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沙州學院讀書之時,學院每週要開兩次舞會,侯衛東初入學院,對跳舞很是瘋狂癡迷,除了在舞廳裡實踐,還偷偷到樓頂上練習舞步,舞技相當不錯。
最原始的舞蹈有兩個目的,一是封建迷信,祈求平安豐收,二是對挑起性慾,以利傳宗接代,侯衛東是唯物論者,自然不會借跳舞來搞封建迷信,而對性的挑逗似乎也不需要,所以在最近兩年,除了十分偶然的情況,他基本上不跳舞。
但是,他的基本功很紮實,進入舞池以後,兩人配合得極好,舞步輕靈,隨着“水中花”的歌聲如流水一般滑動。侯衛東感嘆道:“聽着這首歌,就好象回到了大學時代。”
進入青島,郭蘭就在似乎又回到了那激情燃燒的四年,這四年時光,如刀砍斧削般印在了她的記憶深處,她原以爲已經淡忘了這段戀情,可是到了此地,深埋於痛心便如海蛇一樣牢牢地纏在了她的心尖。
“大學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我的愛情也死了。”郭蘭在心裡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一曲結束,兩人回到了座位,黃英拿着話筒不鬆手,這個歌城音響效果不錯,她唱得挺有感覺,拿着話筒學着主持人的腔調,道:“我再唱一首老歌,請帥哥美女給我伴舞。”
粟明俊道:“帥哥美女,自然是衛東和郭蘭。”自從侯衛東給周昌全當秘書以後,粟明俊就將小侯改成了衛東,這樣的稱呼法稱透着親熱。
侯衛東向郭蘭伸出了手,道:“我們爲黃英伴舞。”
音樂響起,《冬季到臺北來看雨》,這正是當年大學時代舞廳裡最流行的一首曲子,侯衛東對郭蘭道:“我們倆似乎是第一次跳舞,配合得很好。”
郭蘭差點就道:“當年在沙州學院曾經跳過一次。”話到嘴邊,她還是忍住了,道:“是你跳得好,很帶人。”
嗅着郭蘭頭髮上淡淡的香味,侯衛東暗道:“聞香識女人,這話說得當真不錯,郭蘭的髮香就如沙州湖邊的翠竹,李晶髮香如濃郁的玫瑰,段英發香如白色的茉莉。”想到已經嫁人的李晶,他心裡又覺得被針刺了刺。
當舞曲結束,侯衛東很紳士地道:“合作愉快。”這時,恰好一束旋轉燈光射到了郭蘭臉上,他頓時產生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是這種感覺轉瞬即逝,他沒有想出來源,疑惑地道:“郭蘭,以前我們跳過舞嗎,我怎麼覺得這個場景特別熟悉。”
郭蘭下意識地道:“沒有跳過,恐怕你將其他人的印象加在了我身上。”侯衛東道:“我總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這時,肖衛走了過來,打趣道:“侯科長,你一首都沒有唱,下一曲,你去唱歌,我請郭蘭跳舞。”
侯衛東走到點歌臺,翻了翻目錄,對服務員道:“童安格,《明天你依然愛我》。”
“午夜的收音機,輕輕傳來一首歌那是你我都已熟悉的旋律。在你遺忘的時候我依然還記得明天你是否依然愛我……又何必真正擁有你即使離別也不會有太多難過午夜裡的旋律一直重複着那首歌。”
侯衛東唱歌水平一般,工作以後基本沒有學會新歌,能唱的都是當年校園裡的流行歌曲,這首歌算是他拿手歌曲之一。
此歌與郭蘭心境很是相符,當侯衛東歌聲響起之時,她一時之間心亂如麻,而公安局肖衛喝了些酒,不停地與她說話,她勉強應付着,舞曲結束,禮貌地對肖局說了聲謝謝,便提起小坤包到洗手間去了。
第二天,粟明俊八點鐘不到就起了牀,刷牙歸來,道:“衛東,起牀了。”
侯衛東在牀上擺了一個“太”字造型,道:“粟哥,我今天要睡懶覺,給周書記當秘書,不論晚上睡得再晚,必須在六點半起牀,今天是難得輕閒。”
粟明俊拿着相機,道:“青島海岸很美,今天陽光明媚,是難得的冬日暖陽,睡懶覺真是浪費了大好光陰。”侯衛東睡眼矇矓,道:“粟哥,你先去,中午我們哥倆單獨吃海鮮,我請客。”
粟明俊走了以後,侯衛東繼續矇頭大睡,可是被打擾以後,他就再也睡不踏實了,他平躺在牀上,雙眼瞪得圓圓的,看着房頂,房頂粗看是雪白一片,細看卻有着胡亂的花紋。
想了一會機關裡的人和事,他想到了李晶,“這個白骨精,口口聲聲說一輩子不結婚,怎麼轉眼間就嫁作他人婦了。”他又想道:“我很自私,既然不能給李晶一個家,又憑什麼生心嫉妒?”這些念頭在腦海裡竄來竄去,睡意也就慢慢地被驅趕到大海中去,起了牀,賓館裡除了打掃房間的服務員,已經沒有考察團隊員的人影。
北方的天空比南方更加遼闊,天空是蔚藍一片,蔚藍之中飄浮着朵朵白雲,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在陰涼處卻感到了陣陣寒意。
在賓館門口吃着麪條,侯衛東給粟明俊打了電話,“粟部,你在哪裡,我過來找你們?”
