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二,參加完縣計生辦公議的秦愛民並沒有立即趕回大石鄉。
經過這兩天的會議下來,秦愛民總算是對石林縣的計劃生育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在石林縣,大石鄉的情況其實根本算不上特殊,可以說石林縣每個鄉鎮的計生狀況都是半斤八兩,誰也不比誰強,每年能比的只有誰鄉去年超生的五十個,誰鄉又只超生了四十九個之類,總之一年到頭,沒有一個鄉是能夠把超生數控制在超生指標以內的。
至於說完成黨和國家‘交’給的光榮任務,那簡直可以說是妄想。
而會議的內容果然也跟李副鄉長罵的差不了多少,總之兩天的會議突出來強調去,其實就只有一個主題,那就是要求各鄉各鎮努力執行黨和國家的計生政策,要將計劃外生育的歪風邪氣堅決有力的打擊下去,至於如何打擊,兩天的會議下來全是官面文章的一句話,那就是按有關法規。
當然,這兩天對於秦愛民來說也是不無幫助的,最少兩天下來他跟石林縣其它鄉鎮主管計生的副鄉長副鎮長認識了個遍,不過對於這些人,秦愛民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也許說“黴”字就寫在了他們額頭上也不爲過,總之從頭到尾這幫人全數是苦着一張臉,一副跟計劃生育苦大仇深,不共戴天的模樣。
走進市中心醫院‘婦’產科,不過當秦愛民站在‘門’診室前時卻不由的停下了腳步。
沒有結婚,至今還是處男的他一走進‘婦’產科的走廊便總感覺有些異樣,他總覺得似乎周圍所有人望向他的目光中都帶着一絲玩味,而對於這種感覺如果秦愛民的記憶沒有出現錯誤的話應當曾經出現過一次。
而上一次出現這種感覺是在一年半前,當時的他在一間出售**的小店前足足徘徊了近兩個小時,結果最終他依然沒有膽量踏進去,於是他直到現在依然沒有跟自己的處男身份做出告別。
“秦愛民!”
大約站了足足兩分鐘,一直下不定決心走進‘門’診室的秦愛民身後忽然傳來一聲似乎有些‘激’動的呼喊聲。
一聽有人喊自己,秦愛民渾身打了一個冷顫,之後被嚇了一大跳的秦愛民這才轉過頭。
“聶小梅,你怎麼在這裡?”
當秦愛民發現站在自己身後喊他的居然是他一名高中同時也不由的顯得有些‘激’動。
長得本就嬌小可愛,而且還身穿一身白大褂的聶小梅皺了皺自己可愛的小鼻子,似乎對秦愛民的這個問題很是不爽,“我爲什麼不能在這裡,我倒是奇怪你怎麼在這裡。”
停了停,眼光望向‘門’診室內,見‘門’診室內除了兩名來就診的大嬸沒有年輕‘女’子之後才又接着道:“怎麼,帶‘女’朋友來檢查?”
一聽這話,秦愛民就知道聶小梅誤會了,正當他想解釋,聶小梅沒等臉已經羞紅的秦愛民回話便又接着道:“什麼時候結婚,到時可一定要通知我。”
被聶小梅連環炮似的一番話打擊得面目全非的秦愛民真是哭笑不得,這時他也終於從初時的驚訝中回過了神,“什麼結婚啊,我現在連‘女’朋友都沒有結什麼婚,倒是你,結婚時可別忘了通知我。”
秦愛民與聶小梅是高中同學,聶小梅一直是班長,而秦愛民而一直是班裡的學習委員,於是兩人在三年時間裡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友誼”,當然,在那個年代,這份友誼絕對是純潔的,之後兩人高考各奔東西后也依然有過近一年的書信往來,最後直到秦愛民在大學裡‘交’上了‘女’朋友這才順其自然的淡了下來。
看了看聶小梅身上的白大褂,再聯繫記憶中聶小梅所讀的醫學院,秦愛民身爲副鄉長該有的判斷能力才終於重新回來。
“你在這裡當醫生?”
