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衛東給何紅富打了電話以後,他又開始盤算着沙州市的政局,到了十點,劉光芬打了電話過來,道:“小三,我覺得一年漲十二萬,何紅富仍然不會滿足,這一點我感覺得出來。”
侯衛東將他給何紅富的新政策講了一遍,劉光芬道:“這樣每年他就有幾十萬的收入了,如果再不滿足了,心也就太大了。”
“媽,你別擔心,何紅富跟了我好多年了,他想法是比較多,但是他始終只是一個打工者,翻不起大浪,當然,我們還是要高度重視他。”侯衛東加了一句:“老媽,你別想這麼多了,好好睡覺。”
侯衛東叮囑母親好好睡覺,自己卻有輕微的失眠,他仔細梳理自己的從政經歷,自我總結有兩大優點和兩個硬傷。
兩大優點:經濟清白,人脈厚實。
兩大硬傷:煤礦,李晶。
最大的硬傷是李晶,隨着地位的提高,侯衛東對於和李晶有了小孩子這件事情感到越緊張,這是一顆具有高爆效力的炸彈,雖然極爲隱秘,但是隻要引爆,他就會被炸得粉身碎骨,沒有絲毫的挽救餘地。他暗自慶幸:“幸好李晶定居於香港,否則終究要出大問題。”
而對於煤礦和石場之事,他遊走在是與非的邊緣,由於時間很久了,又接受過紀委的調查,他並不是太在意。
“別想這麼多了,睡覺。”侯衛東翻過身,抱着已經入睡的小佳,將手伸進其衫衣,上上下下撫摸了一會,小佳翻過身,順手抱着侯衛東,兩人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早上起牀,小佳匆匆吃了飯,開着車去單位。
侯衛東正在衛生間刷牙,母親劉光芬滿懷着心事找了過來,她站在衛生間門口,道:“昨天我回到家與你爸合計了很久,我覺得你的仕途很重要,我們家又不差錢,所以對何紅富的管理要認真研究。”
侯衛東洗完臉,從冰箱裡取出牛奶、麪包,又從鍋裡拿了雞蛋,一邊吃一邊對母親道:“我昨天晚上給何紅富打了電話,按產量給他提錢,一噸一塊錢。”
劉光芬道:“你爸最擔心這事,他昨天晚上做了夢,夢中煤礦瓦斯爆炸了,半夜把我推醒,我們合計了半宿,覺得現在煤塊這麼賺錢,安全就比賺錢重要了,如果出了安全事故,上面部門來查,你的事情肯定會被人利用,到時想不曝光都難。”
“你爸出了一個主意,一噸煤可以給五毛錢的提成,另外五毛則是安全獎。”
這一段時間,侯衛東大部分心思放在了市政府換屆選舉上,對煤塊生產並不上心,聽到母親的分析,深以爲然,道:“老媽,你和爸提的思路很正確,我不搞噸煤提成,這樣會造成何紅富過分追求產量,還是每月增加一萬元工資,另外每一年給二十萬安全獎。”
劉光芬道:“是不是太多了,要額外給二十萬。”
侯衛東道:“二十萬看起來多,其實算起來並不多,現在安全事故的賠償比前幾年高得太多,還是停產的損失以及罰款,只要何紅富能管好煤礦,不出事,其價值就遠遠超過了二十萬元,我得感謝爸媽,幫我想得很遠。”
劉光芬拍着胸口,道:“火佛煤礦不能出事,出了事情,你就麻煩了,早知道這樣,你就不開這家煤礦。”
又道:“我和你爸商量了,從現在開始,你爸到煤礦去守着,只要我們家有個菩薩在煤礦裡,能對何紅富有震懾作用。”
把侯永貴放在益楊青林鎮,侯衛東作爲兒子,於心不忍,道:“老媽,爸都退休了,何必讓他繼續工作。”
“你其實不瞭解你爸爸,他退休以後,成爲心煩意亂,我肯放他到青林鎮去,他不知有多高興,你們侯家人都是做事的命,只要閒着,渾身就不舒坦,你爸平時忙碌之時,很少生病,退休以後,衣服也穿得厚了,稍爲冷些還要咳嗽。”
兩人正說着,侯永貴也來到了門口,劉光芬不等他開口,道:“我和小三商量好了,每月增加一萬,同時每年給二十萬安全獎。”
侯永貴昨晚上一直在想兒子的事情,兩眼有些發紅,他聽了劉光芬與侯衛東商量的方案,道:“據我多年的辦案經驗,人不能貪心,吃魚只能吃中段,頭和尾還得讓其他人吃,否則肯定要出事,你賺錢,也得讓何紅富喝肉湯。”
三人商量了一會,侯永貴和劉光芬直奔益楊青林鎮,侯衛東慢悠悠下了車,他給沈東峰打了電話,兩輛車在城外匯合,一起前往吳海縣。
吳海縣與沙州交界處,吳海縣李勁副縣長和水電朱局長等人已經等候多時,從常理上來說,李勁作爲分管副縣長不必到交界處來迎接,可是當朱局長給他報告侯衛東要來檢查工作,他主動道:“侯局長是一把手局長,我要到路口去接。”
