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裸裸的交易
釣魚的時候,張清林不斷抽菸,半天不動魚竿,也不說話:他還沒完全放開心懷,他現在連自己都不知道神遊到哪裡去了。
而薛華鼎則因爲酒勁上頭,在秋天燦爛的陽光照耀下開始昏昏欲睡。實在忍不住瞌睡的他看看天上的太陽,對心不在焉的張清林道:“張書記,我頭有點暈,我先在這睡椅上躺一會。”
張清林先吃驚地嗯了一下又哦了一下,收回神之後才說道:“好,好,你睡吧。”
還沒等太陽下山,二人就開着車回了縣城。動身的時候薛華鼎又多買了二條皇絲鯉,五條魚花了他三千多元。
張清林只買了一條皇絲鯉,還順手接過了一條崔老頭一定要送給他們的、下午在魚塘裡釣的普通鱅魚,大約有三四斤重。
看着張清林開車離開,薛華鼎轉身進院子進廚房,將五條皇絲鯉用不同的容器盛好,看它們在水裡活蹦亂跳之後,自己美美地到浴室洗了一個澡。
全身鬆懈下來的他躺在軟皮沙發上看着電視,準備到九點的時候再隨便弄點吃的應付一下肚子就睡覺。
不想電視剛打開,還沒看上三分鐘,他的手機就響了。
薛華鼎懶洋洋地翻轉身,爬到沙發一端,長長地伸出胳膊,手循着聲音的方向抓了幾下才抓到手機包,又胡亂地在手機包裡翻了好幾下才抓到手機。
拿過來看了沒看來電顯示就按了一下接通鍵,然後往耳朵邊放。
“薛華鼎,你是薛華鼎嗎?”薛華鼎聽見裡面一個婦女的聲音,背景還傳來一個小孩打鬧的聲音。
“是啊,你是誰?”正看電視的薛華鼎以爲是一個陌生人打來的,有點不耐煩地問道。現在熟人不是喊薛局長就是喊小薛,而且“小薛”這個稱呼都是領導喊的,直呼自己名字的很少聽見了。
“薛局長,呵呵,我是朱瑗啊。你的手下員工。”對方自報家門說道。
“朱瑗?”薛華鼎連忙坐了起來,腦海裡立即呈現一副胸脯高聳的女子圖像,有點驚訝地問道:“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我爸爸家裡,下午纔到家。你在哪裡?你吃飯了嗎?”朱瑗問道。
“還沒有,剛纔從外面回來。有什麼事嗎?你吃飯了沒有?”
“沒呢。薛老闆,是不是請你的員工吃飯?”朱瑗笑問。
“呵呵,就是我想請你,你媽媽也不會讓你出來吃吧?你們二口子現在都是總經理,還是我的什麼員工?”薛華鼎也笑道。
“既然你小氣,那我今天請你吃晚飯好不好?你就打車過來,我們等你。”朱瑗笑着說道,“還有我爸爸也在家裡,我們都在等你哦。”朱瑗最後拖了一個尾音。
“朱縣長也在?不妨事吧?”薛華鼎也是隨口說一說,薛華鼎估計朱瑗請自己吃飯是朱縣長出的主意,以前朱瑗回來就沒有這麼請過自己吃飯。
“他又不領導你,難道你會怕他?快點過來吧,我們肚子有點餓了。我家朗朗在喊我,呵呵,聽見了沒有?”話筒裡果然不斷有小孩喊媽媽的聲音。
“好的,我就過來。”薛華鼎答應之後掛了機。
不過他心裡還是一陣苦笑:張清林的事還不知道擺平沒有呢,又要見朱縣長,但願朱縣長不會給自己什麼任務。他應該只是隨便談一談吧,畢竟羅副書記馬上就下來考察爲他搖旗吶喊了,沒有必要再大張其鼓地驚動其他人。
薛華鼎邊換衣服邊想:“也許是爲了感謝我還說不定呢?畢竟羅豪所起的作用已經表現出來了。朱瑗和朱縣長都應該知道我薛華鼎爲此付出了什麼。”
薛華鼎臨出門,還是用塑料袋裝了一條皇絲鯉提着到了朱縣長的家。
當薛華鼎按下門鈴,朱瑗抱着她的小孩就打開了門,看見薛華鼎手裡的東西,就笑問道:“薛老闆,難道你見手下員工還送禮?”
