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桂達的話在姚鋼聽來很後知,因爲潘寶山對嚴景標政績和思路的全面否定,已不是一次兩次地在公開場合表過態了。不過再一想也難怪,高桂達是個一心鑽在錢眼裡的商人,並無大展之志,對政界並不太關心。
“你說的沒錯,潘寶山當然不會沿着嚴景標的路線走。”姚鋼笑笑,道:“他總是有自己獨斷專行的想法,而且還非要變成行動,前任所做的一切,在他眼裡都不值得一提。”
“那人還是相當果斷、徹底的,只要他不高興,方方面面都會注意到,要命的是他行事縝密,一般還拿不到他的漏洞,所以還拿他沒法。”高桂達到,“早幾年我就跟他間接地打過交道,算是領教了。”
“沒錯,我給他的評價就是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姚鋼嘆着氣點着頭,“明天的黨代會報告徵求意見稿座談會上,我可以肯定地說,潘寶山一定會弱化前五年的工作成果,重點會放在今後五年的工作規劃上,實質就是打壓他人擡高自我。我不想就此事跟他起紛爭,所以明天的座談會我也不參加了,讓他得意一陣。”
這一點姚鋼猜測得沒錯,潘寶山在次日的黨代會報告徵求意見稿座談會上,尤其強調了報告要着眼未來,對今後五年的工作內容要仔細研讀,提出合理、中肯的意見和建議。此話一出口,參會的就都明白了,言外之意就是要淡化報告中過去五年的工作總結。
沒有人想找麻煩,況且姚鋼又不在場,所以都樂意表現一下,紛紛說報告內容豐富,結構合理,文風樸實,語言精練,是一份嚴謹、務實又催人奮進的報告。
潘寶山自然是要順風揚帆,最後總結說報告徵求意見的過程,是一個集思廣益、統一思想的過程,大會的報告充分聽取各方面的建議,集中體現了黨員幹部的所想和人民羣衆的所想,其最終目的是要做到全市上下合拍共鳴,推動松陽又好又快發展。
沒有姚鋼參加的報告徵求意見稿座談會,開得很流暢。
不過,隔天的黨代會籌備情況彙報會,就沒有這麼和諧了。原因不只是有姚鋼參加,潘寶山也另有打算,所以在聽取各方面的彙報後,他發言時卻異常嚴厲了起來。
“同志們,現在是八月底,十月初,省黨代就要召開,接下來又是黨的十八大,所以說,松陽的這次黨代會,是關鍵時刻的一次重要會議,規格之高、規模之大、時間之緊、任務之重是可想而知的。但令人欣慰的是,經過全體同志的共同努力,各方面的籌備工作按照序時進度都已基本就緒。”潘寶山面色嚴峻,語調沉穩,“後天,會議就開幕了,我再強調三個問題。第一,要認真嚴格,確保會議程序、社會秩序有條不紊。務必把大會的每一項工作、環節、步驟做到最好,同時,全力抓好社會管理,要爲大會的召開營造和諧穩定的良好社會環境。第二,要認真宣傳,黨代會的召開是政治生活、社會生活中的一件大事,一定要宣傳好,營造出社會氛圍。第三,要認真務實,開會的目的是爲了更好地開展工作,要節儉辦會,安排會務、會議組織不要鋪張浪費。有一點要指出的是,有些人把參會當成是休假,而且是高薪休假,日常工作不幹,工資卻不少拿,還有補貼。有這種想法的人,都是害羣之馬,本次大會,這種現象露頭就打,一經發現,代表也不要當了,趕緊回到崗位去幹工作,如果再有情緒,就地免職!”
