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寶山經過分析,說段高航不會懷疑莊文彥對他不忠,畢竟他是省委書記,依附的各種利好不言而喻,如果背後搞陰謀或者幫助別人算計他,那不是顯然自斷財路嘛,這一點段高航肯定能想得到,不過,經過沙灘照一事,他應該會懷疑到莊文彥對他不貞。
“不貞的問題,按理說也很嚴重。”潘寶山道,“再怎麼着段高航是個男人,有天生強烈的綠帽意識。”
“難道他還能通過莊文彥找到製造帽子的人,打擊報復。”魷魚笑了起來,“那我可擔不起啊,省委書記親自關心,實在是誠惶誠恐。”
“這事你不能大意,要認起真來提高警惕。”潘寶山道,“如果段高航真的出手,估計就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是。”魷魚收起笑容,點着頭道:“不過莊文彥說,事情談到最後,段高航也沒看出有什麼異常。”
“那也許是天意吧。”潘寶山道,“杜世波說最後追查到照片是在照相館發現的,的確是個事實,至於在哪兒的照相館,段高航估計也沒心思去挖了,因爲事情已經到了現在的程度,就是查清證實了真或假,又能如何,所以他乾脆就裝作什麼事都沒有。”
“嗯,希望他能真的相信杜世波的話。”魷魚道,“那樣就沒麻煩了。”
“不管怎樣,你還是注意點,往後和莊文彥要儘量少接觸。”潘寶山道,“另外我再找杜世波,讓他表現表現,以便進一步打消段高航的疑慮。”
杜世波表現的時機剛剛好,恰逢省委常委班子黨的羣衆路線教育實踐活動專題民主生活會,潘寶山找杜世波謀劃了一番,又找江成鵬通了個氣,說演場小戲。
民主生活會由段高航主持,他一貫的正襟危坐,說黨的羣衆路線教育實踐活動開展得轟轟烈烈,對全黨上下產生了深刻的作用,眼下各級領導幹部都在工作、生活和學習等各個領域謀求提升,所以,這次民主生活會要開得求真務實,勇於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找出問題與不足,加以改正和改進。
段高航說完,其他常委按照排序輪流發言,全都不疼不癢,這是由來已久的習慣,沒什麼說不過去的地方。
杜世波在常委中排名最後,到他發言的時候,情形一變,他說既然是查擺問題,那就要打消顧慮、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想說說成鵬省長,根據我對他的瞭解,認爲他在政績觀問題上跟實際需要有一定偏差。”杜世波一臉嚴肅,看上去很自高。
“哦,偏差在什麼地方。”江成鵬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歡迎指正監督。”
“你有點急功近利,過於追求短期效應。”杜世波道,“就拿最近來說,你組織了兩次招商,聲勢浩大,貌似成效顯著,但實際上卻沒有什麼成果。”
“招商活動,說白了是一種預期,不是到了季節就有收穫的。”江成鵬道,“所以我認爲付出一定的努力是理所當然的,至於效果如何,不能用來評價活動本身的正確與否。”
“現在厲行節儉從上到下都成了風氣,如此興師動衆的招商我認爲有悖於當前的教育實踐活動。”杜世波道,“過度操作,就是十足的浪費。”
江成鵬聽到這裡,臉色陰沉,他咬了咬牙根,道:“對世波同志的批評,我接受,他說的有一定道理,前兩次招商回來後我也反思過,是不是要改變一下一貫的思維,在招商活動中拿出些更具實效的東西。”
很明顯,江成鵬忍了一肚子氣,在座的都看到了,他確實有點理屈,但也沒法發作。
“我還想說一點。”得勝的杜世波仍不罷休,“成鵬省長還存在工作作風‘浮在上面、扎不下去’的問題。”
此話一出,包括段高航在內的其他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按理說這種場合應該見好就收,沒想到杜世波還咬住不放。
“世波同志,要我看你的發言就先到此吧。”方巖笑了笑,“我還想說幾句呢。”
“方部長,剛纔我說了,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杜世波對方巖點頭道,“所以有些話還是說一說吧,說到底,這些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讓他說。”江成鵬黑着個臉,“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哦,既然成鵬省長都這麼說了,看來還真得再講兩句,剛纔亮出了論點,現在再擺擺論據,要有理有據嘛。”杜世波冷笑道,“就在前不久,成鵬省長到雙臨調研,根本就沒有俯下身子,只是停留在表面,實地考察時看的都是有亮點的地方,沒有去了解矛盾集中、情況複雜的方面,換句話說,就是接不了地氣,察不到實情。”
