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燕是個比較傳統的女人,在那種事上有一定的矛盾性。生理上,旺盛需求讓她沒法抗拒,而心理上,固有的道德觀念又讓她覺得那是很讓人鄙夷唾棄的事。因此,她對所使用的工具:黃瓜戴套,有着截然不同的兩種看法,行樂事之前,看着很順眼,而樂事之後,看到了就會感到臉很燙。
很自然,劉海燕就有了個習慣,在做過自樂之事後,總要把瓜和套分開來,而且她甚至都不願意把它們留在臥室裡,也不想看到那兩樣用過的東西靠在一起,那讓她很不舒服,所以在丟擲的時候便有了個規律,黃瓜投到廚房的垃圾袋,套子則放進衛生間便紙簍。
不過,潘寶山搬進家後,劉海燕就不再把套子帶到衛生間了,她覺得讓潘寶山看到那東西十分不妥,於是就把它扔進臥室的垃圾袋裡,上面加蓋一層衛生紙。不蓋一下是不行的,一方面自己看着不舒服,另一方面要是萬一讓潘寶山看到了,會很難爲情。
黃瓜的投放位置沒變,還是廚房的垃圾袋,有變化的是,上面也會多一層遮蓋物。黃瓜不遮蓋,疑點也太多。劉海燕從不用蔫巴的,那沒有硬度,也不用鮮嫩的,那沒有韌度,她都是用那些剛摘不久新鮮的、長得又老的那種,兼得硬度與韌度。也正是這樣容易出問題,黃瓜新鮮着就扔掉,有什麼故事?潘寶山看到後可能會聯想,所以要加一層遮蓋物。
但不管怎樣,疏忽總會存在。潘寶山讓她去交通局喝酒的那天晚上,趕了兩個場子,酒喝得有點多腦袋有點點懵,想得不周全,行過樂事把瓜和套分開扔掉後,竟然忘記加遮蓋物,而且早晨起來後也沒記起來,再加上時間有點晚,又要急着準時到崗,便匆匆走了。一直到快中午的時候,她才猛然想起,頓時懊悔心慌不已,便喊了司機往家中趕去。
回去的路上,劉海燕一直禱告不要有意外,她知道潘寶山很少進廚房,更少進她的臥室。她還認爲,就算潘寶山偶然進了廚房,也不一定就能看到垃圾桶裡的大段黃瓜,而且就算看到了又真能猜得出是怎麼回事?
劉海燕希望她所想的一切都沒有可能。懷着忐忑的心情,她進入家門,急得連拖鞋都沒換就直接奔進廚房。很遺憾,當她看到有兩團煎糊的雞蛋,落在那幾截黃瓜上時,立刻愣在了那裡。
少頃,劉海燕回過神來,又向臥室疾步走去。她多麼希望自己的記憶出現盲點,垃圾袋裡的套子是有遮掩的。可事實上,還是讓她很失望。兩團糟糕的東西,很猥瑣地蜷縮擠靠在一起,是那麼顯眼。
劉海燕茫然了好一陣,假如潘寶山要是都看到了,那幾乎就是不言而喻的,怎麼掩飾都沒用了。
不過最終,劉海燕決定還是要採取點措施,亡羊補牢也好,掩耳盜鈴也好,有用沒用反正得做點樣子。
當天下午,劉海燕下班後就很明眼地帶了幾根黃瓜回家,洗淨了放在餐廳裡,看電視的時候還拿一根到客廳吃。她很認真地告訴潘寶山,剛聽人家說黃瓜能抗衰老,所以要多吃些,昨天買了兩根,吃了一口覺得農藥味太重就都扔了,今天又買了點新的。
潘寶山當時聽了嘴角一抽搐,她明白劉海燕的用意,看着她一臉嚴肅的神態,差點笑出聲來。不過忍是忍住的,他輕描淡寫地說黃瓜是抗衰老,但冬天太冷,黃瓜又涼,胃不好不能吃,然後就岔開話題,很自然地不把這當回事。他不想讓劉海燕把這事當成一種負擔。
不過劉海燕很堅持,說她胃好不怕涼,之後咬了一大口,饒有滋味地嚼起來。潘寶山這一下實在忍不住,頭一低張嘴使勁悶笑,笑了好幾下還是不行,乾脆起來假裝去衛生間,接着笑。
這種情形過了好幾天纔有所改觀,現在,潘寶山已經習以爲常了。
所以今天當他送黃開建去家回來後,發現劉海燕坐在客廳沙發上邊看電視邊啃黃瓜時,並不奇怪。
“大姐早回來了啊。”潘寶山放下包,換上拖鞋也走到沙發前坐下。
“也沒多長時間。”劉海燕道,“我在食堂帶了包子,電飯煲裡有粥。”
“吃不下去。”潘寶山摸摸肚子,“今天到夾林中午喝了不少酒,胃裡正難受着呢。”
“那等會看完新聞聯播,喝碗粥養養胃。”劉海燕說。
現在,看新聞聯播也成了潘寶山的必修課。他打算剛好趁這個時間,提提扶持菇業發展的事。
