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元捷的到來,王天量按照程序給了相應的迎接安排,都中規中矩無可挑剔,一切看上去很和諧,並無異常情況或情緒出現,簡單交觸後,韓元捷就百源區的經濟發展開始進行調研,在衆人的陪同下看了幾個企業,又聽了簡單的彙報,時已至中午。
簡單的午餐過後是休息,韓元捷讓秘書打電話給關放鳴,讓他到房間來一趟。
關放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實在是想不到能有常務副省長會約見,二十分鐘後,帶着惶恐又驚喜的心情,他近乎窒息着敲開了韓元捷休息的房門。
“韓,韓省長好。”關放鳴一進門就點頭哈腰地問好,由於緊張,不免結巴了起來。
“嚯嚯,你是小關吧,坐。”韓元捷微微一笑,擡手指了指靠近窗戶的座椅。
“不用,我站着就行。”關放鳴兩手疊加在身前,微微發抖,“韓省長有什麼指示,儘管吩咐就是。”
“別緊張,還是坐下來慢慢聊。”韓元捷又一指圓茶桌上的茶杯,“自己倒杯水潤潤嗓子,瞧你緊張得喉嚨肯定發乾了吧。”
“是,是的,韓省長。”關放鳴知道不能過於拘謹,該放開的時候要放開,免得讓人看不起,覺得是麻繩拴豆腐提不起來,所以就走到茶桌前端起水壺,走到韓元捷面前要爲他加水。
“你自己倒就行了,我茶杯裡有。”韓元捷擺了擺了手。
關放鳴停住腳步,點了點頭,回身到座椅前坐了下來,擡手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端起抿了一口,頓時舒服多了。
“小關啊,工作一直還都好吧。”韓元捷笑問,“從市委宣傳部到百源區政協,單就工作強度上講,是輕鬆多了。”
“韓省長,工作雖然輕鬆,但心情卻很沉重。”關放鳴也是個活絡人,一下就聽出了點道道,“我覺得以自己的年齡,完全可以在任務繁重的崗位上再幹幾年,而不是早早地就享起了清福,再說,從市委宣傳部滑到區政協,作爲體制內的人,我也心有不甘吶。”
“你的經歷很不正常,明顯是人爲原因造成的。”韓元捷盯着關放鳴,加重語氣問道:“是不是。”
“是,韓省長說得非常正確,我的確是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關放鳴忙道,“幕後操控者很可惡,就是那個卑鄙的潘寶山。”
關放鳴敢這麼說,是因爲他對潘寶山和段高航、韓元捷之間的關係有所瞭解,而且在這一刻,他很清楚韓元捷找他的目的,多是想對付潘寶山。
“潘寶山爲人不仁,做了很多錯事。”韓元捷慨嘆道,“但現在惡還沒有惡報,他還挺瀟灑,所以我想是不是該有誰給個推動力,讓因果報應早點到來。”
“韓省長,我幾年前就琢磨這事呢,只是一直沒有機會發揮而已。”關放鳴很是激動。
“只是有機會不行,還得有足夠的硬料子,你手裡有麼。”韓元捷笑道,“否則再好的機會也只能是白白浪費掉。”
“料子肯定有,而且張嘴就來。”關放鳴頓時兩眼放光,有些急不可耐,“是從他的裙帶關係講,還是從他打壓的人羣說,或者是掀他的不正當兩性事件。”
“隨你,反正要挨着講全了。”韓元捷很有把握地笑了,“不過要屬實啊。”
“那是肯定的,否則不是騙自己添亂嘛。”關放鳴道,“韓省長,我就先說說被打壓的人羣吧,因爲潘寶山的官場升遷之路是血腥和罪惡的,在松陽,有多人先後被設計、迫害,簡單數一數就不下十個。”
“哦,你都記得。”
“記得。”關放鳴道,“潘寶山那種人,人人得而誅之,所以有關他打壓別人的事我記得很清楚。”
“看來小關是個有心人。”韓元捷笑了,“那就說說看。”
“鍾新義、馮德錦、樑延發、管康、戴連山、盧山峰、廖望、姚鋼還有我。”關放鳴一口氣說了一串出來,“他們有的是時任縣公安局長、縣委書記、縣農業局長,還有的是市公安局局長、市建設局局長、常務副市長、市長、市委書記,這些,只是官場上的人,還有那些從商的,更是多有被迫害。”
“嚯,看來潘寶山的能耐還真不一般,毀了這麼多當官的人,自己竟然還穩坐江山不栽下來。”韓元捷哼哼着,道:“從商的呢,有哪些。”
“主要的就是三個人,一是藍天建設集團松陽分公司老總戴永同,現在已經進了大牢;二是輝騰鋼鐵公司的老總季劃,已經被趕出了松陽;三是地方有名的私企業主丁方纔,成千上百萬的財產被侵吞了過去。”
“果然是心狠手辣,誣陷、驅逐、斂財都佔了。”韓元捷嘆着氣道,“我就不明白,當初姚鋼是幹什麼了,怎麼能由着潘寶山如此胡作非爲。”
“當時姚書記也投了不少精力去對付潘寶山,但都沒成功,要說怪,就怪姚書記太浮躁,沒能沉下心來想法子,所以讓潘寶山一次一次幸運地化險爲夷。”關放鳴道,“不過也難怪,姚書記不是一直有精神上的毛病嘛,那會兒誰都不懷疑他已經不正常了,還都認爲那是他的一貫的作風呢。”
