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寶山無言的感激,焦自高看在了眼裡,但沒有做出迴應,這讓潘寶山感到稍有點不適,不過還能算是坦然地接受,道理很淺顯,無論是何種方式的感激,在焦自高看來都習以爲常,因爲平日裡看多了,在他面前出現的人幾乎都這樣,已司空見慣,
焦自高只是和杜成行通電話,通過話後,便開始拉家常式地問潘寶山工作如何、經不經常回松陽等閒話,潘寶山非常認真作答,這種私下關係唱主角的場合,需要表現恭謹之心,
不過是潘寶山也知道,這樣的閒聊持續時間不會太長,要有點眼色,不能當老賴,會招嫌的,
果然,也就是五六分鐘的樣子,焦自高的眼睛便開始掃向擺在面前的文件,潘寶山一看,馬上起身告辭並再三表示感謝,
回局裡的路上,潘寶山前後一思量,對焦自高能有此番表現也感到很滿足,首先,安排見面是迅捷的,其次,答應的事辦得也極其利落,當面就電話聯絡,而且還能閒聊幾句,這種待遇,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的,應該值得慶賀,
潘寶山心情高揚起來,怎麼說這次單獨見焦自高是很成功的,是個很好的開始,到了局裡,潘寶山便把蓋茂喊到跟前,安排赴京的行程,
兩天後的中午,潘寶山幾人降落在首都機場,
迎賓出口,杜成行非常體面地等待着,電話聯繫碰面,確定身份之後,杜成行熱情地自我介紹,把潘寶山一行請上帶過來的兩輛轎車,
潘寶山乘坐的是奧迪A6,杜成行陪同,其他人集中到另外一輛車上,新帕薩特V6,
“潘局長,前兩天焦秘書長打電話給我,說你要進京公辦,就把我這裡當成大本營吧,需要幫忙併且能幫得上的,我一定不遺餘力。”杜成行一看就是非常健談的人,能到駐京辦主任的位子上,自然不會是悶頭鴨子,“以後啊,只要潘局長來北京,只要我還沒離開,只要你還看得起我,就一定要給我打個電話,以便讓我有機會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杜主任你客氣了。”潘寶山非常誠懇地笑道,“不過還是要謝謝你。”
“哪裡,都是應該的嘛。”杜成行這話說得沒有虛假的成分,因爲在接到焦自高的電話後,他對潘寶山進行了一番探聽,從個人的能力到根系所依,方方面面都瞭解一通,最後形成了一個綜合評價:前途無量,這樣的人能靠,也必須靠上去,沒準等以後離開駐京辦回瑞東,還能指望着他拉幾把,
潘寶山從杜成行過於熱情的態度上能看出來,他必有所圖,因爲僅僅是焦自高的一個電話,還不至於熱情到如此程度,對於這樣有目的的人,必須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不能走得太近,否則到時都沒法躲閃,
“杜主任,說是應該的,其實居多還是看私人關係,否則從工作角度來說,凡事都是可輕可重的嘛。”潘寶山刻意把矛頭轉了轉,拉出焦自高來說話,“要不是焦秘書長先跟你通個電話,我們相互熟悉的磨合期怕是要長多了,可能還要生疏一點時間呢。”
“那是,那是,什麼叫搭話呢,就是牽線搭橋,直通友誼的心靈深處。”杜成行呵呵一笑,道:“潘局,這次過來需要安排幾場。”
“兩場吧,準備都放在祥瑞和東大廈這邊。”潘寶山道,“不過這不是重點,關鍵是如何表示,表示多少,類似情況我沒經歷過,還摸不着門路,你久在京裡,應該是輕車熟路的,有什麼建議不妨說說。”
“這個……”杜成行略一猶豫,“潘局,如果按照我的意思來看,每人照三到五萬不等表示就行了,現在形勢有點小變化,多了燙手,一般人沒那膽,當然,有的人是‘少食多餐’,到時根據具體情況看,有需要的就加點密度是了,個把月來一次,或者邀請到瑞東去,都可以。”
“嗯,這次主要的目標最多三四個,少則也就兩個,如此看來,總額控制在二十萬內的預算還是很寬鬆的。”潘寶山道,“就表示的方式,來之前我考慮過了,覺得用提貨單或消費卡退抵折現的辦法比較可行。”
“這法子前幾年常用。”杜成行道,“而且瑞東方面的安排也都放在祥瑞和東大廈,餐飲消費卡是常用的,一般是一萬元一張,有的人一次都拿十幾張來退款,直接打進卡里,輕鬆走人,但後來漸漸流傳了一股風,說這種操作有風險,即便是找家人或者熟人來操辦,會留下影像,萬一被捅出去不太好解釋,所以後來慢慢返璞歸真,直撓。”
