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陪着寧玥來到了一座位於郊區的別墅,進了一道大門,走出了樹間道,一幢四四方方的大樓出現在眼前,這幢大樓很有蘇式風格,高高的屋頂、寬闊的樓道,讓楊柳生出了一種錯覺,彷彿是走進了黨政機關。
二樓,侯衛東和小佳夫妻已經在裡面等着。
寧玥見了兩人,笑道:“你們從沙州都趕了過來,嶺西的客人卻一個都不見,晚上要罰酒。”
“這是正常現象,以前我們讀中學的時候,每天來得最早的學生都是距離學校最遠的。”侯衛東將小佳介紹給了寧玥,道:“寧書記,這是張小佳,我家裡那位。”
寧玥道:“我知道張小佳,園林局的老科長了,沙州女幹部嚴重不足,張小佳要有挑擔子的準備。”她這是有所指,近期組織部門考察了園林局,有意讓張小佳出任園林局副局長。
張小佳已經知道了此事,道:“謝謝組織上的信任,我只怕幹不好工作,有負組織希望。”
從侯衛東內心來說,他希望張小佳就做一個技術員,而不是一位官員,可是她的資歷、職務、學歷等條件都符合園林局副局長的要求,組織上要提拔她,他也不硬攔着。
陳曙光和方紅線、朱小勇和蒙寧兩對夫妻陸續到了。
楊柳得知了這兩家人身份以後,暗自咂舌,同時恍然大悟,心道:“有蒙家的關係,難怪侯衛東能當上副市長。”她知道侯衛東的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階層,能夠在幾年時間建立這些關係,這種本領着實讓她佩服。
吃完晚飯,方紅線提出打麻將,道:“今天一個都不準走,拋開手裡的事情,在這裡痛快地玩一天。”
侯衛東有事要找寧玥,道:“楊柳先打麻將,我和寧書記有事情談。”
朱小勇有些無聊地道:“夫人們打麻將,我們幾人做什麼?衛東,你別跟寧夫人談久了,我們幾個大男人也得找些樂子。”
寧玥不客氣地道:“你們這些大男人平時在外面花天酒地,把女人扔在家裡,現在是春節,陪陪夫人是應盡之職。”
幾個女人都贊同寧玥的觀點。
侯衛東將寧玥請到了單獨的角落,泡了兩壺綠茶,他直截了當地道:“寧書記,我想給你推薦一個人。”
“別客氣。”
“聽說駐京辦主任要回沙州,我推薦市政府辦的任林渡去接班,他擔任過吳海縣縣委辦主任,現在是正科級幹部,從年齡到資歷、學歷、性格特點都適合這個職位。”
“駐京辦是正處級,他是正科,級別不夠。”
在這種比較私密的場合,侯衛東沒有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道:“可以先任命任林渡爲副主任,由他主持工作。”
寧玥沉吟道:“好幾位領導都有推薦人選,任林渡這位同志有沒有讓人信服的優勢。”
“任林渡的特長是溝通能力,大年初一,他率領一個工作組到首都去接上訪戶,事情辦得挺圓滿,朱書記也表揚了他。”
“這事我先記着,如果沒有特別強有力的競爭者,問題不大,我有一件事情想找你,我先申明,即使你不講任林渡的事情,我也會說起這事。”
“寧書記,你也別客氣。”
“我當然不會客氣。”寧玥坐在沙發上,姿勢很隨意,道:“我有一位朋友在首都做房地產,從資金、技術到資源都不是嶺西土鱉所能比,他想參與沙州四大班子搬遷項目,這個工程他不想賺錢,主要是想建一個模範工程,在嶺西省起標杆作用,爲進入嶺西市場奠定基礎。”
聽說是這事,侯衛東就爲難了,當沙州市政府搬遷成了定局以後,步高和黃二分別來找過侯衛東,步高身後站着政協主席步海雲,黃二身後是市長黃子堤,這還只是本地實力派,另外,通過省裡關係找來的也不在少數。
“我雖然在分管南部新區,可是這事已經超出了南部新區的範疇,得歸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來操心,我不過是牽線木偶而已。”
寧玥笑得很開心,道:“過了春節,這事就歸你牽頭了。”
侯衛東當然聽得懂其中的意思,自從分管南部新區以後,他就意識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心道:“看來朱民生將一個燙手的山芋丟到了我的手裡。”轉念又想:“寧玥來的時間不長,看來和朱民生關係很不錯。”
自從分管南部新區,他就意識到會接到無數的燙手山芋,不過這燙手山芋也有兩面性,處理得當,就是香噴噴的山芋,處理不當,纔是燙手的山芋。
“這事我也記住了,關鍵要看市委如何決策,市委決策發後,我會在執行層面上,盡力而爲。”
楊柳頂替寧玥到了牌桌上,聽說放炮就是一百元,就很有些傻眼,她只是帶了七、八百元現金,實在經不起如此摧殘,可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提起錢沒有帶夠,肯定會丟寧玥的面子,背心的冷汗就流了出來。
