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景標要馮德錦照顧點石白海手頭上的工作,是因爲知道石白海很艱難,對於他那麼個缺少能力的人來說,負責千辛萬難的拆遷工作無疑是趕鴨子上架。
當然,努力是不能抹殺的。石白海多少也做了點成績,他盯住高桂達讓其想辦法,要不惜一切代價,把拆遷工作推行下去。
高桂達也盡心盡力,他明白石白海對他的重要性,來不得半點怠慢。不過高桂達也頭疼,因爲石白海說過,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但要保證不惹亂子,這讓他很焦灼。換句話說,就是殺人不償命,怎麼可能?
好在高桂達也還有點本事,尤其是近兩年來通過石白海賺了幾筆,氣粗壯了,有點膨脹,手底下也攏了一批所謂道上的人,直白地說,高桂達的集團已經是帶有點惡霸性質的團伙,跟先前的純商人大不一樣。不過也正是帶有點惡霸性質,才推動了拆遷的小步進展。搞拆遷,不帶點黑社會性質的舉動,一般沒法正常進行。
不過話說回來,高桂達拼死出力推動拆遷,也是利益所在。他在運作了陽光賓館建設後,又在石白海的挑動下把目光瞄準了新區開發建設,準備拿下趙銘原先盤下的第一批地塊,但因爲在潘寶山的策劃下,讓鄧如美攫了後發先至,他失敗了。石白海對此有點過意不去,畢竟是他起的意,於是矛頭一轉,又鼓動高桂達把矛頭對準老城改造升級,包括前期的拆遷工作,那也是個肥差,賺頭絕對可觀。
這對石白海來說是一舉兩得的事,既讓高桂達賺到了錢,又推動了重點難點工作。
但是現在,潘寶山已經開始打拆遷的主意了,於石白海而言,萬分不利。潘寶山琢磨着該充分利用一切有利因素,陸鴻濤就是個很好的借力點。
以感謝爲由,潘寶山請陸鴻濤喝酒。
現在的陸鴻濤很有情緒,從百源區委書記到檔案局局長,那可是天壤之別。檔案局上下不過就幾十號人,而且都是屁大點的事,閒差,也閒人。如果是眼看着要退休也就罷了,調整下心態養養老也可以,但關鍵是陸鴻濤還雄心滿滿想大幹一番,所以如今被冷落到一邊,自然是極其惆悵。
“陸局長,一直以來都想請你坐坐,但事情繁多極少得空。”潘寶山和陸鴻濤見面後,很熱情地握着手,“但不管怎麼說,那份心意是在的。”
“潘常委你客氣了。”陸鴻濤知道潘寶山所謝何意,提了王三奎,也點了魷魚,“那些都是小事嘛。”
“事情小,意義大!”潘寶山做了請的姿勢,“來,陸局,坐。”
“潘常委你坐,你坐!”陸鴻濤微微弓腰上請潘寶山。
潘寶山見狀也不客氣,畢竟有身份擺着,陸鴻濤自然要恭謙。兩人坐定,其他幾人也相繼落座。人不多,就六個,都是貼身的。
此時喝酒看情緒,平常開場都是小杯來往,應酬嘛。但這會潘寶山想拉近和陸鴻濤的感情,顯得極爲豪爽。
“喝酒是喝個心情,我看今天咱們兩口乾個大杯。”潘寶山端起杯子,“我不是想灌酒,只是想喝個氣氛,大家看怎樣?”
潘寶山這麼說,其實是陸鴻濤求之不得的,領導喝酒主動敞開胸懷,那還有什麼不可以?
“潘常委!”陸鴻濤酒還沒喝,情緒就有點高漲了起來,“本來我也想這麼做,但怕爲難了你,沒想到一個猶豫還被動了,這樣,我一口乾!”
“陸局,兩口,兩口。”潘寶山很親近地拍拍陸鴻濤,“咱們喝酒要喝出情緒,但也不能太猛,一口菜還沒吃就一大整杯,我還真享不住。”
“好,兩口就兩口。”陸鴻濤當然要聽話,微笑着對潘寶山點點頭,“潘常委怎麼指示就怎麼來。”
“噯,談什麼指示,這場合說不得。”潘寶山道,“隨意,更要隨和。”說完,潘寶山先幹了半杯。
陸鴻濤爲了表示尊敬,喝了大半杯。
酒這東西還真就是不一樣,到了一定的量便能助興放豪言。潘寶山想着辦法,快速同大家喝了兩大杯。
猛酒催人。
陸鴻濤很快就有了感覺,潘寶山及時跟進,主動和他談心,“陸局,一開始跟你說事情繁多,其實原本不需要那麼折騰的,但嚴景標那人你也知道,他能看着別人有半點消遣?”
“嚴景標?”陸鴻濤聽了鼻孔一聲哼笑,“潘常委,在你面前也不說虛的,嚴景標回松陽掌舵,錯了!他嚴景標除了打壓異己中飽私囊之外還能幹什麼?折騰,把松陽老百姓都折騰窮了,把松陽折騰成了爛攤子,結果他自己得足了一切,那分明就是個蛀蟲嘛!”