不過還沒開口,劉海燕先提了個話題,她對潘寶山說,現在身份不一樣了,在富祥多少也算是關注的對象,有些場合、有些吃請能不露面就不露面,以防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
“這個我一直比較注意。”潘寶山道,“不熟悉的場合,連話都不多說。”
“是該這樣。”劉海燕道,“以前沒冒出頭的時候,做事可能會很清淨,因爲還沒有人把你當回事。現在冒出了點頭就不一樣了,對立面的那些人會緊盯着你,會在工作和生活的各個方面想方設法來搞阻撓破壞,所以你現在面對的是很嚴峻的考驗。”
“謝謝大姐提醒,我會小心的。”潘寶山道,“不會給對手留下什麼可乘之機。”
“嗯,其實也不用誠惶誠恐,無非在兩個方面把好關就行。”劉海燕道,“一個是色、一個是財,尤其是在女色上一定不能犯忌,要抵住誘惑,否則被對手巧妙設計拿住把柄,一輩子就完了。就算那不是對手設置的陷阱也不好,跟女人沾上邊危險性就太高,看看那些貪官,十有十色。”
“對,很多貪官之所以大肆伸手,就是因爲要滿足身邊女色的需求。”潘寶山道,“那同樣會導致身敗名裂。”
“你明白就好,我就不用多說了。”劉海燕道,“對了小潘,你和江燕的事也該抓點緊。江燕今年都二十九要奔三十了,再拖下去對生育也不好。”
“就今年!”潘寶山道,“我覺得拖下去也是對江燕的不負責。”
“嗯。”劉海燕點點頭,“但也不要耽誤了工作,現在是關鍵時期,工作上要好好表現,鬆懈不得。”
潘寶山聽到這裡,剛好切入扶持蘑菇產業的事。
“說到工作,有個事情正好要向大姐彙報一下。”潘寶山道,“高效農業產業園的蘑菇種植業,我發現是個潛力非常大的產業,下一步我想加大些扶持力度,好好打造一下產業園的菌類種植,擴大影響力,帶動全縣效應,把蘑菇產業做成縣裡的強勢產業。”
“菌類種植的確是個方向,幾次去夾林我都看了,發展的速度很快,潛力是不小。”劉海燕看了看潘寶山,猶豫了下問道:“小潘,那個美味菇業公司,跟你有沒有關係?”
這話一問,潘寶山腦袋頓時一懵,不知該怎麼回答。但不管怎麼說,潘寶山覺得否認是不妥的,既然劉海燕思考再三問出了口,說明她對情況有一定的瞭解。
“有點關係。”潘寶山小聲道,“我入了點股份。”
劉海燕沒有驚訝,似是意料之中。
“小潘,那不太妥當。”劉海燕道,“拋開鄧如美不說,我跟她沒有接觸不瞭解,也不能加以評價,就算她沒有壞心,能好好地發展企業給你帶來合理的分紅,但是,這種事本身是觸及高壓紅線的,在職官員不能經商,是要犯錯誤的。”
“我也考慮過,所以採取了些措施。”潘寶山道,“能撇得清,從任何方面看,公司跟我沒有一點關係。”
“那你如何保證分紅能到位?”劉海燕問。
“也算是風險投資吧,完全在於鄧如美那個女人的誠信。”潘寶山道,“假如她背信棄義,我拿不到一分錢也沒話說。”
“那個應該倒也不至於。”劉海燕道,“我觀察過她兩次,只是憑她的眼神來判斷,心腸應該不壞。”
“嗯,因爲喝過兩次酒有認識,我跟她談過心,她是窮苦人家出身,是個知道感恩圖報的人,也是個有堅守的人。”潘寶山道,“她在接待辦的那段時間雖然開放,但也並沒有喪失底線。當然,這都是她說的,真假無以考證。”
“應該可信,但那也正好是我的另一個隱憂。”劉海燕道,“就是你和她的關係,會很難控制。”
“大姐我明白你的意思。”潘寶山點點頭,“作爲男人,我沒法說我心無雜念能做到坐懷不亂,但我有剋制力,能想到事情的危害然後加以約束。而且作爲江燕的丈夫,我也有責任不傷害她。”
“嗯,江燕很善良,心又軟,總之我希望你能好好待她。”劉海燕點頭道,“我說這些希望你能理解,作爲劉江燕的姐姐,我想更關心她。”
“我很理解,也願意傾畢生之力爭取讓江燕做一個幸福的女人。”潘寶山雖說得文縐而且聲調還不高,但聽起來卻異常堅定。
“好了,那些就不多說吧,我相信你會做得很好。”劉海燕道,“就是有一點要提醒,美味菇業公司的事,你要慎重些,能退出來最好,如果不想退,也要儘早想好保全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