炫耀地語氣向一羣已被銬的老老實實的混混兒們大聲道:“你們都聽見沒有,連樑局都知道我霍小凱!”
“聽到了,凱哥!我早說嘛,雖然您不在萬興這片兒混,但這片兒已經有了您的傳說!”“就是,我就知道跟凱哥混肯定沒錯!”“凱哥,你老霸道了!”“凱哥,我們對你的景仰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凱哥一出,誰與爭鋒!”衆小弟七嘴八舌地道,一個個神情激動,似乎恨不得跪拜在地來表達對老大的敬服。
將一干小弟的阿諛奉承之詞照單全收,賈小凱一臉得意洋洋,帶着手銬的雙手抱拳環顧四周,頗有種顧盼自雄的味道,口中還故作謙虛地道:“全仗各位兄弟擡愛!”冷不防屁股一疼,身體一個踉蹌,差點跌了個狗搶屎。
圍觀的人羣立刻爆發出一陣鬨笑,原本緊張的氣氛隨之變得緩和起來。
“誰T……!”惱羞成怒的賈小凱穩住身形之後,正準備破口大罵。然而目光觸及到樑晨冷冽的眼神,不禁喉頭一窒,硬生生把到嘴邊的髒字兒嚥了回去。尷尬地摸着後腦勺,期期艾艾地道:“樑局。您多少也給我點面子嘛,這麼多兄弟看着呢!您如果想踢我出氣,那好說,我跟您回去,您想怎麼蹂躪我都成!”
“閉嘴!”樑晨仍然冷着臉,滾刀肉他見的多了,在和平鎮的時候,大熊二楞二柱。那都是踢一腳半天后才喊疼的角色。不管是裝瘋賣傻還是真傻,只要你給他三分顏色,他就能給你開起染坊來。
賈小凱還真聽話,立刻就把嘴巴閉的緊緊的。
“說。誰指使你過來搗亂的?”樑晨眯着眼睛,犀利的目光直刺向對方堪比城牆一般厚的臉皮。
“我可以說話了?”賈小凱還不忘先徵求一下對方的意見,見對方眉毛一挑隱有發飆的跡象,連忙一伸大姆指讚道:“樑局您神目如炬,一下就看出來了。不過我也是沒辦法。畢竟這麼多兄弟要吃飯,我做爲大哥總不能讓兄弟們餓肚子啊!樑局您手下也管着不少人,應該也能體諒其中的難處!”
看着這個活寶的表演,連邱嶺梅都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想要發笑。不排除這個叫賈小凱的傢伙在裝瘋賣傻。但也不排除對方是真傻,畢竟在這個世界上。什麼樣的極品都是存在的。
“少嘻皮笑臉的,老實說。是誰指使你來的?”這次問話的是副秘書長潘志昌。他看出鄒副市長不滿意樑局長的喧賓奪主,儘管審問嫌疑人是屬於公安機關的份內工作。但樑局長一出面,所有的目光都唰唰唰地罩了過去,邱書記沒意見,不代表鄒副市長沒意見。實際上就連他自己也有種被冷落被邊緣化的感覺。
“你誰啊?敢這麼和我老大說話!”沒等賈小凱回話,他手下的小弟搶先嚷了起來,個個一臉不忿。“信不信老子晚上砸你家玻璃!”“樑局和老大說話,有你插嘴兒的份嗎,你算哪根蔥啊!”“趁早哪涼快哪呆着去!”“一邊玩蛋去……!”
潘副秘書長氣的臉紅脖子粗,一隻手顫顫指着這羣傢伙,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混賬!簡直是混帳!”這羣混混在對他和對樑晨的態度截然不同,其中的反差簡直讓他鬱悶的吐血。
“都給我閉嘴!”隨着樑晨一聲喝斥,一羣混混立刻鴉雀無聲。看到這一幕,潘副秘書長更是羞憤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終於明白了一句話,裝逼也是個有技術含量的活兒,不是誰想裝就能裝的,至少他就不行……!
