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車裡下來的,是海平市委書記金懷沙等人。
金懷沙下車之後,不不及等其它人,便甩開步子,大步朝勞動的人羣走去,他逢人便扯住,問道:“張省長在哪裡?”
“喏,那個穿背心的就是。”
金懷沙疾步上前,走到張廣明面前,說道:“張省長,您好!我聽說李副省長出事的消息,馬上趕了過來。您怎麼親自背沙包了?”
張廣明沒有停住腳步,說道:“懷沙同志,李毅同志已經犧牲了!這麼久了,連他的遺體都沒有撈到!”
金懷沙一臉沉痛:“是我們工作沒有做到位,讓李副省長出了事!我有責任。”
張廣明道:“你剛從京城趕回來,這事怎麼能怪到你頭上呢?好了,現在不是劃分責任的時候。懷沙同志,海平市其它地方的災情怎麼樣?”
金懷沙道:“沿海地區遭受的風災很嚴重,有房屋垮毀,有人受傷,但還沒有接到有人死亡的報告。”
張廣明道:“懷沙同志,只死了李毅同志一個人,你是不是覺得很高興啊?”
金懷沙誠惶誠恐的道:“張省長,我沒有高興啊,我和您一樣,爲李副省長的犧牲感到痛心疾首。”
張廣明沉聲道:“如果沒有李副省長,你們這個化工園區,起碼要被淹死上萬人!大半夜的,颱風登陸,防潮堤壩多處決堤。誰能逃得過?”
金懷沙道:“是的,是的,李副省長對我市人民有大恩。對我金懷沙有大恩!我們一定組織人力物力,盡一切可能打撈到李副省長的遺體。”
張廣明走到缺口處,將肩上的沙包丟進去。拍拍手,聳聳肩,回頭一看,只見金懷沙隔老遠就站住了腳,不敢上前。
“張省長,您不必親自勞動啊!有這麼多的人呢!”金懷沙討好似的笑了笑。
張廣明指着缺口,說道:“你看這裡!水流如注!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量!就多一分戰勝災情的希望!”
他犀利的眼神。看了一眼金懷沙。後者穿着潔白的襯衣,藏青色的長西褲,皮鞋擦得鋥亮,全身一塵不染。
張廣明道:“懷沙同志,你還是回市區去吧!這裡的地可髒了!別弄花了你整潔的行裝!”
這話明顯帶着諷刺和批判。
金懷沙哪有聽不明白的?臉色一紅,然後捋起衣袖,說道:“我來這裡。就是來幫忙的!張省長都能背沙包,那我也能行!”
張廣明嘿嘿一笑,沒有回答。
金懷沙走回來,朝隨從的人揮揮手:“愣着做什麼?你們是來檢查工作的嗎?沒看到張省長和戴副省長都在勞動嗎?全部上陣勞動!誰敢偷懶,就自個跳下去堵住缺口!”
隨從們都吃了一驚,趕緊跑去勞動。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李副省長的犧牲,張省長的親自勞動,這就是全省黨員幹部們學習的榜樣!
在這兩個標杆面前,任何人都沒有任何藉口,可以偷懶耍滑!
不情不願的戴鵬飛。背手檢查工作的金懷沙之流,也不得不放下領導的架子,用自己的細皮嫩肉,去和粗糙的沙包水泥接觸,迎着吹人慾倒的狂風,一趟又一趟的往返奔波,誰也不敢喊累。誰也不敢喊苦。
衣服破了,拿一件衣物搭上肩,繼續勞動。
皮肉破了,鮮血流出來,和汗水一起,浸漬了上衣,也沒有人去擦拭,沒有人去包紮!
所有的人都拿出十二萬分的幹勁,拿出吃苦耐勞的精神,投入到這場與天斗的戰鬥中去。
團結就是力量!團結就是生產力!
再大的缺口,也有被堵上的一刻,再大的風災,也邁不過人心砌成的牆!
一個缺口被堵上了!
衆人發出驚天動地的呼喊聲,爲自己的勝利而歡呼吶喊。
他們來不及慶祝這小小的勝利,就馬上投入到新一輪的填補勞動中去。
但人們的幹勁更足了!
因爲他們看到了勝利,看到了希望!
這麼大的風災也不是不可戰勝的!
這麼大的缺溝,也不是不可以填平的!
只要你肯勞動,只要你肯付出!
一袋袋沙子土石,隨着汗水和血水,被丟進洶涌的水溝裡,海水沖走了一小部分,但大部分沙石留在了原地,它們堆砌得越來越高,也堆砌得越來越牢固!
堤壩上,有人喊起了口號,有人唱起了軍歌,迎着這凜冽的颱風,用無所畏懼的態度,一遍又一遍的把歌聲送入雲端!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掉下去了!”
缺口處,有人大聲喊道。
張廣明正好走過來,問道:“誰掉下去了?”
