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木山平常是很穩重的一個男人,今日來到了貨真價實的農家,喝着大鍋熬出來的野雞湯,吃着野豬炒的回鍋肉,彷彿時光倒流,又回到了知青時代。
青年時代的苦難生活,最容易銘刻在記憶中,即使隨着時間流逝,痕跡越來越淡,但是在恰當時候,仍然會如小草一樣冒出頭來。
張木山當知青之時,年齡很小,平時生產隊勞動,跟在大哥大姐身後,在十八歲的時候,在很遇然的情況這下,他參軍入伍,知青點的數十名知青都羨慕得不行,三年多的知青生涯,十來年的軍隊生活,讓他學到了課堂上學不到了知識,對社會也有足夠深的認識,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是他能夠白手打造慶達集團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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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紅富、賀合全等人一陣輪番敬酒,激發起張木山的情緒,開始給衆人講起他當年的知青生活。
酒正酣時,侯衛東尿急,出了院子就見曾憲剛一人蹲在院外,鬱鬱寡歡,便走過去道:“老曾,一個人在想什麼?怎麼不到時在面去。”曾憲剛回頭見是侯衛東,站起身道:“我又不喝酒,湊什麼熱鬧。”
“你有心事?”
曾憲剛道:“我有個朋友叫做葉明月,是益楊城的小混混,據他說,黑娃手裡有二枝正兒八經的五四手槍,都在傳小剛被打死了,我擔心他死灰復燃之後又來打上青林的主意。”
“一個斷手杆,有多大的能耐?”
曾憲剛沒有說話,他在盤算着是否去搞真槍,畢竟再硬的拳頭,再快的刀子,也狠不過手機子彈。
侯衛東道“沙州刑警一直在追查這兩枝槍的下落,那個葉明月到底知道多少,我給大哥說說這事,讓他再派人下來追查這兩把槍。”
曾憲剛曾兩次作案,警察連他的邊也摸上,因此他對警察能力並不相信,道:“黑娃的事情不能掉以輕心,秦書記的教訓我永遠都忘記不了,你是官家人,自然想着走官道,我就是一個老百姓,只要靠自已保護自己。”
侯衛東知道李劍勇盯着上青林,而曾憲剛的嫌疑最大,就苦口婆心勸道:“你現在也算是有錢人,違法的事情最好不要做,上青林已經被警方納入偵察線,人最寶貴的就是生命和自由,這話是許多老前輩總結出來的,能流傳這和久,肯定有他的道理,你也要好好想一想。”
“老婆死了,兒子自閉,我又廢了一隻眼,想起這些事情,我就恨不得把那些混蛋全部殺光,我看清了,這個社會膽大的騎龍騎虎,膽小的騎抱雞母。”
見曾憲剛思想日漸偏激,侯衛東也是無可奈何,兩人閒聊了幾句,侯衛東便回到房間。
張木山臉色酡紅,正主動向李晶挑戰,李晶平時很少喝白酒,見張木山已經喝了不少,便勸道:“張總,這益楊高梁匝酒喝起來順口,度數實際上很高,你也少喝點。”
她一邊說,一邊給張木山的秘書遞眼色。張木山伸手在空中一擺,強橫地道:“人生難得幾回醉,今天誰也別勸我,我和李晶喝三杯。”李晶撤嬌,哆聲道:“身體不舒服,能不能不喝。”張木山道:“不行,必須喝。”
李晶用筷子插上餐巾紙,道:“我舉白旗還不行,張大哥平常最護着我,怎麼今天老是欺負我。”她目光如水,楚楚可憐地道:“侯衛東是我的兄弟,讓他幫我喝,行不行。”
“侯兄弟幫着喝也可以,我喝三杯,他喝六杯。”
侯衛東與曾憲剛談了話,心裡正是鬱悶,聞言豪氣地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六杯,張總三杯。”說完,舉起何紅富倒好的六杯酒,乾淨利索地喝了下去。
張木山喝了這三杯,醉意更濃。
何紅富等人見張木山已經醉了,轉移了進攻對象,對大金主任道:“大金主任,你是管經濟的大官,難得到上青林來一趟,我敬你一杯酒。”
大金主任是老油條了,他順水推舟地道:“你們敬我幹什麼,快敬朱總。”
張木山的秘書姓朱,也是資深秘書,曾在慶達公司下屬小企業當過老總,被人稱爲朱總也有許多年,只是他這個“總”與張慶達的“總”含金量大不一樣。“我哪裡敢稱總,叫我朱秘書就行了。”朱秘書爲人很謹慎,老總喝醉的時候,他絕對不能喝醉,否則吃不了篼着走。