似乎聽到秦愛民說沒有‘女’朋友之後便顯得異常高興的聶小梅微笑着點了點頭,“是啊,不過我現在只是在這裡實習,還要半年才能畢業。”
醫學專業不同於尋常大學專業,一般都是五年制,對於這一點秦愛民倒是非常清楚。
“秦愛民,聽說你現在在石林當官了。”
聽着聶小梅搞怪玩味的語氣,秦愛民實在是不知道應當如何回答,不過看上去聶小梅對他的現狀一直很瞭解。
副鄉長對於大石鄉的百姓來說確實大小也算是個官,但如果攤到開河市區,再加上前綴的主管計生工作,這個官字秦愛是無論如何也“受之有愧”。
整個開河地區數十個鄉鎮,每個鄉鎮差不多都有五到八名副鄉長副鎮長,這一算下來,一個小小的副鄉長實在是算不得什麼,再說一個小小的副科級,別說省城那樣的大城市,就算是在開河市的各級部‘門’裡都是一抓一大把。
一番互相取笑之後,聶小梅這才終於問道:“你來這裡幹什麼?病了嗎?不過你好像走錯地方了吧,如果沒有走錯,我幫你檢查一下。”
對於聶小梅愛開玩笑的‘性’情秦愛民實在是哭笑不得,他一個大老爺們來‘婦’產科檢查,這可能嗎。
“沒病,我是有事想來諮詢一下。”
不過聽到聶小梅說她現在正在這裡實習,秦愛民心頭不由的大喜,差點就喊出天助我也,秦愛民看了看四周,來‘婦’產科檢查的雖然不算多,但在這‘門’診室‘門’口卻確實不是一個談事的地方。
將聶小梅拉到一個僻靜的拐角,那神情跟做賊沒什麼區別,反而‘弄’得聶小梅是一臉的奇怪。
“聽說醫院有儀器可以檢查胎兒的‘性’別,有沒有這麼一回事。”
聶小梅一聽秦愛民這話先是一愣,在現在這個年頭,資訊並不發達,知道B超的人就不算多,而知道B超可以檢查孕‘婦’所懷胎兒‘性’別的更是少之又少。
“你怎麼知道?”
一聽聶小梅沒有否認,秦愛民不由的在心底長噓了一口氣,一塊一直懸在心頭的巨石這才終於落了下來。
“我前幾年在一本雜誌上看到過一篇關於這方面的文章。”
經過在大石鄉的大半年,秦愛民越發的開始感謝“偉大”的大學,如果不是大學四年的課程實在是沒什麼吸引力,秦愛民也不會一年四季的泡在圖書館內跟某些人談人生談理想談未來,也就自然不可能不務正業的看那麼多的報紙雜誌,自然也就不可能想出像拆橋收過橋費這樣的經典決策,同時自然更不可能想出解決計生困境的絕世妙計。
以秦愛民對於計生工作的瞭解,特別是聯繫大石鄉的實際情況,想要解決大石鄉的計生問題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讓想生兒子的人能生出兒子,至於那些什麼說服教育,對於普遍文化水平連小學五年級都沒到的大石鄉來說簡直跟放屁沒任何區別。
“你不會是想檢查胎兒‘性’別吧,這怕是不行,我們醫院前年剛買的B超機是一部在日本用了十來年的二手貨,分辨率根本看不清八個月以下嬰兒的‘性’別。”
這番話如同一桶冷水直接將原本滿心自得的秦愛民從頭到腳淋了個透,八個月大的胎兒差不多都可以算早產生下來了,‘弄’不好到時引產下來後都能活下來了。
一看秦愛民整個臉都變白了,聶小梅不由有些心疼,連忙又緊接着道:“不過我可以帶你去省第二醫院去檢查,我有兩個同學現在就在那實習,讓他們幫幫忙找找人應當不會有什麼問題。”
對於聶小梅來說,查查嬰兒‘性’別並不是什麼大事,就在幾天前,她還帶着醫院一名副院長的孫媳‘婦’去省第二醫院檢查過,只要有熟人,對方又能放心,檢查一下胎兒‘性’別也就是一句話幾個字的問題,對方能得到紅包,自己又能知道腹中胎兒是男是‘女’,這簡直就是一種雙贏的局面,何樂而不爲呢。
一聽這話,秦愛民就知道聶小梅誤會自己了,想了想,秦愛民乾脆坦白從寬,“我這可不是一兩個,而是好幾百個。”
“啊!”
聶小梅驚得連嘴都張開了,“好幾百個,你家有這麼多人懷孕嗎?”
“我現在是石林鄉大石鄉副鄉長,主管鄉里的計生工作,我準備組織我們鄉所有待產孕‘婦’進行一次B超檢查,而且這個檢查不只是這一次,我計劃將它常態的保持下去,也就是說以後每年我們鄉大約都有數百名需要檢查的孕‘婦’。”
之後秦愛民又將大石鄉的計生情況向聶小梅做出了詳細彙報,包括李副鄉長被燒事件,對這件事情聶小梅自然也清楚,李副鄉長在中心醫院內大小也算是一個名人,畢竟一個副鄉長在計劃生育拆房中被人同歸於“燼”雖然被新聞封鎖了,但在醫院內依然算得上是一件稀奇事,想不知道都有些難。
聽到秦愛民說到他已是副鄉長,聶小梅就被嚇了一跳,但當秦愛民將他的計劃全盤托出來之後,聶小梅簡直就是被嚇得連話也說不出口了,臉‘色’更是直接被嚇白了。
“你不要命了!這事萬一傳出去,你這副鄉長還能當得下去嗎!”
對於聶小梅的擔心秦愛民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平同志說過,不管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就是好貓,不管生男生‘女’,我想根據有關政策,只要不超生就行,既然老百姓想生兒子,那就讓他們生,我相信老百姓只要有了兒子,自然就不會再違反國家計生政策超生,我們計生幹部的擔子自然也就能輕下來。”
“你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