魷魚完全明白沈時的意思,無非是談交換條件,日後幫忙多做正面宣傳彌補眼下的不利局面,綜合多方面因素來看,魷魚覺得不錯,於是就比較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沈時一看也很高興,非常熱情地留魷魚吃個飯,魷魚當然不會答應,但作爲顯示和談的誠意,他反過來又向沈時發出了邀請,讓其有空到新城去轉一轉,指導指導工作,沈時聽了忙擺擺手,說去轉轉可以,但指導工作談不上,根本就不對口,魷魚說怎麼會,宣傳是抓總盤子的,到哪都好使。
就這樣,你來我往一番虛情假意的客套之後,魷魚就告辭了,一出接待室的門,他就電話向潘寶山彙報,說沒有請示就接受了沈時和解,潘寶山聽後說合適,那也算是埋下一根安全線,以備不時之需。
就在這同時,沈時回到辦公室後也迫不及待地拿出了手機,跟宗慶雲通上了話,說計劃得擱淺,針對新城開發的系列評論就此打住,不能再發下去了,因爲新城方面找上了門要追責,宗慶雲不以爲然,說新城能追什麼責,報紙發表觀點針對的是某種現象,不是個體,服務的是公共利益,即便是有不當之處,也是可以免責的,所以,如果新城非要對號入座上門找不是,可以置之不理,那只是他們在自找麻煩。
“宗主任,你看看昨天的報道和今天的評論,點名已經比較明顯了。”沈時很着急,“事實上已經不是評說某種現象了,針對的就是新城,一看便知的事情。”
“就算是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宗慶雲道,“新城原本就存在那麼些個風險的,貪大求洋搞大體量,是不是。”
“那也站不住腳。”沈時道,“畢竟新城纔剛開始興建,會不會成爲空城還難下定論,這種情況下,媒體發聲是要高度謹慎的,尤其他們又是企業化行爲,更不便說三道四。”
“哦,既然這樣的話,那就換個思路。”宗慶雲也不好強求,道:“純粹拿空城、鬼城現象做文章,不點名就是,同樣也可以給他們造成壓力嘛。”
“人家剛來找過,還是緩一緩吧。”沈時道,“要不真鬧開了不也囉嗦。”
“那這樣吧,沈總,乾脆就避開新城的字眼,只提影視基地。”宗慶雲道,“新城的影視基地同樣是貪大求洋,也應該批判,敲敲警鐘。”
“欸喲,宗主任,你就別玩文字遊戲了,不提新城提影視基地,實質上就是一回事嘛。”沈時道,“還是慢慢來吧,穩一穩再說,不能太着急。”
見沈時的態度很堅決,宗慶雲也不再堅持,不過他可穩不住,因爲對潘寶山的怨恨積攢得太深,放下電話,他好好琢磨了一番,決定還是找秘書李牧談談。
“小李啊,之前你做過潘寶山的秘書吧。”宗慶雲把李牧叫到了他的辦公室,笑呵呵地問,。
“哦,是的。”李牧點着頭道,“當初他來當副部長的時候,部裡臨時指派我當他的秘書。”
“那你對他應該是比較瞭解的了。”宗慶雲微微一點頭,道:“他都有些什麼愛好,或者說有些什麼事情。”
李牧聽到這裡算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那可無論如何都不能亂說的,何況他也並不知道什麼,於是皺起了眉頭,裝作認真負責的樣子道:“宗主任,潘寶山做副部長的時候,除了部務會幾乎就不到這裡來,而且一般也不叫我做什麼事,所以跟他接觸很有限,幾乎就不怎麼了解。”
“那他是常駐廣電局嘍。”宗慶雲繼續笑道:“聽說你有親戚在局裡,而且還是領導。”
“哦,我姐夫在那邊,叫羅祥通,現在是副局長。”李牧暗暗叫苦,看來宗慶雲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了。
“潘寶山在任的時候,他還是部門主任吧。”宗慶雲道,“好像潘寶山跟他走得還挺近。”
“我沒怎麼聽說。”李牧道,“偶爾跟我姐夫在一起時,也沒聊過那些事。”
“你可以抽個時間問問嘛。”宗慶雲道,“我想全面瞭解一下潘寶山的情況。”
“好的宗主任,那我就儘快找他聊聊。”李牧道,“從興趣愛好、各方面的熟人、插手的事情等方面切入。”
“很好。”宗慶雲滿意地點起了頭,“看來有些事你是懂的。”
李牧笑了笑,道:“都是宗主任栽培有方。”
“現在還談不上栽培,不過以後肯定會的。”宗慶雲掃了掃手,“行了,你去忙吧。”