李勁副縣長如此主動,朱局長自然是很有面子,出門以後,就給侯衛東報告:“侯局長,您明天什麼時候出發,李勁副縣長要到張家坡迎接你。”
侯衛東客氣地道:“朱局,李縣長是老領導了,怎麼能讓他到張家坡來接我,不敢當。”朱局長道:“侯局長,李縣長很重視水電局的工作,他聽說您要來,堅持要到張家坡。”
侯衛東沒有過多推辭,他表揚了一句:“這是朱局長的工作出色,所以縣裡才能如此重視水電局工作。”
聽了侯衛東的表揚,朱局長心情很好。
到了張家坡,侯衛東快步上前,與前來迎接的李勁握了手,道:“李縣長,你親自迎接,折殺我了。”
李勁握着侯衛東的手,道:“侯局長是我們吳海縣的驕傲,歡迎多回家鄉檢查工作。”
兩人客氣了幾句,侯衛東笑道:“李縣,那年還感謝你高擡貴手。”
“什麼事,我記不清了。”李勁回想了一會,沒有想起侯衛東所指是何事。
“我二姐叫侯小英,整頓基金會進被請進了學習班,還是你簽了字,她才能從學習班出來。”
李勁認識侯小英和何勇,但是他早就將基金會的事情忘在腦後,經過侯衛東提醒,他纔想起了當年之事,笑道:“還有這事嗎,當時我纔到吳海縣工作,就接到了這個炭丸工作,這幾年,國際絲價節節攀升,你二姐發了財。”
侯衛東道:“絲廠的出口生意受國際行情影響很大,今天吃肉,說不定明天就喝湯,還望李縣長多指導。”
“何勇是專家,我哪裡懂國際貿易。”
李勁將侯衛東送到車旁,特意解釋道:“今天朱縣長到市裡開會,中午不能過來吃飯,但是趙書要陪同侯局長一起用餐。”
侯衛東曾經全省最年輕的縣委書記,如今是沙州最年輕的正處級局長,木秀於林風必催之,他擔心在選舉之時會遇到莫須有的麻煩,因此有目的各地各部門去拜一拜碼頭。
吳海縣是他的老家,縣委書記趙林與祝焱關係密切,侯衛東就將吳海安排在第一站。
吳海縣水電局的工作彙報安排在縣政府會議室,彙報工作是常規工作,一招一式都有套路,在座諸人很配合地將這個套路演完。
侯衛東是帶着禮物到吳海,只是趙林沒有來,他並不急於將禮物送出。
吃午飯之時,李勁陪着侯衛東等人來到了最好的酒店,坐到了最豪華的包間,由於趙林沒有到場,李勁就陪着侯衛東閒聊。過了十來分鐘,吳海縣委書記趙林推門而入,侯衛東趕緊站了起來,緊走幾步,上前與趙林握手。
與幾年前相比,趙林的鬢角略有些花白了,落座以後,他道:“吳海是衛東的老家,在項目上要向家鄉傾斜。”
“趙書記是我的老領導,益楊又是我的家鄉,無論如何也得扶持。”侯衛東第一步到吳海,也是帶了禮物過來,所以答應得很是爽快。
自從當上農機水電局局長以後,侯衛東一直不太關注局內的具體業務,將事情一甩手扔給了沈東峰,他的大部分精力用在協調與水利廳關係之上,除了培訓大樓以及漢湖的療養院之外,還額外要了小型農田水利設施建設專項補助資金和病險水庫治理專項資金,每年水利廳都會從水利部得到一些資金,如何運用這些資金就成爲水利廳的權力。
侯衛東與水利廳吳英副廳長關係不一般,吳英副廳長的身份又很特殊,因此沙州自然得到了水利廳的重點照顧,今年的項目比往年都要多,他和沈東峰經過合計,準備把病險水庫專用資金用在吳海縣。
喝了幾杯酒以後,侯衛東對任林渡道:“我們兩人都是趙書記的學生,一起敬趙書記一杯。”
趙林沒有推脫,舉杯喝了,他感慨地道:“益楊只在大學應屆畢業生中搞了一次公招,衛東當了局長,小任是縣委辦主任,楊柳是市委辦公室科長,從事實證明,當初益楊公開招考是成功的,只可惜後來沒有堅持。”
酒宴結束以後,侯衛東和趙林一起下樓,在樓梯口,侯衛東道:“趙書記,吳海縣關於整治病險水庫的報告,市政府批轉給了我,目前水利廳撥了一筆三百六十萬的病險水庫加固專項資金到市局,吳海縣的項目可以優先撥款。”
趙林道:“吳海的兩座病險水庫確實很危險了,我的想法是市局儘量多撥款,縣裡再配套一些,徹底解決隱患。”
侯衛東道:“我和沈局回去商量,一定會向吳海傾斜。”
趙林再次與侯衛東握了手,很有深意地道:“衛東是吳海驕傲,也是益楊的驕傲,我昨天和祝書記通了電話,一句話,我支持你。”
任林渡跟在趙林身後,看着侯衛東與趙林並排而行的身影,暗自心酸:“侯衛東真是撞了狗屎運,祝焱當了市委書記,周昌全當了副省長,趙林看樣子只能當個縣委書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