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尾一章
“好吧,我這把老骨頭再用一用。”褚副局長笑着答應道。
賀國平把目光移動薛華鼎身上,出乎賀國平意外的是薛華鼎滿口答應道:“好,我和褚局長一組。”
賀國平又把目光移動湯愛國身上。湯愛國本想拒絕,想多用一點時間陪一陪姚主席,但見薛華鼎答應了,也只好應道:“行。”
王主席自然沒有反對意見。
直到他們四個人都點了頭,賀國平的心纔像做完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一樣放下來,他剛纔還擔心一旦薛華鼎不答應,自己該如何做呢。
感受到自己剛纔的無助,賀國平心裡忿忿不平:“靠,分配工作給他們,好像是求他們辦事一樣。哎,今後的日子怎麼過啊,要是他們繼續這麼鬧,我就是當了一把手估計也會被他們拱掉。”
將薛華鼎他們幾個人調開後,賀國平忙於在局裡安排一些面子上的工作,生怕姚主席下來抓住其中一點小問題就借題發揮,對他鋪天蓋地地來一頓猛批來幫薛華鼎樹立威信。
明顯地,賀國平過慮了,多少知道一點局裡情況的姚主席進了安華市電信局之後,連車都沒有下就打電話把賀國平請下來,和他一起坐車到街道上的電信活動點看了看。坐在車裡的他在街上看到電信局的彩車和周圍無數的市民跟着彩車後面看熱鬧之後,就誇了幾句他們的點子出得好,既達到了宣傳廣告效果又費用少,之後就同賀國平握手告辭,前往另一個市局檢查。
不過,姚主席的這幾句誇獎讓賀國平也心裡不是滋味:“因爲用移動彩車宣傳的事還是薛華鼎這個傢伙提出來的,不知道姚主席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如果知道,那含義肯定就不同了。”賀國平現在還真有點疑神疑鬼的。
517電信日之後,局裡明顯地分成了三個不同的勢力團體:一方是以賀國平這個代理局長爲首的,代表人物是賀國平,其次是設備部、業務部等少數部門的中層領導。一方是以湯愛國爲首的,代表人物有湯愛國、薛華鼎、馬副局長、褚副局長等局級領導,以及包括辦公室主任、建設部、移動中心主任等等在內的中層幹部。第三方是以曹副局長、王主席爲代表的中間派,除了這二個局級幹部,還有財務科科長、人事科科長等等。
在這三方中,反而是賀國平這個集團的人實力最小,湯愛國他們的實力最強。在平時的時候倒沒有什麼,大家都能把自己主管之下那些事情做好,儘量不給對方留什麼把柄。但在一些涉及到各方利益的時候,二方就不可避免第相互扯起皮來。
表現最突出的是二件事:第一件就是確定上報局長助理人選問題。因爲姚局長已經上調到省管局當了工會主席,褚副局長馬上要正式地、完全地退休,省管局基本已經內定將薛華鼎扶正爲副局長。安華市電信局班子裡就需要增加一名新的局長助理。
賀國平一方推薦了設備部的孫革新主任,準備將他報給省管局。而湯愛國、薛華鼎這方卻推薦了張金橋。本來湯愛國是相中了自己的親信黃愛國,不過因爲黃愛國表面上對湯愛國忠心耿耿,但暗地裡又去討好賀國平,接到下面的職工報告後,湯愛國就放棄了他,轉而支持薛華鼎推薦張金橋。
二方爭奪的結果是超過了省管局的期限,安華市電信局的領導班子還是沒有將這個新局長助理的名單報上去,讓省管局幹部處的領導催了好幾次還是定不下來。同時因爲這事也把班子內的矛盾呈現在上級領導面前。
第二件事就是職工分房的事。因爲湯愛國和薛華鼎都是主管的技術方面的業務,他們手下的職工極大部分都是學校分配來的年輕科技人員。而賀國平主管的設備部、業務部都是油水很好、不需要很多技術的部門,能進裡面的人基本都是工齡較長的員工。
在分配房子的時候,如果以工齡爲主打分排隊,肯定是賀國平的手下佔便宜,如果是以文憑、學歷爲主打分排隊,那麼湯愛國、薛華鼎他們的手下佔便宜。
雙方還有一個爭吵的焦點是已經有住房的職工房子的扣分問題。
按賀國平他們一方的意見就是已經有住房的只要退出現有的房子,那麼就不要扣分,以平等的身份進行新住房的分配。以前他們之所以有房,是因爲他們爲電信局工作的時間長,當然應該分配住房,怎麼可能因爲以前有房子現在就要扣減一些分數呢?
