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大年初三,經過這幾天,底下的私貨也早已清空,雖然前往拜年時正主大多不在家,但最少禮數是到位了,但經過這幾天跑下來,秦愛民也算是深記得體會到了做官難,做官累這句話的深刻含義,其中更不用說像他這種屁大的官了。
坐在火爐邊,喝着茶,半眯着眼睛,無事一身輕的秦愛民難得的輕鬆了一把。
“秦所長,電話。”
門外遠遠的忽然傳來老革命那特有的呼喊聲。
對於老革命來說,工作就是他的全部,哪怕是大過年的,無兒無女,無牽無掛的他也依然堅守在工作崗位上。??首發 官路求索10
小步跑到傳達室,按老規矩,先是給這位可敬的老人遞了一根好煙,之後才問道:“誰的電話?”
這幾天找他的人確實有些多,想念他的父母,詢問他情況的大哥大姐夫,閒得沒事拿打電話當新鮮的二姐,另外就是那一幫子知道他聯繫方式的同學了,其次就是打電話來詢問浮橋工作情況的楊大慶與餘國民了,雖然兩人都已經好幾天不在鄉里出現,但對於浮橋的事情,兩人都不敢掉以輕心,每天最少也會打兩三個電話過來。
當然,該送去的錢他也從來沒斷過,每天中午準時送到了他們的辦公室,至於這些錢最後怎麼出現到他們手中那就不是他秦愛民關心的事情了,總之他在第二天再去時都沒有發現前一天送去的報紙包。
“楊書記的。”老革命聲音有些小,“好像楊書記喝得有些多。”
“愛民啊,把晚上的工作安排一下,來縣裡吃個飯,我給你介紹幾個人。”
電話裡楊大慶的語調果然有些不正常,很像是酒喝多了口齒有些不清晰,不過秦愛民然敢怠慢,連忙回道:“書記,是在哪裡?”
“富春飯店,七點,準時到,另外別忘了多帶點錢。”
秦愛民還沒有來得及回話,電話另一頭便直接掛上了,看了看坐在門口數米遠處抽着煙的老革命,秦愛民又遞了根菸之後便回了自己辦公室。
這幾天他也確實按餘國民說的將賬目重新做了一遍,數據也都順了一遍,一番改下來,賬目外便立馬多了好幾萬,這一部份錢當然立馬另外找了一個獨立的保險櫃收了起來,對於這筆錢的情況,楊大慶跟餘國民都是清楚的,楊大慶對此更是異常的讚賞,餘國民更是不用說了,這幾天他案頭每天出現的六千八百塊足以讓他合不攏嘴了。
而這筆錢或者就可以稱之爲大石鄉現在的小金庫,電話裡楊大慶說的帶點錢自然也就是說的這筆錢。
沉思了一會,秦愛民先是拿起了五千塊,後來又覺得有些少,又拿起了五千塊,之後小心翼翼的將這一萬塊放進自己『毛』衣下的襯衣口袋裡。
楊大慶雖然說的是七點,但秦愛民可不敢真的七點到,踩着點到場那是領導的特權,早早的六點二十不到,秦愛民便趕到了富春飯店。
富春飯店並不大,看上去也開業的時間也不算久,不過地理位置卻還不錯,離石林縣最繁華的地段狀元坊只有三百米不到的距離,五層樓,一樓二樓是富春飯店,上面的三層居然是一家名叫臨春的招待所,這兩家是不是同一個老闆那就不得而知了。
衝進飯店大門,最少三百多平米的大堂倒也顯得異常氣派,最少在石林這個小縣城確實是如此。
“請問您是秦愛民先生嗎?”
秦愛民一愣,說話是站在門邊收費櫃檯內的服務員,看上去大約二十來歲。
“我就是。”秦愛民雖然有些奇怪但還是立馬回答。
“楊老先生他們中午喝得有些過頭,現在正在樓上的招待所裡休息,中午楊老先生說如果您來了就讓你先將酒菜點好,他們大約七點鐘會準時下來。”
這半年來羅天林一直在給秦愛民灌輸一個思想,那就是如何更好的爲領導服務,對於服務員的這番話,秦愛民倒是並不牴觸。??首發 官路求索10
“他們一共有多少人?”
服務員想也沒想,“一共五個人。”
“能把他們中午的消費單拿給我看看嗎?”