有什麼可忙的,李牧暗笑了起來,很明顯,宗慶雲就是想讓他趕緊去了解情況。
明知不能故犯,還是抓點緊好,下午下班後,李牧直接就奔到了省廣電局門口,之前他打過電話給羅祥通,說等他下班有事要談談。
很快,羅祥通出來了,進了李牧的車裡。
“什麼事這麼重要。”羅祥通似乎在趕時間,他看了看手錶,“晚上我還有個重要的活動。”
“有關潘寶山的事。”李牧忙道,“我們主任宗慶雲託我通過你打聽他的底子。”
“哦。”羅祥通一驚,道:“你可別惹火燒身啊。”
“沒有。”李牧道,“我知道情況複雜,弄不好就是光屁股捅馬蜂窩的事。”
“嗯,你明白就行。”羅祥通道,“宗慶雲之前被潘寶山整過,現在他想報復了。”
“他報復得了嘛。”李牧道,“雖然他有表哥田閣,但潘寶山畢竟是省委秘書長啊。”
“報復的事不能看官職,只要看事實。”羅祥通道,“如果宗慶雲能掌握潘寶山事關要害的東西,也不愁扳不倒他,現在是什麼時候,打老虎呢。”
“那我該怎麼辦。”李牧道,“宗慶雲逼得很緊呢。”
“裝糊塗唄,還能怎麼辦。”羅祥通道,“那趟渾水你是蹚不起的,太深。”
“可我怎麼答覆。”李牧道,“宗慶雲好像對我還抱有很大期望呢,萬一要是讓他過度失望,會不會遷怒於我,弄幾雙小鞋給我穿。”
“不是沒有可能,所以說你得講究策略,在讓他失望的同時,又要讓他看到希望。”羅祥通道,“你回去就跟他說,我也不怎麼了解,知道一點也都是大路邊上的貨,沒什麼價值,但是有一個人應該比較瞭解有價值的東西,就是現任省政府辦公廳主任辛安雪,她那會跟潘寶山斗得厲害,知道很多底細的事。”
“哦,我知道了。”李牧恍然點着頭,笑道:“還是姐夫你厲害,善於轉嫁危機。”
“唉,這算什麼厲害,無非就是點小聰明而已。”羅祥通道,“真正的厲害,是讓人感覺不到的。”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李牧有所領悟。
“唉,你們搞宣傳的就是喜歡拽文拽詞,都玩些虛的有什麼用。”羅祥通道,“做事得抓實的,別老整些口號。”
“姐夫,你這觀點我不太怎麼贊成。”李牧道,“做事得虛實結合啊,實的是要抓,但口號也得喊,造聲勢嘛。”
“唉,你這麼一說,更加印證了你還浮得很吶。”羅祥通道,“做事,只是說得漂亮屁用沒有,關鍵是要幹得有成效。”
“好了姐夫,我知錯就是。”李牧笑道,“你有事就忙吧,要不每說一句話就先嘆口氣,還真難爲你了。”
“你,你小子。”羅祥通推開了車門,“浮躁的年輕人。”
羅祥通說完下車,李牧油門一猜,一溜煙地走了。
第二天上午,李牧到單位後就主動找宗慶雲,把羅祥通方面的情況說了,宗慶雲一聽果然很失望,李牧馬上又提到了辛安雪。
這對宗慶雲來說確實是個路子,他也覺得很可行,不過鑑於層面差別,他認爲還是要找個牽線搭橋的人,而那個人,就是他的表哥田閣。
就在李牧彙報完情況走後,宗慶雲就向田閣發出了請求,希望他能做箇中間人,引薦一下辛安雪。
田閣聽後沉思了一陣,告訴宗慶雲不要着急,對付潘寶山有的是人在,完全可以坐觀其成。
“表哥,你說有人對付潘寶山,得不得力。”宗慶雲問。
“當然得力了。”田閣道,“段高航怎麼樣,他的侄子段山傑,當初就是毀在了潘寶山手裡;萬少泉怎麼樣,他的外甥施叢德也是同樣的情況;袁徵也不算太弱吧,他的妹夫張志言如出一轍,那都是直接的仇恨啊,此外,還有韓元捷呢,據瞭解他跟潘寶山的關係現在已經是雪上加霜了,還有,他們想辦潘寶山,不僅僅是對他直接下手,還會從他的身邊人開刀呢。”
“哦,這麼說來,潘寶山頭上的緊箍咒真的很多。”宗慶雲道,“可就是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迅速展開行動。”
“早一點晚一點怕什麼。”田閣道,“反正我們是不需要急着動手的,沒有必要做無謂的鬥爭和犧牲,只管潛伏下來,等着看好戲就行。”
田閣這麼說,宗慶雲只好作罷,因爲也別無他法,而且,田閣畢竟是靠山,如果不聽他的出了問題,可能就不會再得到他的庇佑。
宗慶雲能做的只有焦急地等待,等到段高航、萬少泉和韓元捷等人發力,然後看潘寶山落魄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