“呵呵,你就別開玩笑了。”薛華鼎笑了笑,接過朱瑗遞過的拖鞋,一邊對她懷裡的小孩喊道:“朗朗,認識我不?”
朱瑗笑了一下,推了推懷裡的孩子,對孩子說道:“朗朗,快喊哥哥!”
“哥哥——”小孩奶聲奶氣地喊道。
“喊叔叔!不是哥哥。”薛華鼎笑道。
換好鞋之後,薛華鼎準備將裝了魚和水塑料袋送到廚房去,朱瑗連忙伸手接過。而此時朱縣長已經站在書房門口,笑着對薛華鼎道:“小薛,過來了?”
“朱縣長,你好。”薛華鼎只好把塑料袋交給了朱瑗,走上幾步伸出手握住朱縣長的手。
朱縣長說道:“本來我在下面鄉鎮檢查工作,聽說她和朗朗過來了,我就早一步回家,要不也不會這麼晚纔打電話給你。沒有耽誤你什麼事吧?”
薛華鼎連忙說道:“沒有。今天一天都在外面跟朋友釣魚,才洗完澡看電視呢。”
“沒有耽誤就好。”朱縣長笑了笑,又拍了薛華鼎的肩膀一下,然後帶他進了書房。
朱縣長正要關門,朱瑗抱着小孩端着一杯茶進來了,她笑着對薛華鼎說道:“薛老闆,你出手真大方啊。這麼大一條皇……皇什麼魚,很貴吧?好久沒有吃過了。呵呵,看來我們朗朗有口福。”
朱縣長愣了一下,問道:“皇絲鯉?”
薛華鼎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以爲朱縣長會生氣,雙手捧着茶水看着朱縣長。
不料朱縣長只是異樣地看了薛華鼎一眼,對朱瑗說道:“你幫你媽媽做菜去。”
“……好的。”朱瑗笑了笑,走了,並順手關了房門。
看着薛華鼎在沙發上坐下,朱縣長拿起桌上的中華煙掏出一支,自己點上後走到薛華鼎身邊的沙發前,突然問道:“那你也應該知道了羅副書記後天下來考察的消息?”
薛華鼎有點吃驚地擡頭看了朱縣長一眼,不過很快就明白了朱縣長爲什麼這麼問。朱縣長肯定是憑這條皇絲鯉就知道自己今天跟誰呆在了一起。不過他也沒後悔送這條魚來。聽朱縣長髮問,薛華鼎點了點頭。
朱縣長在沙發上坐下,又問道:“你買的還是他送的?”
如果是外人聽了這話肯定會感到奇怪,因爲張清林的職位比薛華鼎還高,怎麼可能反過來送魚給薛華鼎呢。但聽在薛華鼎耳朵裡卻很正常,他回答道:“是我自己出錢買的,我一共買了五條。朱縣長,你可能誤解……”
朱縣長卻笑着打斷了薛華鼎的話,說道:“我誤解什麼?我沒說什麼啊。呵呵,你啊,出手真是大方啊。”
薛華鼎不知道朱縣長的話僅僅是指自己買五條魚出手大方,還是包括自己在羅豪身上出手大方。他只是笑了笑,裝着不知道的樣子,也模棱兩可地說道:“也沒花幾個錢,只要大家都就好。”
朱縣長讚許地笑了笑,問道:“今天釣了幾條魚?”