“一個穿白襯衫的同志,可能是太勞累了,走到缺口邊準備扔沙包時,身子晃了晃,一個倒栽蔥就掉下去了。我估計他是發黑眼昏了,風又大,一個站不住就掉下去了。”目擊的戰士向張省長報告。
張廣明等人走到邊緣,朝下面望去,只見滾滾的海水裡,果然有一個人在掙扎,在撲騰,但連呼喊救命的力氣也沒有。
“有沒有游泳好手?趕緊下去救人!”張廣明沉聲喊道,“先把救生圈扔下去,讓他抱住!”
有人把救生圈扔了下去。
“趕緊下去救人,還有救的!他身上穿了救生衣,雖然沒多大用處,但至少可以讓他支撐一會兒。”戴鵬飛指着下面喊。
“我下去!”一個戰士自告奮勇的站了出來,他個子不高,臉色黝黑,肩膀和背部,都磨破了皮肉,鮮紅的肉翻在外面,血水直往下滴,但他沒有喊一聲苦,也沒有說一聲累,此刻,到這麼危機的時候,他居然還挺身而出,要下水去救人!
張廣明望望他,拍拍他的胳膊,說道:“好孩子!你先去包紮一下傷口!讓其它人下去救人。”
“報告領導,我沒事!我水性好着呢!請批准讓我下去救人!如果我救不上人,我願意領受責罰!”戰士向張廣明敬了一禮。
張廣明道:“這不是開玩笑的。海水浸進你受傷的皮肉裡,你會痛得受不了的!”
戰士道:“李副省長爲了救人,都犧牲了,我這點痛,又算得了什麼?要說受傷,每個人都有受傷!輕傷不下火線!請領導批准!再遲不來不及了!”
張廣明掃視一眼周圍的戰士,發現他們每個人的肩背處,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損和出血。
看着這一張張樸素而可愛的臉,張廣明的眼睛溼潤了!
張廣明對着戰士敬了一禮,沉聲說道:“同志,拜託了!辛苦你了!我同意讓你下去救人,但你必須答應我,你,還有被救的同志,都必須安全上來!”
戰士用洪亮的聲音答應一聲,然後縱身一躍,毫不猶豫的跳下水去。
張廣明緊張的看着下面,他的秘書于波怕他不小心摔下去,緊緊拉住了他的胳膊。
“放繩索下去!快點!他已經摸到人了!”張廣明揮舞着大手,向身邊人下指令。
早有人擡來了幾根長長的粗大的繩索,將繩子一頭扔進水裡,另一頭則由幾十個人一齊拉住。
救人的戰士,已經抱住了掉水的同志。
但掉水的同志因爲溺水的恐懼,忽然之間抓到了救命的稻草,自然而然的死死吊住戰士的脖子。
戰士水性雖然很好,但身上吊了個人,加上呼吸不暢,再好的水性也不管用了!
鹹鹹的海水,浸泡着戰士流血的傷口,一股股鑽心的疼痛,令人神經都麻木了!
眼看着兩個人都要被海水淹沒!
張廣明打了打手背:“早知道,應該讓他在自己身上捆上繩索,再放他下去的!現在,還有誰有勇氣敢下去救人?”
“我去!”
“我下去!”
“讓我去吧!”
十幾個戰士異口同聲的回答。
張廣明雙目掃視,指着兩個受傷較傷的戰士,說道:“你們兩個,繫上繩系,下去救人!趕快!”
兩個被點名的戰士,迅速的在對方腰間繫上繩索,他們的速度和技術,十分之嫺熟和快速,彷彿爲了這一刻,早就準備好幾個月了!
兩個戰士跳下水裡。
還好,新裝填的沙石,構成了一道堤壩,把掉水的同志都攔在了堤壩的這一面,沒有被隨之而來的潮水衝下去。
後面跳下去的兩個戰士,先合力將掉水的同志扯開,讓先下水救人的戰士得到解脫。
然後,三個戰士一起,合力將掉水的同志托住,用垂下來的另一根繩索,系在他的腰身上。
掉水的同志早已沒有力氣掙扎,他任由別人擺佈。
堤壩上的戰士們一起吶喊,一齊用力,把人拉了上來。
“快!快拉人!”張廣明指揮道,“一個大浪拍過來了!”
戰士們趕緊使勁,把下面的三個戰友往拉上。
一個巨大的浪潮,在臺風的席捲下,排空拍了過來,正好打在三個吊在半空的戰士身上。
堤壩上觀望的人都發出一聲驚呼!
“天哪!小心!”
潮水無情的衝擊三個戰士的身體,將他們衝到了遠方,在半空中晃晃蕩蕩的晃了半圈,啪的打在堤壩上。
“快拉!”張廣明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喊道,“千萬不能有事!不能再死人了!”(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