“陸局,咱小聲說,小聲說。”潘寶山對曹建興使了個眼色。
曹建興心領神會,招呼着陸鴻濤帶來的檔案局辦公室主任出去透透氣。兩人一離開房間,剩下的兩人一對眼神,也出去了。
房間裡就剩下潘寶山和陸鴻濤。
“潘常委,今天在你面前我也沒什麼遮攔了。”陸鴻濤道,“我也不怕什麼隔牆有耳,說的是事實嘛。看看他嚴景標提拔使用的人,哪一個不是他的狗腿子?當然那,狗腿子也行,畢竟領導人在施政的時候需要底實的人,但起碼得有個前提,狗腿子得能撐起腿來吧。可你看看,像石白海那樣的貨色,他能撐起來?”
“關係,關係社會嘛。”潘寶山搖頭一笑,“陸局,得看清形勢,公共場合可要選擇性發言的。”
“唉,關係,是啊,近水樓臺先得月,自古以來就是這樣。”陸鴻濤道,“就說那姚鋼,以前在古河縣的時候他是縣委書記,一把手,但好歹我也是個二把手,他憑什麼對我吹鬍子瞪眼?弄得我人前臉不是臉腚不是腚。那還不是因爲他有關係,省裡有人,有底氣,所以能靠打壓踩低別人來墊高自己,突出自己的高大形象。”
“難怪,他竟然去了省勞動人事廳當副廳長。”潘寶山道,“上面有人提攜。”
“潘常委,據我所瞭解,姚鋼的系子跟嚴景標還比較近。”陸鴻濤道,“嚴景標去省裡,但凡有招待,姚鋼一般都參加,蛇鼠一窩啊。”
“呵呵。”潘寶山仰頭笑了起來,他知道陸鴻濤對姚鋼的看法,當初受夠了陸鴻濤的臉色,原本到百源區當一把手是個很好的揚眉吐氣機會,沒想到姚鋼一下又提上了省勞動人事廳副廳長,而且自己又被嚴景標打入了冷宮,又形成了一個強烈的反差。“陸局,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嘛。”潘寶山伸手拿煙,遞給陸鴻濤一支,“不管怎麼說,得沉住氣。”
“再沉住氣就沒機會了,一年老一年,再過幾年就跨不過那門檻了。”陸鴻濤給潘寶山點上火,搖頭嘆息。
“幾年?”潘寶山吸了口煙,悠悠地吐出來,“幾年時間說起來不長,但機會卻很多,因爲政界的事沒法講,說變天就變天。”
“他們一時半會還變不了,都有省裡的關係。”陸鴻濤道,“在一起勾結着,形成一張網,東拉西拽都能使上力幫扶。”
潘寶山聽到這裡,一咂摸也是,覺得能借機真正拉攏個人過來還真是需要,於是道:“陸局,剛纔你說姚鋼跟嚴景標的系子比較靠近,而且兩人又有來往,那這次你被弄到檔案局裡來,是不是姚鋼也在嚴景標面前說過什麼?人都有個心理,總希望對手跟自己的差距越來越大。”
陸鴻濤聞言猛地一點頭看,“潘常委你說得沒錯,那事我早就想到了。本來姚鋼對我指手畫腳,後來我到百源任區委書記跟他平起平坐,有時市裡開會我見着他也是鼻孔朝天,故意做樣子給他看。再後來他去了省勞動人事廳做副廳長,雖然差距又拉開了,可他那畢竟是行業系統性的,所以我依舊有姿態擺着。也許他察覺到了我的傲氣,不舒暢了,因此便讓嚴景標來把我邊緣化。”
“要是那樣的話,真就有點過了。”潘寶山道,“挾公權泄私憤。”
“百分百的,我瞭解姚鋼的爲人是什麼樣。”陸鴻濤道,“很跋扈的小人。”
“小人得志不長久。”潘寶山道,“陸局,萬物都是春風吹又生,只要心不死一切就都有希望。就說你提拔的王三奎吧,我估計過不了多長時間,他的副區長就不保了,不過那沒關係,有起必有落,有落必有起。”
“石白海還真能毫不顧忌地把王三奎的副區長給拿下來?”陸鴻濤道,“那也太不上規矩了吧。”
“怎麼不可能?”潘寶山道,“王三奎說,還沒怎麼地,他就被石白海拎到跟前熊了一通,批評工作不得力之類。好在王三奎現在的脾性改了不少,否則肯定當場竄上去,把石白海打個滿地找牙。”
“打死他更好!”陸鴻濤道,“就是會髒了手。”
“沒錯!”潘寶山點頭道,“所以我建議王三奎,要把鬥爭轉到地下去,不屈不撓地鬥爭也是不可或缺的。現在石白海不是狠抓拆遷嘛,好,那就暗地裡搞點事,讓他的拆遷工作難上加難。”
“哦,說到這事,我倒是也早有想法。”陸鴻濤道,“現在百源區大大小小的幹部,還是有那麼幾個跟我是沒二話的,我曾想找他們商議下看如何給石白海下個絆子,但一直在猶豫。今天聽潘常委這麼一說,還真得當個事來辦。”
潘寶山笑了笑,其實暗地裡對石白海動手腳的事,他不應該主動說出來,不妥當。但是,爲了讓陸鴻濤感到他的實誠,還是主動講一下,以引起共鳴,現在看來是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