“也算是巧了,姚鋼以前的做派就是有點大咧,好像很直爽,所以後來他躁狂了,也沒人朝那上面懷疑,正好被潘寶山鑽了空子。”韓元捷道,“不過那些都過去了,不談也罷。”
“那就再說說潘寶山搞裙帶關係,違規提拔了一批人。”關放鳴道,“比較突出的有王三奎,現在是百源區副區長,那個人哪裡能做領導,當初只是個村支書,很粗劣,完全沒有半點水平,可一路提溜上來,竟然還成了個副處級幹部,還有李大炮,不就是個鄉派出所所長嘛,最後竟然也提成了市公安局副局長,至於現任公安局長的彭自來,從能力上講也說得過去,可要按照排輩論資的路子,哪裡輪得到他,另外,像吳強、宋雙等,還被他弄到了省裡呢,特別是石白海,鬧了多大的事端,最後竟然還戳弄個省沿海綜合開發中心主任乾乾,那不是搞笑麼。”
“嗯,繼續講。”韓元捷聽得很來勁。
“再講的話,中間插一條,就是潘寶山還大搞權錢交易。”關放鳴道,“有個女人叫鄧如美,她旗下的美味菇業公司、陽光礦泉會館還有江山建設集團,說白了潘寶山是佔很大份額的股東,他就是利用手中的權力,不斷爲企業牟取暴利,然後入個乾股,漸漸膨脹,類似的情況還有一個叫王濤的人,他手下有鼎升實業有限公司、鼎升生物化工有限公司,那也是潘寶山的礦藏,還有就是潘寶山的心腹魷魚,掌控的光源工程建設有限公司,也是如此。”
關放鳴講得特別帶勁,嘴角兩邊泛起了白沫,韓元捷見了,指了指茶杯讓他喝口水,休息一下,穩一穩。
“沒事,我不累。”關放鳴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放下後繼續說道:“最後要說的是潘寶山不正當男女關係,我敢保證的是,他至少和鄧如美、江楠、還有蔣春雨三人是長期保持關係的,尤其是那個叫蔣春雨的人,三十多歲了還沒結婚,就留在江山集團任其使用。”
“就這三個。”
“還有說不準的,比如鄭金萍、宋雙什麼的。”關放鳴道,“她們跟潘寶山都走得很近,而且也得了很大的好處,按理說應該也有那麼一腿。”
“那些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沒什麼,因爲從你說的這些情況看,有些是很有價值的。”韓元捷道,“只是還要看具體情況,萬一事情不湊手的話,也難辦。”
“韓省長,您的意思是。”關放鳴並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他以爲有省裡頭重視,這麼些個線索足以把潘寶山挖得搖搖欲墜。
“我相信你說的那些都是事實,但如何能準確無誤地證明其真實性。”韓元捷道,“所以說,有些事情是可以做文章的,有些就不行了,比如搞裙帶關係提拔,那不一定就是違規的啊,還有權錢交易和不正當兩性關係,那些應該都是在潘寶山可控範圍之內,想切入進去很難,所以要想撼動潘寶山,就必須從他打壓的人中找路子,而且,還必須找那些被半打壓、懸在空中的,那些被一踩到底的,多是有心無力,起不到什麼作用。”
“哦,那我好好想想,剛纔列舉的人當中,叫鄭金萍的女人身上應該有戲。”關放鳴皺起了眉頭,道:“鄭金萍和潘寶山走了一路,從鄉政辦副主任、副鄉長、鄉長、鄉黨委書記、副縣長到望東區區長,都得到了潘寶山的恩典,只是到了最後沒把持住,一時偏離了他的方向,結果就被摁了下來,現在到了軟環境辦公室去,相當於是閒置,現在軟環境辦公室幾乎就沒用了,純粹是個擺設。”
“那你看看找個合適的機會,見見鄭金萍,看她是否願意透露點料子出來。”韓元捷道,“當然了,你要注意方式和方法,關鍵是要避開能牽涉到她自己的一些東西,否則她肯定不願意,犧牲自己的事,那得多大的毅力。”
“嗯,可以通過她瞭解其他的一些東西。”關放鳴道,“不過還有一點我必須講明,雖然有點難以啓齒。”
“但說無妨,今天之所以把你叫到跟前來,爲的就是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韓元捷道,“如果你藏着掖着,那還有意義嘛。”
“我知道了韓省長。”關放鳴一挺脖子,道:“鄭金萍那女人很現實,現在松陽可以說還是潘寶山的天下,她自然沒法擺脫控制,更別說要爭取什麼了,因此她很低調,所以,我認爲如果要想讓她表現一番多說點什麼,就要給她個誘餌。”
“什麼誘餌。”韓元捷道,“無非就是封官許諾,另外起碼保她個平安。”
“是的。”關放鳴不住地點着頭,“韓省長,如果我對鄭金萍說省裡有人發話讓我找的她,估計成功的機率會很大。”
“可以說,但不要點得太透,對女人嘛,總還是要防備着點。”韓元捷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