“我在海灘邊上,說不清楚是哪一個海灘,站在這裡可以看到哪個圓頂房子,出租車司機應該知道。”
當出租車停下來之時,出租車司機道:“那個就是紅色的圓頂房子,你的朋友應該就在那邊。”出租車司機手指的方向有三三兩兩的行人,侯衛東下了車,他掉轉車頭就走。
侯衛東出生於內陸城市,對於大海很是新鮮,踩着沙灘上,看着無邊無際的大海,聽着連綿不斷的海濤聲,心胸爲之一闊,積鬱了多日的悶氣似乎也少了許多。
“衛東,我剛纔沒有說清楚,我們是在棧橋,你在哪裡,趕緊過來,我和肖衛都在。”侯衛東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裡,就問道:“從賓館過來要多少錢?”
“很近,只要十來塊錢。”
侯衛東叫道:“粟哥,我的出租車費是二十七塊錢,走了老半天,現在正在一個海灘上,很漂亮的海灘,金色的沙灘,還有新人在拍婚紗照,反正是出來玩,我一個在海灘上轉一會,中午再聯繫。”
漫步在海灘上,將紛亂的思緒丟給海風,侯衛東心情平靜了下來,單純地享受着美景美色。走了一會,他就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郭蘭孤零零地坐在海灘上,雙手抱膝,望着無邊無際的大海。
見到了侯衛東,郭蘭先是有些驚奇,得知被出租車司機帶到了此次,微微一笑道:“司機故意在繞圈子。”又道:“這片海灘是近幾年纔開發的,雖然名氣比不上棧橋,個人感覺比棧橋那邊更有味道。”她雖然想獨自一人呆在這海灘上,可是與侯衛東不期而遇,還是道:“看海嗎,要看就坐下來,慢慢看潮漲潮落,挺有意思。”
從郭師母口裡,侯衛東略略知道郭蘭的事情,只是郭師母所知有限,他更是隻知道事情的皮毛,此時見郭蘭獨坐海灘,猜到肯定是那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他接過話題,道:“大海潮漲潮落,人生起起伏伏,都是平常事情。”
郭蘭沒有回答侯衛東,她將下巴擱在膝蓋上,道:“我知道,我媽媽曾經給你講過我的事情?”
“嗯。”
她苦笑道:“我媽想把早些嫁出去,遇到熟人就說此事,都快成了祥林嫂了。”又故作瀟灑地“我現在都成了愁嫁的老姑娘了,也難怪我媽着急。”
侯衛東坐了下來,臨海憑風,美女又在身側,確實感覺不錯,“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其實應該把以前的事情拋在一邊,放下包袱,輕裝前進,才能迎接新生活。”
郭蘭長久以來將心事緊緊地放在心底,此情此景,面對着深邃無垠的大海,身旁坐着略知自己往事的男子,她突然產生了傾述的慾望,道:“我從小在學院長大,很喜歡公主與王子的故事,從小也就把自己當成了公主,讀了大學,談了戀愛,以爲找到了白馬王子。”
郭蘭雙手抱着膝蓋,一點一滴地講述着自己戀愛經歷,侯衛東也不說話,只是當一個很好的聽衆,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中午時間,粟明俊打電話過來,道:“衛東,怎麼還沒有過來?”侯衛東道:“這邊風景獨好,我要一個人好好享受,中午那頓飯,暫時欠下。”
放下電話,侯衛東站起身,道:“想必在大海邊上吃海鮮,味道不必一般,你在這邊熟,我們找個地,邊吃邊聊。”郭蘭坐得久了,起身之時腳麻,侯衛東見狀就將手伸了過去,郭蘭略爲遲疑,還是將手伸了過去。
一大一小兩隻手便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