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寶山懷疑當街燒車事件是姚鋼一夥幕後所爲,他要彭自來一抓到底,順藤摸瓜揪出指使者,。!
不過事實跟潘寶山想的根本就不一樣,彭自來很快就查清楚了,出租車司機燒車純粹是個人行爲,他抗議的是松陽市區的交通監控探頭抓違章不合理一事。
“有點不可思議,那會是真的?”潘寶山不太相信,“僅僅爲了違章罰點款就當街燒車?”
“一點假都沒有。”彭自來道,“那司機說了,車子前兩天年審的時候,罰款要補交三萬多。”
“三萬多?!”潘寶山小小地一驚,“平均一天一百啊,作爲一個出租車司機,他想挑戰法規?”
“不是,司機交代了,他根本就不想違章,是因爲監控太嚴。”彭自來道,“通過查詢違章記錄,僅在一個路口,就有三十多次違章,。”
“哦,你這麼一說我倒想了起來。”潘寶山若有所思地說道,“以前崔怡梅搞掛靠,和我們松陽交巡警支隊合作的交通監控項目,裡面黑洞不小。我們還曾說過每年的違章罰款是筆大數目,但流失比較嚴重,是不是?”
“對,出租車司機憤而燒車抗議,應該是一個爆發點。”彭自來道,“我已經找交巡警支隊副支隊長左青亮瞭解過了,民憤很大。”
“大在何處?”潘寶山道,“拋開違章罰款去向不說,只是說違章監控,如果僅僅是過於嚴格,那也倒沒什麼可說的,畢竟是爲了交通安全,行車就是要小心再小心,那是對自己負責,更是對別人負責。”
“潘書記,關鍵是裡面有貓膩,要不每年哪來的一個多近兩億的違章罰款?我們松陽並不是大城市啊,像省會雙臨,一年的違章罰款還好幾億呢,那也不稀奇。”彭自來道,“真的,我們松陽搞得確實有點離譜。”
“哦,裡面都有些什麼道道?”潘寶山坐正了身子看着彭自來,笑問:“我還真想聽聽。”
“僅就目前瞭解的有三個方面。”彭自來道,“第一個是標識不明顯甚至故意缺失。有些路段是單行道,有的路口禁止左轉,還有哪些地方可以停車,等等,很多地方都找不到指示牌,開個車上街真的是要左顧右盼。當然,這對老司機來說還不是什麼問題,交過學費了,知道到哪裡該怎麼走,哪兒能停、哪兒不能停。可是新手就難了,如果沒有指導,平均算起來一般前一兩個月要被罰兩三千,這隻能算作是學費,如果不及時查詢瞭解相關違章信息吸取經驗,那就是還沒畢業,學費還得繼續交下去。”
“要是這麼說的話,那等到審車的時候一起結算,沒準還真得上萬。”潘寶山道,“松陽這兩年私家車增幅可不小啊,也就是說,交通違章罰款的額度增長應該是很大的。”
“但賬面上沒怎麼反映出來,只有小幅增長,。”彭自來道,“都漏掉了。”
“嗯,這事先不說,接着講交通監控裡面的道道。”潘寶山輕輕皺了皺眉頭,“第二個方面是什麼?”
“碰線就罰。”彭自來道,“不亂是黃線還是白線,只要是實的,碰到就罰,還有禁停線、斑馬線、安全島等,也是沾到就算,動輒一兩百,五十的佔少數。還有種情況是,非機動車影響了右轉彎的機動車道,導致機動車等不及就會偏點方向過去再右轉,但就是那麼稍稍一帶方向盤,就壓線了,探頭就準確無誤地拍了下來。”
“像這種情況難道不能申訴?”潘寶山問。
“申訴沒有用,雖然明明前面有違章障礙,但壓線就是壓線了。”彭自來道,“而且,像這種情況在市區某些路口還不能鳴笛提醒,一鳴笛就有交巡警上來,一個立正,敬個禮,罰單就開出來了,禁鳴啊。”
“荒唐,交巡警不是隻是機動車交巡警。”潘寶山氣得一歪頭,“就說非機動車佔據機動車道吧,作爲交巡警部門怎麼能不管?”
“說句實話,他們纔不會管那些非機動車,或者說感謝都還來不及呢。”彭自來道,“要不到哪兒去罰款?還有更爲可氣的是,當初在新區的某些路段,崔怡梅和賈浩等人還專門僱了幾輛麪包車,兩輛一組並排行進,不靠三不靠四,還慢慢騰騰,結果後面的車一着急,壓着線超車過去,一下就被逮個正着。”
“誘導違章嘛,這損法子都想得出來?”潘寶山幾乎不相信這是真的,“那到底能起多大作用?”
“敏感的路段一天起碼幾十個車次不成問題,都是雙黃線,一次就兩百,少一點按三十個車次算,一天就是六千,一個月下來就是十八萬,就按幾乎減半覈計一個月也還有十萬呢,一年下來怎麼也有一百多萬吧。”彭自來道,“這只是一個路段而已。”
“還真是離譜!”潘寶山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第三點呢?”