小佳與蒙寧和方紅線不同,她是來自於普通家庭,知道一般幹部沒有多少錢,見到楊柳一閃而過的慌亂,又想到她曾經是侯衛東得力助手,便從手提包裡悄悄取了一匝錢,順手從桌下遞給了楊柳,她的動作隱秘而自然,蒙寧和方紅線都沒有發現。
楊柳當了多年秘書,養成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習慣,她正在着急之時,感到了腿上有人輕輕拍了拍,低頭之時,見到了小佳的手和手下的錢,頓時鬆了一口氣。她感激地看了一眼小佳,小佳則是友好地眨了眨眼睛。
朱小勇和陳曙光很無聊地在客廳看着電視,朱小勇對角落裡的侯衛東和寧玥道:“市委書記女士和市長先生,今天是大年初四,你們沒有必要夜日繼日地商量國家大事。”
寧玥從坐位起身,道:“你們兩人已經不習慣安靜地談話,寧靜以致遠,小勇還是大學老師,怎麼這麼浮躁了。”
陳曙光也覺得挺無聊,道:“木山老總吹牛,這個會所除了裝修好一些,平淡無奇,怎麼今天沒有見到他的蹤影,我昨天還給他打了電話。”
朱小勇道:“現在是春節期間,木山老總作爲商人,事情挺多,也最累,我們就安靜地在這裡吃喝玩樂,別去騷擾他。”
此地是慶達集團的高端會所,陳曙光、朱小勇、侯衛東和寧玥都有貴賓卡,大年初四,幾家人相約在這裡玩一天。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的敲門聲,一位服務員走了進來,禮貌地道:“先生,今天八點在頂樓大廳有演出,在五樓小廳有音樂會,在三樓有小型鑽石展……這是春節初一到初十的活動表。”
陳曙光接過了活動表,誇了一句:“木山老總真是急時雨,讓她們幾個女人打麻將,我們去搞活動。”
寧玥道:“我跟你們去看演出,讓紅線和蒙寧打麻將。”這時,她想起了楊柳的經濟實力很難與這幾人對打,從手包裡取了錢,道:“楊柳,這幾人都是麻手,你的錢輸光沒有?”
“我的輸贏不大,小佳姐輸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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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玥笑道:“有侯市長在後面支撐,小佳輸了無所謂。”
侯衛東聽了這話,暗道:“寧玥這個女人鋒芒畢露,和她接觸要留點心眼。”
幾個穿了外套,就出門上樓,在電梯上,寧玥伸手按了三樓,道:“我想去看鑽石展,哪位有紳士風度的男士陪我去?”
陳曙光和朱小勇一齊將目光轉向侯衛東。
寧玥道:“衛東市長,你別搖頭,我們四人,有三人同意你陪我去,你被選中了,這是多數人的暴政,制度問題,你無法選擇。”
侯衛東很有紳士風度地道:“願意陪寧夫人。”
寧玥道:“你也知道這個綽號,誰的嘴巴這樣長,是小勇還是曙光?”
鑽石小廳很安靜,只有六、七個人,在燈光的照射之下,鑽石展品散發着令女人心醉的光芒,侯衛東對這些奢侈品沒有太多的感覺,揹着手在一旁陪着寧玥。
他目光停留在了一個背影上。
這個背影奮條而挺拔,正低頭欣賞着櫃檯裡的鑽石。
侯衛東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晏紫,他用欣賞的目光打量着勻稱健康苗條的背影。
晏紫似乎感受了後背的目光,回過頭,與侯衛東的目光碰過正着,她移開目光,看了一眼寧玥,略略點頭,徐步離開了鑽石展廳。
寧玥見了晏紫,不由讚道:“好漂亮的女孩子,真有氣質。”
“省歌舞團的。”
寧玥當即道:“那就是步高夫人的同事了?”
“對。”
侯衛東沒有想到寧玥反應如此敏捷,對沙州人員瞭解得這麼快,暗道:“寧玥真是太聰明瞭,腦瓜子真好用,不是花瓶書記。”
寧玥在鑽石展廳足足看了四十來分鐘,這才離開了展廳。
“你很喜歡鑽石?”
“鑽石恆久永,一顆永相隨,哪個女人能忍受這種誘惑?”
“那你爲什麼不買,展品中沒有看上眼的?”
“誘惑是一回事情,佔有又是另一回事,我寧願多留點念想,多點念想就多了希望,日子就不難過了。”
“寧書記的日子難過,說出去別人要笑掉牙齒。”
“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
寧玥不願意多說此事,很快轉變了話題,道:“市委還缺一位秘書長,侯市長有什麼好人選沒有,朱書記、我還有中達部長都是外來的和尚,對本土幹部不熟悉。”
侯衛東沒有想到寧玥會有如此一問,他想了想,道:“寧書記猛然間提起了這個問題,我沒有思考好,如果隨意說出來,會影響市委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