潘寶山最後這話說得一大部分人一驚,因爲他們向來都這麼認爲,開會就是帶薪休假,會議越大,假期就越長、福利就越大。
不過潘寶山說這些,只是個煙霧彈,隱蔽的還在後頭。
“還有一點需要重複一下。”潘寶山此時放緩了口氣,看似不是很重視,“就是第一個問題,務必要保障會議期間的社會秩序穩定,因爲大會順利召開的本身,所具有的意義非常重大,這一點毋庸置疑,所以社會治安要維護好、社會矛盾要調節好,要把穩定放在同大會一樣重要的高度上去抓。”
這些話,其實也算數是歷年的常規動作,維穩嘛,壓倒一切,需要再三強調。可這正是潘寶山再次埋下的伏筆,目標直指管康。
就在會後,潘寶山找到了彭自來,他沒有直接佈置,只是說最好在黨代會期間弄點治安方面的小麻煩,但影響要大一點。彭自來知道,有些話潘寶山沒法說出口,作爲一個市委書記,再直接插手雞鳴狗盜之類的事情就有失身份,有些事只需要指個方向就行。
“一次性到位,還是層層推進?”彭自來領會後,就細化方面進行請示。
“層層推進好一些,畢竟我們需要的只是個假象。”潘寶山道,“因爲一次性到位的行動,可控性差一些,弄不好會真出問題。”
“明白了潘書記,我會安排好的,而且保證不出意外。”彭自來笑道,“會議期間鬧兩次動靜,頻率應該合適吧。”
“可以。”潘寶山道,“這就足夠了,多了的話跡象就明顯了,對我們也不利。”
“好,我回頭就安排,潘書記,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彭自來道,“後天就開會,能早一分鐘是一分鐘。”
彭自來走了,潘寶山又打電話給魷魚,問富祥那邊的保護工作籌劃得如何了。魷魚說都已妥當,只要一句話就能全部到位,爲什麼時候啓動。
“嗯,可能也就是這兩天的事了。”潘寶山道,“不過在這之前你還得辦一件事,爲彭自來證明他的清白。”
“清白?”魷魚道,“彭局又出事了?”
“沒,還是以前被管康誣陷的事,當初在陸皓一案中,不是有個叫喬什麼的人嘛,好像是屍檢中心的吧,反咬了彭自來一口,說受他指使對屍檢報告結果做了手腳。”潘寶山道,“當時因爲沒有實證,彭自來最終並沒有被咬倒,但影響還是有的,畢竟有點不清不白。馬上要拿下管康了,局長一職我打算讓彭自來頂上去,所以要給他澄清一下,讓他的腰桿徹底直起來,免得讓人說話。”
“哦,那是得給彭局好好做個鋪墊。”魷魚道,“這事還得從那個姓喬的着手,就是喬廣銀,當初他是屍檢中心主任,在誣陷彭局之後就調任到交巡警支隊任副支隊長了,表面上看是降了職,但級別沒降,還是正科,其實他是很討便宜的,因爲在交巡警支隊這兩年,他可撈足了。”
“很明顯,他是管康的人,要讓他出面澄清還得動一番腦子。”潘寶山道,“這事你能辦吧。”
“應該沒什麼問題。”魷魚道,“拿他個致命的證據就能一招制敵,而且這種證據也不用挖以前的,來現時的就可以,反正他是個不老實的傢伙,馬上我就給他設個套,沒準晚上就能拿死他!”
“以前的也要挖,最好能抓住他的死穴,讓他有被釜底抽薪的崩潰感,否則不一定能對他形成威脅,因爲他有可能已經想好了退路,比如鋪下了厚厚的錢底子,就所依仗了,並不怕被除名。”潘寶山道,“當然那可能要耗時,不一定能趕上我們的節拍,時間還是比較緊張的啊。”
“老闆,我對喬廣銀還是有一定了解的。”魷魚道,“他那個人其實也算不上是壞人,起碼對家庭有責任感,他自己出事本身無所謂,但只要想到家人會受影響,他也不會不重視,所以說他的死穴應該比較多。”
“哦,那就好,到時就多跟他打親情牌,爭取一舉拿下。對了,如果要請客,就到陽光礦泉會館去。”潘寶山說完嘴角一歪,他知道有些事不必跟魷魚說得太直接,意會就行,“安排房間的時候,直接找老闆鄧如美就是。”
“行,那就到陽光會館去。”魷魚自然清楚其中的奧秘,只笑不語。
“那好,你就去安排吧。”潘寶山輕鬆一笑,他對魷魚有足夠的自信。
魷魚確實也沒讓潘寶山失望,就在當天晚上便把事情給促成了。魷魚手下有一批三教九流的人,找了個能說得上話的,以幫忙解決一批交通違章信息爲由,請喬廣銀到陽光礦泉會館喝酒。
喬廣銀當天晚上其實已經有了酒場,但他知道只要是談成批的交通違章處理,必定大有好處,所以還是答應了下來,硬是趕了第二個場子去了陽光礦泉會館。
接下來就不用說了,喝酒、泡澡、按摩,最後一個環節是進房間休息,赤條相搏。
當天夜裡,鄧如美就把喬廣銀的視頻弄到了手,拷進U盤裝進信封密閉,放到了會館吧檯,然後打電話給潘寶山。
潘寶山得到消息後沒猶豫,一轉手就打電話告訴了魷魚,讓他一早去陽光礦泉會館吧檯取貨。
第二天早上七點多鐘,魷魚就去會館拿了U盤,回住處後複製了一份在電腦裡,然後就直奔交巡警支隊找喬廣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