“沒釣幾條,喝了酒就在太陽下睡着了。”薛華鼎笑道。
“呵呵,他呢?”朱縣長笑問,似乎有意又似乎無意。
“他倒是調上來幾條。他手藝高心平氣和,所以釣的魚多。”薛華鼎也話裡有話說道。
朱縣長把煙從嘴裡拿開,用認真的語氣說道:“他真的心平氣和了?”
薛華鼎早就對打這種啞謎沒興趣,見朱縣長挑明說,他也挑明瞭說道:“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他能不心平氣和嗎?不過,朱縣長,我想這事也不完全是他的責任,人選的事情拖了這麼久,傳言滿天飛,能不讓別人產生其他想法嗎?現在不到處說‘有機會就上,沒機會也要創造機會上’嗎?更何況他的機會還不是一點點呢。我希望朱縣長能夠……”說到這裡,薛華鼎熱切地看着朱縣長。
朱縣長點了點頭,先認真地說道:“人之常情,我沒有怪誰,更何況俗話說識時務者爲俊傑,我怎麼可能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他的業務能力很強,辦事果斷,現在縣裡的事情又千頭萬緒,正需要有一位能夠挑擔子的人呢。”然後笑道,“呵呵,小薛,你還真夠朋友啊。”
薛華鼎聽出了朱縣長的話外之音,認真地說道:“謝謝朱縣長。”
“挑擔子”自然就是重用之意,也是朱縣長通過薛華鼎之口向張清林展示的承諾和示好,或者說是一種誘惑和施捨。張清林如果能接受下來,那就是朱縣長的同盟者,否則,那還是競爭關係。
有了張清林的同盟,朱縣長當然更自信。雖然還需要薛華鼎去傳達,但朱縣長心裡卻是十拿九穩的感覺。他笑了一下,對薛華鼎問道:“小薛,你會下象棋不?現在飯還未好,我們要不要殺一盤?”說着他起身走到書櫃前,從裡面拿出一塊棋盤和一盒象棋放在薛華鼎前面的茶几上。
薛華鼎見朱縣長沒有提其他要求,特別是沒有要他去找胡副書記活動,心裡放下了心。心裡想:有了朱縣長對張清林的承諾,張清林應該會安靜下來吧?
薛華鼎知道朱縣長說下棋的意思就是表示正事已經談完,至於自己真的會不會下象棋並不重要。薛華鼎笑着說道:“下象棋的規則還是懂,但我怕在朱縣長面前獻醜。還是陪您殺幾盤,朱縣長,你可手下留情。”一邊手腳快速地擺棋。
朱縣長笑道:“我也很少下,以前別人下棋的時候我在旁邊看,也就知道點規則而已。請你手下留情就不必了,容許我悔幾步棋就成,呵呵。”
下了幾個棋子後,薛華鼎發現朱縣長的棋力確實一般,幾乎跟他差不多。於是他放下了怕輸得太慘而緊張的心,專心一意地下起棋來。
朱縣長拿起一顆棋子一邊看落點,一邊隨意問道:“你們的通信大樓建設速度不錯。估計到過年前就可以封頂了吧?”
“我們想是這麼想不知道能不能按我們的設想來。呵呵,以前我們捱了你們政府幾次批評,不加快點不行。”薛華鼎說着,看着朱縣長手裡捏着的棋子笑道,“朱縣長,你快點下啊,這麼拿着遲遲不落下,我心懸着難受。”
“呵呵,老頭下棋當然要思考久一點。你年輕人可不許悔棋。”朱縣長先放一個位置,又變了一個地方,然後點了點剛放下的車,說道,“就這裡!”
“好。只要你放下來我就放心了。”薛華鼎笑道,想了想就拿起放在象心位置的馬退了一步,然後說道,“我們現在把大部分資金都放到開發區的建設上了。朱縣長,能不能再幫我們籌集點資金?”
“前段時間不是貸了五百萬的款嗎?這麼快就用完了?”朱縣長偏了一下自己的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