“那,那不都是你們雙臨安排的麼,。”江成鵬身子一直,瞪着眼道,“從點到面,從聽到說,都是你們提供的腳本。”
“我們爲什麼要提供腳本。”杜世波絲毫不讓,“如果你們上級沒有需要,我們怎麼會安排。”
“你不要把一種普遍現象加到哪一個人頭上。”江成鵬道,“我看你是對人不對事,明顯帶有個人攻擊,而且,我不認同你剛纔說的一切,工作方法是因人而異的,不能搞統一標準,再說了,調研本身,可以只關注精品和成功典型,以便總結經驗推廣,有何不可。”
“好,那就不說工作方法。”杜世波道,“說說工作業務,你上任省長後,做了那些實際舉措。”
“這方面的事情,我覺得你還是問問段書記。”江成鵬道,“他是抓總盤子的。”
“段書記作爲省委書記,主要職責是把方向、用幹部,具體抓經濟社會發展,還是要靠政府。”
“道理是如此,但事實不是這麼回事,政府這邊對經濟發展的主導力遠遠不夠。”江成鵬道,“這種現象也不是哪一個地方特有,可以說是相當普遍。”
“主導力不夠。”杜世波輕笑起來,“圍着黨的指揮棒轉,那是必然的,所謂的主導力,是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積極主動地幹工作的結果。”
“世波同志,我覺得你有點過了。”這時,潘寶山板着臉開始發話,“這次段書記召開的專題民主生活會,是提出要坦誠相見,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可不管怎樣,要注意方式,否則只能是激化矛盾,那是政治不成熟的表現。”
“我是有一說一。”杜世波道,“不誇大,不縮小,至於方式,我還沒怎麼考慮,因爲現在是關起門來說話,爲的是改正和提高。”
“那你也太自以爲是了,你所認爲的有一說一,只是你單方面的認知,還沒有經過實際調查的驗證,所以還是不要把話說死。”潘寶山道,“我問你,眼下樓市不濟,你身爲雙臨市委書記,駕馭省會重要城市的發展,你打算怎麼辦,救市,還是不救。”
“從大局考慮,我準備救市,給調控政策鬆綁。”杜世波毫不猶豫地接話,“因爲絕對不能讓樓市崩盤,否則會引起一系列經濟發展上的問題,影響太大。”
“你的結論下早了。”潘寶山冷笑一聲,“首先一個方面,你沒看到當前樓市不濟的實際情況,如今的樓市,只是不像以前那樣高歌猛進,僅僅是出現價格震盪,這是經濟發展本身的一種市場自我調節,我相信,今後的樓市會在市場這根槓桿的作用下,價格不斷趨向合理、開發也有節有度,根本就不是什麼崩盤的問題,而你就認準了崩盤,慌於救市,會導致什麼結果,這個後果,也就是我要說的第二個方面,你缺乏戰略眼光,現在的樓市出現問題,從長遠來看是符合發展規律的,因爲這是個自身糾正的行爲,你想,如果樓市一直這麼病態高調發展,無異於拖着病體奔波前行,到最後病入膏肓,纔是真正的崩盤,也就是說,你的盲目救市,危害特別嚴重。”
“潘秘書長。”杜世波顯然不服氣,“我……”
“你什麼,請住嘴,請不要隨便打斷別人的講話,這是最起碼的禮貌的問題,你懂不懂,,有話請等我講完了再說。”潘寶山幾乎是喝斥着硬生生地封住了杜世波的嘴巴,“還有第三個方面,結合當前的實踐教育活動,我認爲杜世波同志是嚴重脫離了羣衆路線,近幾年來甚至更早長一些時間,房價飆升原因何在,真的是市場需大於求,價格自然上漲,從實際情況看,遠遠不是,究其原因,是開發商炒作、政府默許的共同作用,開發商爲了無止境的利潤,不惜一切代價造勢,而政府爲了從地價上創收,提升政績,就默許甚至是慫恿,那麼一來,開發商和政府受益了,而廣大的老百姓卻受損了,從這一角度看,樓市震盪樓價下跌,是人民大衆的福分,而你卻大言不慚地說要救市,簡直就是與人民作對,背道而馳。”
“你不要上綱上線,我所做的只是順應大環境。”杜世波奮起還擊,“難道你說的情況只是雙臨存在。”
“幼稚。”潘寶山拍起了桌子,“就是因爲像你這樣善於找託詞的領導幹部太多,纔會導致大環境的惡劣,毫不客氣地說,目前樓市的種種敝處,全都發端於像杜世波你這樣的幹部。”
“算了算了,搞批評與自我批評不是爲了吵架。”段高航發話了,他知道講下去杜世波佔不了上風,只會讓潘寶山賴了吧唧的得便宜,“今天的會,目的在於發現問題加以改正,總的來說,我認爲效果是有的,但鑑於時間問題,就到這裡吧,散會。”
段高航及時解散了會議,因爲他也擔心火藥味會越來越濃,最後一發而不可收拾,到時傳出去對他的影響不好。
散會後,杜世波在回去的路上就給潘寶山打了個電話,問效果如何。
潘寶山說很好,完全可以以假亂真,不過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讓杜世波趕緊掛電話,因爲段高航很可能會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