“限速罰款,。”彭自來道,“有些路段限速六十碼,但往往到了五十碼就要被記錄罰款,他們在儀器上做了手腳。”
“司機難道都不知道?”
“有些人很清楚,明明不到六十碼怎麼就超速了?可是去交巡警那邊沒法理論,拿不出證據又沒有話語權。”彭自來道,“還有更不合理的,有的路段雙向六車道,但限速是四十碼,一不留神就超速。不超速的話,一段路開下去能急得渾身冒汗。”
“限速四十碼怎麼能隨隨便便就定?”潘寶山的臉上有了怒氣。
“因爲附近有學校。”彭自來道,“其實嚴格說起來是比較牽強的,學校還在拐道的小路上呢。”
“唉,沒想到,交巡警部門還有這麼多問題!”
“先前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是左青亮告訴我,也根本料不到會這麼嚴重。”彭自來道,“所以說,難怪今天那出租車司機崩潰躁狂了,當街燒了車子。”
“那交通監控探頭真就那麼靈敏?”潘寶山皺起了眉頭道,“以前我記得有部分是人工控制的吧。”
“絕大部分都是人工控制的,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轉的那種,高清的,又準又狠。”彭自來道,“在交巡警大樓的頂層,有一個監控室。”
“都是些什麼事!”潘寶山一下站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點着頭緩緩地說道:“也好啊!”
“潘書記,好在哪兒?”彭自來忙問。
“這事跟管康脫不了干係,剛好藉此把他給拿下來!”潘寶山道,“當然,剛纔說的只是表面現象,本質問題還是經濟問題,那麼多罰款到哪兒去了?據我所知,好像並沒有上繳到財政吧,。”
“象徵性地繳了一點。”彭自來道,“主要還是我剛纔說的,漏掉了。”
“對,那是個老問題了。”潘寶山道,“所以要藉此機會把管康給拿下來,我相信他不會是清白的。不過這之前我還真想去看看交通監控探頭背後的監控室,到底是個什麼樣子,一個收入一兩個億,很像樣的一個企業啊。”
“我馬上安排。”彭自來道,“潘書記,就以你到交巡警視察的名義吧。”
“好,就今天下午過去!”潘寶山道,“可能要晚一點,因爲港口建設的事還要再部署一下。”
其實下午也沒晚多少,將近四點鐘的時候,潘寶山就在石白海和彭自來的陪同下,前往交巡警支隊。
剛好,賈浩不在松陽,出國旅遊去了,由左青亮出面接待。
左青亮跟賈浩貌合神離,在左青亮看來,賈浩早就該離開支隊長的位子了,也該讓他這個副支隊佔佔肥缺。可是,賈浩就是霸着不走,所以,左青亮對他一直有意見。彭自來是知道左青亮心思的,所以上次瞭解監控探頭的情況時就找了他,而且還暗示要幫他坐上支隊長的位子,但是因爲當時管康任局長,沒操作成功。
這一次,彭自來了解交通監控的相關情況還是找了左青亮。左青亮也知道其中的好處,況且彭自來還是頂頭上司局長,所以迎合起來更是不遺餘力,把他所知道的其中一些個道道都講了出來。
就在中午的時候,左青亮又接到了彭自來的電話,說潘寶山要視察交巡警支隊,主要是想看看頂樓的交通監控探頭管控大廳。
左青亮一聽自然明白其中的奧妙,所以也不跟賈浩彙報,什麼防範準備都不做,直接把潘寶山等人領了過去。
眼下天氣已漸涼,但大廳內的工作氣氛卻是熱火朝天,。
放眼望去,幾十臺機器排成方陣,每一臺機器前面都有專人值守。值守的人都是年輕的女性,統一着裝,就像各類營業大廳的銷售服務人員。
“一共多少人在這裡上班?”潘寶山問。
“過百。”左青亮道,“實行三班倒,以實現一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抓拍。”
“工作很辛苦啊。”潘寶山又道。
“潘書記,她們不辛苦,就是辛苦也沒什麼,有幹勁嘛。”左青亮笑道,“抓拍是有提成的,多的人月獎金能過萬。”
“哦,那也由此可見,我們松陽違章的機動車很嚴重嘛。”潘寶山笑了笑,道:“這倒不見得是好事啊。”
潘寶山說完,看到一個角落有幾臺機子跟其他的不太一樣,於是擡手一指問道:“那幾臺機器是幹什麼用的?”
“看回放。”左青亮道,“通過固定的機械自動探頭拍攝的影像,蒐集違章。”
“那不是沒有什麼目標性麼?”管康說話了。
“管局長,就是漫無目的地看,能找一個是一個。”左青亮道,“找到一個同樣有提成。”
“這麼說來,一年的違章罰款可不少吧。”潘寶山又道,“粗略一算起碼是要過億的,錢都用到哪兒去了?”
“這個,具體是賈隊長負責的,我還不太清楚,因爲平常根本就接觸不到那一塊的工作。”左青亮道。
潘寶山點點頭,沒有說話,擡眼掃了一圈後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