對於秦愛民的這個要求,服務員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看坐在不遠處的一名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見對方輕輕的點了點這才從身下的櫃檯出翻出了一張點菜單。
秦愛民根本沒有來得及細看便被下面的總金額給嚇了一跳,三千七百塊,五人一箇中午居然就吃掉了三千多塊。
秦愛民雖然暗暗心驚,但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常,大石鄉『政府』門外百餘米處的三家餐館,一家是楊大慶小姨子家的二媳『婦』開的,一家是餘國民一位堂嫂開的,另外一家則是鄉農機站站長的大舅子家的,這三家也是大石鄉半指定的招待餐館,大石鄉的對外招待一所都會在這三家。
所以對於楊大慶指定的這家富春飯店,秦愛民自然也不敢多說什麼,誰知道他背後是什麼人,畢竟像楊大慶這樣大小也是一把手能來吃飯的一般都不會是普通的地,特別是這種一克價就像是在殺豬的黑店,能讓楊大慶心甘情願的被殺,這就不是秦愛民能惹得起的。
眼睛一閉,從價格最高三五百一份的平步青雲,步步高昇,福祿無雙,龍鳳呈祥,到最便宜也要六十八一份的節節高,秦愛民連這些菜名到底是些什盟也沒細問,直接根據中午的單子便點了一桌價值兩千三百元大餐。
“先把菜準備好,到時再根據情況上酒。”
服務員的表情絲毫沒有異常,很平靜的問道:“請問需要些什麼酒。”
中午楊大慶五人足足喝掉三瓶茅臺,六百六十六一瓶的價值也不知是哪一個年份的茅臺,不過相信飯店在這酒上絕對沒少賺,弄不好就是縣菸酒公司兩百多的那種。
“茅臺吧,就拿中午喝的那種吧。”
跟着服務員走進二樓,二樓居然全部是包廂,窄窄的過道里鋪着厚厚的紅『毛』地毯,這在如今的石林縣絕對應當是頭一家。
果然,七點剛過,包廂門便打了開來,滿面紅光的楊大慶率先走了進來,之後走進來的則是四名同樣紅光滿面的中年男子。
一個個挺着自己的啤酒肚,加上似乎酒意依然沒有退去的臉,怎麼看怎麼福態,這在開河民間,也叫做官相。
“愛民啊,讓你久等了。”
楊大慶很客氣,不過秦愛民可不會真拿楊大慶的客氣當福氣。
“書記,看您說的,我也就是坐了一會。”
楊大慶哈哈一笑,之後便向秦愛民介紹他身後的四名中年男子。
“這位是縣委組織部史可堂部長,這位是縣工商局的王展局長,這位是縣財政局預算處的周輝處長,這位是三茶鎮的李立志鎮長,他們都是從我們鄉走出去的,以後有機會可以虛心向他們取取經。”
說完,楊大慶又笑着向身後四人介紹秦愛民,“他就是我跟你們說的秦愛民,以後你們可得幫我多照顧照顧他。”
直到這時,秦愛民終於敢肯定楊大慶確實是真心想提攜他一把,畢竟這種將身後人脈介紹給他的舉動絕不可能隨意而爲。??首發 官路求索10
一番客套,秦愛民表現得非常謙恭,誰叫他現在的職務是最低,但跟隨楊大慶進來的四人也表現得異常平易近人,也不知是看在楊大慶的份上還是什麼原因,四人對秦愛民的態度都異常的好。
兩個小時後,喝掉足足五瓶茅臺的六人才一個個頭重腳輕的從飯店內一處比較隱密的樓梯走進樓上的臨春招待所。
在服務員的帶領下,足足喝掉一瓶半茅臺,一人幹翻了四個半的秦愛民將醉得已經開始說糊話的史可堂等人送進了各自的房間。
最後以年齡大身體不好爲由喝得最少,但也有些上頭的楊大慶將秦愛民叫進了自己的房間。
楊大慶進洗手間洗了一把臉,之後纔在秦愛民身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喝了一口秦愛民在他洗臉時泡好的濃茶,神情爲之一清,這纔開口道:“愛民,以後有機會跟他們四個多走動走動,有什麼要他們幫忙的就別跟他們客氣,這感情是慢慢培養起來的,他們四人也都是從我們鄉走出去的傑出幹部,對你以後的進步也多少會有些幫助。”
“謝謝書記。”
秦愛民這次是真真切切的想感謝楊大慶,一個好漢三個幫,一個幹部,特別是一個領導幹部,一定的人脈那絕對是必須的,楊大慶能爲他介紹這四人,對他能否儘快的融入官場絕對有着至關重要的幫助,特別是身爲縣組織部副部長的史可堂,這對秦愛民來說絕對是難得的一根線。
其實在楊大慶介紹的四個中,秦愛民也就只瞭解史可堂跟周輝,史可堂是縣委織織部的副部長,在幾個縣裡的會議上,秦愛民在『主席』臺上看到過他的身影,而周輝則是縣財政局預算處的正處長,秦愛民跟他也打過幾次交道,畢竟他也是鄉財政所的副所長。
至於王展很可能是縣工商局的副局長,因爲據秦愛民所知,縣工商局的局長並不是姓王,而是姓趙。
最後李立志秦愛民就不知道是正是副了,三茶鎮與大石鄉一個在石林縣東邊,一個在西邊,秦愛民職位有限,參加工作也比較短,平日裡也並不太關心其它鄉鎮的具體情況,特別是像三茶這樣離得比較遠的鎮。
『揉』了『揉』眉頭,楊大慶顯得有些疲憊,對於他這個年齡來說,酒一喝多身體就會出現各種『毛』病。
