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問題的前提是瞭解問題,對人更是如此,也就是俗話說知己知彼纔有可能百戰百勝。
現在潘寶山亟需對單樑進行深度瞭解,而最好的途徑就是通過邵卓出來打聽。邵卓出以前在《瑞東晚報》本部上班,對單樑的瞭解應該具有一定的深度和寬度,尤其是他還和單樑處在對立面上,掌握的有用訊息應該會很多。
考慮到和邵卓出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聯繫了,突然找過去會顯得唐突,有點用時是寶不用是是草的勢利傾向,所以潘寶山有點猶豫,但鑑於時間緊迫,思慮再三也顧不了許多,還是直奔友同而去。
其實潘寶山想得有點多,雖然他和邵卓出平時沒有什麼聯絡,但關係基礎很好,以前的多次交往都非常融洽,而且他的身份還擺在那兒,對於邵卓出來說,潘寶山親自到友同市找他,甚至還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
這讓潘寶山很欣慰,從心底裡講,他是把邵卓出當成朋友看的,還有張道飛,也當作是比較信得過的人。所以,在和邵卓出見到面之後,又提議把張道飛喊出來一起坐坐,喝兩杯。邵卓出當然願意,現在他和張道飛是很好的朋友,沒事經常在一起交流工作經驗。
坐到酒桌上,潘寶山看得出來,邵卓出和張道飛多少還是有點拘謹,爲了及早打開融洽的局面,他提起了之前的交往,從當年在夾林鄉的事說起。談起那些事,邵卓出的印象很深刻,沒說幾句便徹底放鬆下來,談笑自如。
見氣氛好了,潘寶山開始切入正題,絲毫不遮掩此行的目的,否則躲躲閃閃旁敲側擊地打聽,顯得不夠實誠。
“現在省委正在考察《瑞東日報》社社長、總編輯人選,單樑的贏面很大,那是我不想看到的,所以想深層次全方位地瞭解一下,以便找出對付的策略。”潘寶山笑道,“我這麼做可能是小氣了,但在你們面前也用不着掩飾。”
潘寶山如此敞開心胸讓邵卓出和張道飛兩人很有觸動,作爲一個正廳級幹部,能在他們面前像市井俗人一樣毫無顧忌地表達着喜怒愛憎,那絕對是把他們當成自己人來看待的。
“潘部長,你對我們真是太信任了。”邵卓出抿着嘴脣很有感觸地說道,“別的話就不說了,只想強調一下,我和道飛必定會全力把你託付的事給辦妥,馬上就撒開網,在瑞東日報和晚報中間盡最大可能地蒐集有關單樑的劣行。”
“時間緊不緊?”張道飛接上話問,他覺得潘寶山親自來友同談及此事,不是十萬火急也差不多。
“怎麼說呢,說緊那可是分秒必爭的,說不緊拖幾天也無所謂。”潘寶山道,“誰知道省委組織部那邊什麼時候開始考察,如果考察之前掀不起什麼動靜,之後估計也就沒什麼必要了。”
“那我們就分秒必爭!”邵卓出道,“不過潘部長,單樑那人平日裡很是小心,有關他的一些事,大多都是隻有風聲不見雨點,就像我知道他和晚報的幾個女編輯、女記者之間,媾和的事不少,但沒有人知道更爲確切些的消息。”
“設計,有些事是需要設計的。”張道飛一臉嚴肅,“手段可以不入流,畢竟結果纔是主要的,想想辦法,可以給單樑創造媾和的機會,那樣我們再行動起來就會佔據主動。”
“單樑從不接受別人安排的有關女色方面的事情。”邵卓出道,“以前我在晚報本部的時候就知道,那條路行不通。”
“經濟上呢?”張道飛又問,“晚報的廣告收入非常可觀,恰好那塊賬務又是和日報分開覈算的,單樑作爲掌控晚報的一把手,就更有了做手腳的餘地,按照慣例來說,他應該不會放棄那麼好的機會。”
“經濟上肯定有問題,晚報廣告部的承包和中層幹部提拔任用,都是背後拿着錢的手在使勁。”邵卓出道,“不過那相當隱蔽,誰願意站出來說話?要知道單樑是收了錢就辦事的,辦不成的就退錢,大多數都能堵住嘴。”
“金錢和女人,只要碰上手就擦不乾淨屁股,單樑也不會例外。”潘寶山也一直在思考,“只是那兩個途徑太常規了,短時間內很難湊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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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快也可以,就從業務上下手。媒體宣傳也是一把手負責制,有重大問題出現,從社長、總編到具體責任人都會作相應處理。” 邵卓出道,“只要錢花到位應該有路子,晚報那邊收入高,職位有誘惑力,但節奏快壓力大,一般人過段時間就會頂不住而退出,我們晚報那邊幾乎每個月都有人員進出。回頭我就打聽下,看有沒有編輯要跳槽的,如果有就可以利用一下,花點錢,故意搞個個政治差錯出來,那樣單樑就會被拉下水。”
“會不會影響到當事人的從業資格?”潘寶山想得比較多,“如果因爲犯錯被取消了資格,那就不是花錢的問題了,弄不好就會被人家牽制住。”
“那就跟你無關了。”邵卓出道,“事情由我出面,有問題當然是我擔着。”
“應該沒有大礙。”張道飛補充道,“還處理不到那份上,一般情況下當事人會被調離崗位,嚴重的也就遭辭退,但從業資格還是保留的。換句話說,處理的重點對象是領導負責人。”
“哦。”潘寶山聽後點了點頭,又問道:“從你們專業的角度講,一般在哪些方面容易做錯文章?”