“返璞歸真。”潘寶山皺眉道,“來現的。”
“現的。”杜成行道,“而且方式簡單,不是要談事嘛,不管形式不形式,座談會肯定是要安排的,會前每人要發個座談材料包,材料包不需要上檔次,但質地要厚實、不透明,裡面放點材料,放個筆記簿、水筆,然後就是打扎的人民幣了,隨便放幾個也看不大出來,多的話就固定成板塊,像大部頭的小說那樣有分量。”
“當場分發到個人。”潘寶山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技術含量太低不講,也太大膽了,
“不能當場,放到會前。”杜成行道,“邀請對方到會的時間,一般比座談會實際開始的時候要提前半小時,到時以組織有疏忽爲由,先把被邀請人分別安排到房間歇一歇,就趁着歇息這會,讓工作人員把密封的材料包挨個送去,就這麼簡單,但是很有效。”
“如果有人不買賬怎麼辦。”
“那也好辦。”杜成行道,“不接受的人,自然會把材料包留在房間裡。”
“哦。”潘寶山恍然點點頭,“這跟機械原理一樣,越簡單越容易操作,而且不拖泥帶水。”
“那就這麼定了。”杜成行道,“定下來的話,我就儘早讓人着手準備道具。”
“嗯,就這樣。”潘寶山點點頭,“確實也不需要複雜,複雜了會讓對方感到不適,反而適得其反。”
方案定下來,潘寶山來到祥瑞和東大廈後,就把蓋茂、羅祥通和孫見雯召集起來開了個小會,把情況說了,朱易不在場,潘寶山覺得沒必要讓他知道,他來的作用,是通過在廣電協會的同學,邀請協會說話有分量的人前來,朱易也知道他的任務,所以也很知趣,該回避的就主動走開,
這倒讓潘寶山感到有點內疚,因此在空閒的時候他找朱易小聊了一陣,以示不讓他參加個別小會,不是對他本人有成見,而是工作需要的問題,對此,朱易有點受寵若驚,他覺得潘寶山不但智商出衆,而且情商也極其飽滿,這樣的人混官場,簡直就是如魚得水,
鑑於此,朱易下定決心要跟着潘寶山的步子走,他主動提出要去找同學切磋一下,把廣電協會那邊的事情安排好,潘寶山說好,廣電協會那邊的場子,如果可以的話就安排在晚上,電影局製片處的事情放在第二天解決,
朱易一聽當然上緊,午飯一吃完就動身去廣電協會,杜成行安排車子送過去,
潘寶山這邊也不閒着,凡事早着手,他讓蓋茂同羅祥通去電影局製片處打個招呼,預約一下明天的飯局,中午或晚上,根據人家的時間安排來定,
杜成行在一旁聽了,猶豫了一下對潘寶山道:“潘局,我覺得你也去一下,或許更合適些。”
潘寶山一聽,恍然間就明白了過來,呵地一笑,“我不去是不是顯得有點端了,嗯,既然來求人辦事,就要拿出一定的誠意。”
“潘局,說句不太鼓舞士氣的話,其實誠意只是一廂情願的事。”杜成行道,“我們各省駐京的也時常會在一切交流切磋,談到某些個牛掰的部委,那可真是不得了,一個副司長就傲得不行,有時省裡來的副省級幹部都難逃熱臉貼冷屁股的尷尬。”
“副司長也不過就是個副廳嘛。”蓋茂聽了有點想不通,道:“跟副省部級還差兩小截呢。”
“那沒辦法,人家是居要塞之位的,太管用了。”杜成行道,“上個月,有個正廳級的幹部來京,見一個卡脖子的副處長,不巧,當時那副處長正準備去打乒乓球,就對那廳長冷臉說有事,等等再說,於是,那廳長就跟着他去了乒乓球室,幫着揀了一個多小時的球,就這樣最後才把本應該義務辦理的事給結了,另外,還得搭上一頓高價飯。”
“唉,這可怎麼好呢。”蓋茂還真有股憂天憂民的感慨,“下面亂也就亂點了,上面也這樣,長此以往該怎麼辦。”
“瘡不疼不割。”杜成行笑道,“最上面的已經開始重視了,不信看明年的十八大,防腐是重要內容之一,尤其是職務防腐,肯定要非常突出地強調出來。”
“這些事還是少談吧。”潘寶山覺得不能跑題太遠,而且有的方面也不能議論得太深,尤其是多人在場的時候,還是要謹慎些的,“現在重要的是去製片處的事,剛纔聽杜主任一說,我心裡還沒底了,要是一來二去不順當見不着人,時間還耽擱不起。”
“沒事,我們沒事。”杜成行馬上回道:“羅處不是有熟人嘛,中間稍微搭個話就好辦,人情,到哪裡都是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