“你接任李鄉長的位置縣裡已經確定下來了,大約出了元宵任命就會正式下來,不過一起下來的還會有一個縣裡派出的工作組,這個工作組其一是爲了調查李鄉長受傷的事情,其二則是關於金水橋的問題。”
停了停,“縣裡去年的財政也不好過,所以我擔心他們肯定會在浮橋的收費上玩花樣,你那賬目一定要做好,可別讓他們找出來什麼『毛』病,另外在元宵節前找人把金水橋給拆了,雖然我們並不怕他們去查,但穩妥點總沒錯。”
『揉』了『揉』眉心,楊大慶雖然身爲領導幹部,身體一直保養得非常不錯,但畢竟是奔六十的人了,這酒一喝多便會覺得頭有些沉。
“還有,我已經跟餘鄉長還有孫鄉長商量好了,等你的正式任命下來,孫鄉長管的工業那一塊也交給你,相信只要你能穩住計生那一塊,別出什麼大『亂』子,再在工業這一塊上弄出點成績,我退下來時再進半步應當不算難。”
聽了楊大慶這番話,原本像個乖寶寶一般坐在沙發上作聆聽狀的秦愛民只覺得腦袋中一陣轟響,就如同一張數十斤重的大陷阱重重的砸在了他頭上一般。
“你現在就可以開始做準備,最遲明年年底,最快今年年底我就會退下來,給你的時間並不多,你必須幹出一定的成績,同時一定要穩住計生那一塊不出問題,我纔好幫你說話。”
滿腔驚喜,直接被陷餅砸暈了的秦愛民一時間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書記,請您放心,我一定努力工作,絕不辜負您的期望。”
楊大慶半眯着眼睛看了看滿是驚喜的秦愛民,對於秦愛民現在的心情他並不陌生,他也曾經有過。
“該幫你鋪的路我已經鋪了,我能做到的也就只有這些了,成與不成就只能靠你自己了,你回去睡吧。”
走出房間,轉身輕輕的關上房門,隨着房門緩緩的關閉,秦愛民激動的心情也慢慢的平靜了下來,不過腦海中卻依然在飛速的運轉着,畢竟如果真按楊大慶所說的讓他再管上現在由孫鄉長管着的工業那一塊,那他今後該做的事情就太多了,而這些完全是他之前想都沒想過的。
“八叔,你怎麼在這。”
秦愛民一愣,轉過頭,這才發現自己身後居然站了五個人,之前他光顧着腦子裡想事情,居然沒有發現過道上還有人存在。
看着就站在自己身後三米遠處說話的男子,秦愛民好一會才把對方認出來,對方居然是自己快一年多沒有見到過的堂侄。
“你怎麼在這裡?”說着秦愛民的目光看向了另外四人,越看秦愛民的眉頭便皺得越緊。
四人下身穿着大喇叭褲,上身套着一件牛仔上衣,腰間掛着兩根長長的銀白『色』金屬鏈子,加上長得都快垂到肩上的頭髮,這四人怎麼看怎沒像好人。
五人中唯一還算是正常點的就是隻有自己的堂侄了,一米八多的個頭,穿着一身黑西裝,腳上穿着一雙鋥亮的老人頭皮鞋,不過這大冬天還是在室內居然還戴着一副遮住了自己半張臉的大墨鏡。
緊接着,秦愛民又發現其手中居然還握着一長長的像個大水壺一般的黑傢伙,仔細一看居然是現在市面上貴得嚇死人的大哥大,不過這一副裝扮弄下來,怎麼看怎麼像最近流行的港臺錄像古『惑』仔中的黑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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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在這裡開了間房,沒想到居然看到你了。”
秦鬆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三十二歲的他喊二十四歲的秦愛民叫叔心裡總不是個味,特別還是在有外人在場的情況下,不過按秦家的規矩,他又不得不這麼喊,秦老爺子在世的時候,最注重的就是這長幼尊卑,誰敢『亂』來,秦老爺子真敢拿起土銃直接轟人。
這裡就不得不說說秦愛民的爺爺了,秦愛民的爺爺這一生一共娶了三個老婆,總共生了五子三女,秦鬆的爺爺正好就是老大,比秦愛民的父親大了二十三歲,這也跟開河一帶的傳統有關,當年秦愛民的爺爺十九歲上山當土匪前,便是按這個傳統娶妻生了一子,這在當年的開河叫做留後,畢竟上山當了土匪,刀槍無眼,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個三長兩短,特別是哪時四舊嚴重,當土匪的總擔心自己壞事做多了會斷子絕孫,所以乾脆做壞事之前就把後人先造出來。
而對於這秦鬆,秦愛民自從秦老爺子去世之後便很少再見到他,不過他的情況從家人口中卻聽到了不少,秦老爺子在世的時間最疼愛的是秦愛民,但脾『性』與他最相似的卻是秦鬆。從小在村裡就橫行霸道,偷雞『摸』狗更是家常便飯,後來年紀大點就去了開河,聽說乾的也是偷蒙拐騙的事,差不多所有熟悉秦家的都說他接過了秦老爺子年輕時的匪『性』。
想了想,秦愛民終於開口道:“難得碰上,來我房間坐坐。”
對於秦愛民的邀請,秦鬆並不反對,點了點頭之後直接向身後的手下道:“去下面叫幾個小菜,弄瓶酒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