以前的住房只有四五十平方米,不但陳舊、骯髒,而且離超市、學校較遠,生活不方便。而新房子都是八九十平方,周圍不遠就是超市、學校和醫院,與舊房子簡直不可同日而語。不少老職工願意退掉舊房子而住新房子。
湯愛國、薛華鼎他們這邊則認爲那些有住房的人對住房需求並不迫切,我們的技術人員現在是四五個人一間住在租住的破房子裡,我們受了這麼久的苦,沒有新房子的時候你們一家人住在房子舒舒服服,現在有新房子了又到新房子裡去舒舒服服,我們卻要接過你們的舊房子住。你們每次都住新的,我們不是沒房就是住舊房,哪裡有這個道理?所以現在有房的職工必須扣分,即使你們分數低分不到住房,你們退一步還有舊房子住,而我們這次排不上的話就還是隻能在租住房裡打游擊。
反正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開了幾次協調會,都因爲二方的激勵爭吵而不了了之。於是這邊職工寫信向上面反映局領導沒魄力,住房出來這麼久了還定不下分房方案,讓大家無房可住。那邊職工則說局領導不尊重老同志,準備將新房子分給才進局的年輕人。也有職工反映局領導不尊重知識不尊重人才,年輕結婚連房子都沒有,而局裡新建的房子與其空着也不給年輕人一套……
這些告狀信件讓省管局不時打電話詢問實際情況,或者乾脆派調查組下來進行調查。局裡班子不團結的問題鬧得全省皆知。在這種氛圍下,電信業務發展和網絡質量也就不可避免第呈現下降趨勢。
在此期間,賀國平爲了示好於薛華鼎,或者說想把薛華鼎從湯愛國的陣營中分化出來,不但把他以前封存的、以前褚副局長使用的那輛小車給了薛華鼎,還親自上省城找林副局長,請他不要阻攔薛華鼎升爲副處長,並讓薛華鼎早日轉正爲副局長。
解決的這些問題,賀國平還硬着頭皮找了姚主席,請他幫忙勸說薛華鼎不要和湯愛國攪在一起。
到五月底,薛華鼎不出任何人預料地接到了擔任安華市電信局分局長的任命,升爲副處級。
任命下來的第三天,薛華鼎剛和同事喝完榮升副局長的喜酒,就接到了省管局姚局長的電話,請他到省城去,姚主席要找他談一談。
薛華鼎興沖沖趕到姚主席家裡,卻被姚主席嚴厲地颳了一通鬍子。
“薛華鼎,不,薛副局長,你還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啊。”姚主席沉着臉讓薛華鼎在沙發上坐下後,馬上就是說了起來。
薛華鼎原以爲姚主席把自己喊過來是傳授什麼做領導的經驗,或者說是祝賀他好不容易當上了副局長呢,想不到竟然是不留情面的批評。
“姚主席,我,我哪裡做的不對嗎?”薛華鼎小聲問道。
“對,你怎麼會不對呢?你膽子大,有魄力,竟然跟頂頭上司對着幹,我佩服你還來不及,我怎麼會說你不對呢。”姚主席冷笑道。
“我沒有跟他對着幹啊,他工作中的失誤我總要指出來,不能算是對着幹吧?” 薛華鼎辯解道。
“那我問你,第一次你在局辦公會上與老賀對着幹,他是什麼失誤?批評你遲到難道不對?”姚主席問。
“那是他欺人太甚,我總不能事事逆來順受吧?宋局長到醫院看望你的那次你又不是不知道?”薛華鼎不想低頭。
“不錯。我知道,是他賀國平做的不對。但上級領導已經批評了他,他也受到了處罰,你還覺得不夠?”姚主席問。
薛華鼎沒有說話。
姚主席見他低頭不語的樣子,說到:“小薛,我是看着你進郵電局,看着你成長的。以前姚甜在我面前說了你少好話,我第一次與你見面也覺得你思想靈活,有主意有擔當,所以看重你。但你不能這麼受不了氣,說嚴重一點你這是心胸狹窄。這是一個領導幹部的大忌。我真地想問你一句,你想不想在電信幹了?”
薛華鼎擡頭看了姚主席一眼,正不知道是不是告訴姚主席自己準備調離這裡的時候,姚主席又說話了:“如果你在電信局幹下去,那你目前這個樣子就不可能走多遠。一個不爲上級領導樹立威信、樹立權威的下級不是一個好下級。你這麼蠻幹,只要不合自己的心意,你就要造反要反抗。你自己說誰願意提拔你?誰願意提拔一個將來造自己反的人?我老姚今天說的是實話,如果你從現在開始不努力改變你吃不了虧的脾氣,不認真支持你的領導,你這輩子也就到這個地步打住了。”
姚主席說着說着就站了起來,繼續說道:“你不要以爲有地方政府一個什麼副書記撐腰,你就能在電信爲所欲爲,那沒有用的。不說郵電系統實行的是地方政府和主管部門的雙層領導,就算地方政府的權力很大,他也只能幫你在安華市那一塊立足,還管不到省裡來吧?
你現在年輕,有的是前途,有的是機會,爲什麼就不能忍一忍?真要有人對你做的過分,我們難道就會讓你受一輩子的委屈?你看看你們現在這麼鬧,鬧出什麼好處來了。哼,最後結果是你們各方不但什麼也沒有撈到,反而在省領導眼裡留下了一個不好的印象。現在,宋局長對我們安華市電信局的領導班子是失望了,還批評我不會培養梯隊幹部。這批評夠重的吧?一個單位領導除了業務發展之外,還有一個主要工作就是培養幹部。老的終究要走,年輕的一代不可避免要上來。
宋局長的話,也就是說我姓姚的沒有完成上級交給我的任務,是嚴重的失職。其實,這都不重要,因爲我年紀大了,做錯了也沒辦法。說私心一點,我反正是不可能再有上升的可能了,到目前這個位置我也知足了。但是,你從宋局長的批評中聽出另一層意思沒有?
他的畫外音就是我們安華市電信局現在的整個領導班子他都不看好。你……你自己想想吧。這是一個什麼概念!我臉紅啊,我覺得不好意思見你們幾個。今後其他市局局的幹部按部就班地上升,你們卻只能……,算了,有些話我不能說得太直白,你心裡肯定明白。
……”
薛華鼎聽了姚主席的話,看姚主席痛心疾首的樣子,心裡也不是滋味。他等姚主席稍微平靜一點後,說道:“姚主席,我可能過段時間就調走。”
“調走?”姚主席開始沒聽清,等他明白的時候,眼睛睜得大大的,連忙大聲問道,“調走?調到哪裡去?”
薛華鼎道:“回我們縣,到政府那邊去。可能擔當縣長助理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