“打政治牌,比如把‘總理’錯成‘總經理’,事態一下就嚴重了。”邵卓出笑道。
“有那麼容易?”潘寶山很是出乎意料,“雖然我不是搞新聞的,但發稿的程序還是有所瞭解,一般審稿要經過部門主任、值班領導審覈的,另外還有專職校對把關,那麼簡單的錯誤能漏過去?”
“潘部長你可能不知道,那種情況屬於掃眼瞎,跟漢字打交道多了,會出現辨認疲勞,只要沒有錯字,有時眼睛一溜一句話就跳過去了。”邵卓出道,“就我剛纔說的情況不是沒有發生過,有先例的。還有像什麼‘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之類的話,隨便去掉哪一個‘沒’字,肯定就反了天了。按理說那樣的錯誤不應該犯吧?但事實上卻有,就在幾年前,南方一家革命老區的黨報,竟然就犯了這麼個超級低級的錯誤,結果從社長、總編到具體的編輯、記者,統統處理,撤職的撤職辭退的辭退。”
“的確,卓出說的兩種情況都有發生過。”張道飛道,“說起來好像很滑稽,其實非常嚴肅,因爲都是政治上的問題,對於宣傳工作來說,政治上從來都是無小事的。”
“這個……”潘寶山聽到這裡猶豫了起來,原本他來友同只是想了解單樑的一些負面情況,沒想到邵卓出和張道飛出奇地熱情主動,竟然把損法子都設計好了。
說實話,潘寶山還比較認同邵卓出的主意,不過他有顧忌,雖然邵卓出和張道飛兩人都不錯,但對他們畢竟還沒有到交底的程度,相互之間交往少,瞭解還不到位,到底是不是真的可靠還難說,萬一因此落了把柄,就後患無窮。
“不到萬不得已還是算了吧,用這種法子有點損了。我們可以給對手設套,暴露他們,不過那是在事實的基礎上採取行動的,反過來,如果對手沒有錯,我們硬是給他釀成錯,是不是狠了點?”潘寶山覺得還是收手爲好,寧願讓單樑如願,也不能自己冒授人以柄的危險。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酷啊。”邵卓出的態度是很堅決的。究其原因並不難理解,當初他在晚報本部工作的時候方方面面都很順利,可以說是處處得意,毫不費力地競聘上了部門副主任,而且幹得風生水起,就眼瞅着正主任職務了,甚至已經瞄準了副總編的位子。可誰知道事情因爲和一個女記者鬧了點矛盾,情況就急轉幾下了。因爲採訪跑口的原因,邵卓出所在的部門和另一個部門在一次重要稿件的採訪中撞了車,作爲部門副主任,又是稿件的牽頭人,他當然要據理力爭,結果就和另一部門的一個女記者較上了勁。
當時,邵卓出並不知道那女記者不是善茬,暗地裡是和單樑是有一腿的,硬朗得很。最後可想而知,邵卓出被弄得丟盔棄甲,部門副主任沒了不說,還被調離了採編一線,甚至還差點遭辭退。
這打擊對邵卓出來說是太大了,好在部門主任是個老同志,資歷比較深,不但開導了他,還爲他說了話,保住了他的工作,讓他到下面市裡做了駐站記者。就爲此事,邵卓出還特意跑到單樑面前表示感謝關照,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其實他心裡是恨極了,而且在後來的日子裡還一點點增加,現在幾乎是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他也曾想對單樑下手,但因爲勢單力薄不敢妄動,現在,有潘寶山做後盾,他一下勃然起來。
“卓出你先別激動,不給單樑下套釀錯不是對他仁慈,而是我們有操守。”張道飛看出潘寶山不想採用此法,便勸邵卓出道,“潘部長說得對,不到萬不得已不出絕招,還是按照潘部長的意思,對單樑進行深挖,找到他事實存在的漏洞,那樣也算是光明正大,可以避免良心受譴責。”
“嗯,也是。”邵卓出受到點撥,想了想點頭道:“還是潘部長說得對,下手不能太狠,否則我們也和單樑之輩沒什麼區別了。”
“那好,別的就暫且不想了,還是從正面入手,你們抓點緊打聽一下,看單樑在哪些方面有問題。”潘寶山道,“最好趕在考察公示之前都摸透了,實在不行就整一份匿名材料交給考察組,也能起到一定作用。”
交待完這些,潘寶山也就沒再多說,接下來就是舉杯,聊其他事情。酒席結束後,也沒做停留,直接回雙臨。
潘寶山走後,邵卓出很是慨嘆,對張道飛說看得出來,潘寶山對他們還很警惕。
張道飛呵呵一笑,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