“我和那位曾主任一樣,滴酒不沾的,以茶代酒,不成敬意了。”朱秘書也是酒精考驗出來的,拒酒也有方法,直接把曾憲剛擡起來,言外之意,既然曾憲剛不喝酒,他也就不喝酒。
何紅富等人知道曾憲剛的犟牛脾氣,他發誓戒酒以後,就真是滴酒不沾,所以見朱秘書如此,也就不好多勸。
天擦黑時,天空突然出現一大片火燒雲,紅彤彤一大片。
張木山來到院中,酒意上涌,不禁詩興大發,仰望火燒雲,道:“東臨碣石,以觀滄海。水何澹澹,山島竦峙。樹木叢生,百草豐茂。蕭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裡。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看着火燒雲吟誦《觀滄海》,似乎有些文不對題,可是侯衛東卻聽出了其中的意韻,心道:“張木山以詩詠志,真有幽燕老將的沉鬱,很不簡單,和一般的暴發戶大不一樣。”
席終人散,張木山意猶未盡,對侯衛東道:“剛纔聽何書記說,狗背彎石場是上青林最大的石場,我們去看一看。”
侯衛東心中暗笑,“這條老狐狸,終於露出尾巴了,既然要去看石場,說明他對投資建廠是有興趣的。酒真是一個好東西,能把人的真實想法暴露出來。”
李晶走到侯衛東身邊,道:“你也喝了不少酒,能開車嘛?”
侯衛東有了兩樹夾一車的經歷,再也不敢酒後開車,他將鑰匙丟給了李晶,帶着滿嘴酒氣,道:“你開車,我放心。”
狗背彎石場已經大規模開採了二年多,由於一直嚴格執行梯度開採的制度,採掘雖高,看上去卻穩如泰山,張木山指着巨大的開掘面,道:“侯兄弟,這個石場還能開採多少年?”侯衛東道:“這可說不清,一座整山都是石頭,要開採完,誰也不知要多少時間。”
離開了狗背彎,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張木山又去轉了轉大彎石場,被山風一吹,也就不管老總的風度,在小路上大吐特吐,一行人這纔回益楊縣城。
車至城郊之時,已是九點過十幾分鍾,李晶對侯衛東道:“今天我們再辛苦一些,到沙州去,把沙州交通局工程科的李大嘴約出來,以後我們的精工集團才他辦的事情還多。”
“李大嘴是工程科科長,嘴大吃四方,所以被起了這麼一個綽號,他這人色迷迷的,你陪我去,就說是我的男朋友。”
侯衛東望着李晶潔白的脖子,道:“李晶,你一個女孩子帶領一個企業,也真是不容易。”
李晶雙手掌着方向盤,道:“我包裡有煙,你幫我點一枝。”
“女人抽菸不好。”
“我難得抽一支,不要緊的。”
又自嘲道:“我生來就是勞苦命,非得象牛一樣做,讓我依靠男人,心裡總是不踏實。”
“新和路開工以後,就必須找下一個工程,精工集團實力太弱,現在只能依着些大公司,從他們大盆中分一杯小羹,我有信心在十年之內,讓精工集團成爲嶺西一流的大企業。”
侯衛東誠懇地道:“李晶,其實按你的實力,可以享受生活了。”
“談享受,還爲時尚早。”
到了益楊賓館,李晶上樓換衣。
侯衛東也將皮卡車丟在了益楊賓館的停車場,上了李晶新買的桑塔納2000,桑塔納2000型是上海大衆1995年從巴西引進的車型,作爲公務和商務用車,一上車就流行起來,精工集團籌備之初,老總用這個車型也算不錯了。
這輛車配有專業駕駛員,是從沙道司跳槽過來的老柳,三十六、七的女駕駛員,技術細膩,開車出了名的平穩。
半個小時,李晶換了低胸緊身的服裝,提着坤包,款款而下,她見侯衛東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招了招手,道:“坐到前面幹嘛,後面來,我們聊天。”
侯衛東彎腰進入駕駛室的時候,雖有準備,還是心跳加速,與白天的便裝不同,李晶是按照晚禮服的樣式來穿的,前胸露了一大塊,而且香味撲鼻,對於血氣方剛的侯衛東來說,這是足以引起流鼻血事件的環境。
“明天,我要跟着張木山再到嶺西,然後一起到大連、威海去走一圈,在八月初回來,新和路也就要開工了。”
車行至益沙路,路面質量很好,車內迴響着黑鴨子的歌聲,這是專揖《河流》,侯衛東在沙州學院裡聽過。
李晶低聲道:“我困了,靠着你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