“樑局,您息怒!按理說兒,您問到我的頭上,那是看得起我賈小凱,我本來是應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但是人在江湖混,一要講規矩,二要講義氣。我拿了人家的錢,怎麼也不能把人家給賣了。我要真這麼做了,道上的兄弟怎麼看我,我手下的小弟怎麼看我,那些崇拜我和我好過的馬子又怎麼看我……!”賈小凱一臉的激昂之色,講到動情處,他轉過身,雙手將短衫撩了起來,裸露的後背上,明晃晃的兩個大字頓時映入大家的眼簾。赫然是‘仗義’兩個大字。
仗義!賈仗義!假仗義!邱嶺梅險些沒笑出聲來。圍觀的人卻是那麼多顧忌,發出一片參差不齊的笑聲。
“帶走,帶走!”樑晨也有些頭疼了,他揮了揮手,示意副大隊長田富貴將這個滾刀肉連帶着小混混們全部押回去。
隨着賈小凱一行人被押上了警車,圍觀的被徵遷戶們逐漸散開了,看熱鬧只是一時的興起,畢竟他們與政府及開發商的談判結果纔是大事。
出現的這個‘小插曲’讓鄒銳林徹底磨盡了耐心。他沉着臉,低聲對副秘書長潘志昌說了幾句。潘志昌偷眼看了邱嶺梅一眼,然後點了點頭,走到一旁向分局長鄧長江耳語了幾句。
鄧長江微微一怔,隨後很委婉地說道:“潘秘,這事兒我得向樑局彙報一下!”說完,也不顧潘志昌的臉色難看,邁步向樑晨走去。
“潘副秘書長要咱們立刻採購措施,把屍體的問題解決掉!他說這是鄒副市長的意思!樑局,您看……!”來到樑晨身邊,鄧長江低聲彙報道。
“咱們採取措施,咱們採取什麼措施?”樑晨臉上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鄒副市長的意思,就是讓咱們的警員去搶屍,對不對?老鄧,我說句不中聽的,就是算是土匪,也只有搶人沒有搶屍的吧!?”
說到這裡,樑晨頓了一下,放緩聲音道:“這樣的事,我不會讓警員去做。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意思,至於老鄧你怎麼做,我不會干涉!”樑晨倒沒說假話,他雖是市公安局長,但從隸屬關係上來說,身爲副市長兼管委會主任的鄒銳林,對鄧長江的命令要比他更有效。事實上,鄧長江主動過來徵求他的意思,已經是有心了!因爲這必然要冒着得罪潘志昌甚至是鄒銳林的危險。
“樑局,我也覺得這麼做不太妥,但鄒副市長又……!”鄧長江一臉的苦笑,他的爲難也不是裝出來的,帶警員搶屍,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而且他深知現在輿論的可怕,一旦被曝光,倒黴的不會是別人,肯定是他這個直接下達命令的分局長。
“真覺得爲難?”樑晨目光灼灼地望向鄧長江。
“真的!樑局!”鄧長江坦然地迎上局座的目光。
“既然這樣,那就交給我!”樑晨點點頭,隨後猛然提高了聲音:“這是誰出的主意,簡直是亂彈琴!”撇開鄧長江,大步走到政法委書記邱嶺梅的身邊,樑晨一臉憤然之色道:“邱書記,我堅決反對這麼做!”
“怎麼了小樑?”邱嶺梅神情微訝地問道。注意到一旁鄒銳林難看的臉色,她立刻就明白樑晨反對的是什麼。當下心中微有些不快,剛纔鄒銳林雖是徵求了她的意見,但她還沒有表態同意。在這種情況下,鄒銳林就直接命令公安機關採取行動,分明是沒把她這個政法委書記放在眼裡。
“剛纔鄧長江向我請示,說是要動用警力採取措施,立刻把屍體搶走火化。他說這是潘秘的意思,我就不明白了,我們公安局什麼時候轉變的職能,幹起土匪和火葬場的活了。”樑晨的話說的很刻薄,而且矛頭表面指向潘志昌,實際上誰都知道,潘志昌是代表鄒銳林說話的。
樑晨不是想當活雷鋒,他之所以把事情攬到自己身上,是因爲他知道,一旦鄧長江執行了鄒銳林的命令出現了什麼不測的後果,他做爲身臨現場的市公安局長,無論如何都難辭其咎。既然他眼下走不了,那就必須旗幟鮮明地表明態度,至於得罪鄒銳林的問題,咳,早就已經得罪了,還差這一回嗎?
“樑局長,注意你的言辭!”鄒銳林沉着臉訓斥道。他忍這個傢伙很久了,雖然家裡的長輩一再告誡他,儘量不要和這個男人爲敵,但人無傷虎意,虎有傷人心。面對着樑晨的一次次挑釁,他早已失卻了耐心,生出了火氣。更何況,樑晨的最大靠山已然不在,他鄒銳林根本沒必要委屈自己裝孫子!
“鄒副市長,我覺得我的言辭沒什麼不對,我說的是事實!”樑大局長一臉的正氣凜然:“在大是大非面前,我是一定會堅持立場!”
“夠了!”鄒銳林一臉怒色,指着樑晨說道:“我以副市長的名義,命令市公安機關立刻採取行動,將死者屍體送到火葬場火化。”
“以公安局長的名義,我拒絕!”樑晨斬釘截鐵般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