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設這一句話,立刻讓姚凱等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了,任繼平心中更是一驚,這個李建設,怎麼還是這麼的固執,萬一姚市長要是有什麼意見,那這次的努力可就白費了。
隨即,任繼平對着李建設罵道:“李建設!你說什麼呢?你這算什麼,你還算不算是黨員了,說話還有沒有組織紀律性,怎麼說出這麼沒有水平的話語。”
姚凱擺了擺手,微笑着,帶着好奇的道:“李廠長,這倒是奇怪了。按理說,你們幾大紡織廠聯合起來,將各個廠子的有利用價值的資產集中起來,紡織廠起死回生,扭虧爲盈,也不是什麼難事吧。怎麼,你們就這麼不願意合併,是害怕地位不保麼?”
姚凱雖然面帶微笑,可是,心中卻是已經定了殺機了。爲了自己官位而阻止合併,這樣的領導,私心太重,肯定是不能在繼續擔任領導職務的。
李建設看着姚凱,顯得十分的執拗,梗着脖子,半晌之後這才道:“不是官位,即使我李建設現在不做這個廠長,一廠和二廠也不可能合併。”
李建設並沒有說明具體是什麼原因,這樣的表現,反倒讓姚凱更加的好奇了。心中早已經下定了試探一下的主意,隨即沉聲道:“李廠長。還有這位古副廠長,醜話我說在前頭了,合併是必然的趨勢,不但是一廠和二廠要合併,就算是全市其他的廠子,全部都要歸納合並,到時候,你們二廠不願意。等其他廠子重新發展起來的時候,你們再鬧事,可就是你們二廠自己的責任了。”
說完,姚凱隨即轉身離開,任繼平心中大定,姚市長這句話有兩層意思,第一層意思是,合併一定要進行,第二層意思是,你二廠要合併,我歡迎,不合並,你就在邊上看着別人合併,市裡是絕對不會再管二廠。
看着李建設和古翔宇,任繼平倒是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了。看了半天,最終也沒有憋出一個字出來,嘆息一聲,趕緊追上姚凱道:“姚市長,這二廠和一廠之間的恩怨,我也是知道一些的。”
任繼平知道,姚凱倒是有些吃驚,根據自己的瞭解,任繼平擔任輕工局的局長也不過是七年的時間,而一廠和二廠之間的矛盾,恐怕還不止七年,這任繼平,在輕工業的發展和開拓上,倒是盡心盡力了。
隨即,姚凱上車道:“任局長,一起吧,正好在路上也可以跟我詳細的說一下這裡面到底是怎麼回事?”
任繼平點了點頭,一廠和二廠之間的矛盾,用生死仇敵來說,並不爲過,曾經,自己也做過調停,好話說了,硬話也說了,甚至還出動了公安,可是,沒有任何的效果,兩個廠之間,已經上升到了老死不相往來。二廠的女兒不能嫁一廠,一廠的兒子不找二廠的媳婦這樣的局面。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任繼平隨即娓娓道來,紡織一廠和二廠之間的恩怨,還要追溯到上世紀六十年代末的時候。那時候正是十年的大革命時期,那時,一廠有一個女孩子名叫葛燕。長得十分的漂亮。人見人愛也不爲過。在一廠很是有一批年輕人喜歡。
而這葛燕,卻是偏偏喜歡上了二廠的一個小夥子叫李躍進。兩人愛得是如火如荼,死去活來,這原本也沒有什麼,可是,不知道是怎麼了。葛燕未婚先孕之後,人言風語的多了起來,而這個李躍進卻是斷然和這葛燕斷絕了關係。之後,葛燕最終是受不了這種打擊,在一天晚上值夜班的時候,割脈自殺了,臨終之前,在地上寫了四個字,我不甘心。
這樣一來,一廠的這些小夥子們,正是熱血沖天的年紀。具體是什麼人勾起的事情,到現在,已經無從考證了。可是,兩廠之間,隨即就發生了波及兩個廠子,所有年輕小夥子之間的械鬥。
之後,一廠的人放出話來,一定要李躍進到葛燕的墳前磕頭謝罪。可是,這李躍進卻也是固執的人,說這件事情和他根本沒有任何的關係,自己根本就沒有動過葛燕,可是,這種情況下,根本沒有人相信了。
兩個廠子之間,更是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斗,順帶着,將老一輩的人和婦女都帶進來了。婦女們見面賣菜,都是在同一個菜市場,經常可以見到一廠的婦女和二廠的婦女對罵。
李躍進在之後,死在了一次的械鬥之中,當時,市裡還從一廠抓走了幾個兇手,當場就槍斃了。
風波到此,都以爲平息了,可是卻沒有想到愈演愈烈,兩個廠子,在後來又發生過兩次特大規模的械鬥,都出動了廠子裡面的民兵和步槍,雙方死了不少人。搞得兩個廠子都悲痛不已。而政府之後,震怒之下,將兩個廠子的領導換了一大批之後。廠子的民兵編制也取消了。武器收繳上去了,可這仇恨卻是結下來了。
後來這些年,一廠原本是走的絲綢路線,也強行轉移到棉紗路線上來,和二廠競爭,那絕對是惡性的競爭,兩個廠子,就這麼相互傾軋之下垮了下來了。而這仇恨,更是已經是深入到了兩個廠子的職工心中了。
又是一個老套的故事,姚凱聽完之後,這是心裡的第一感覺,以現在的目光來看,那葛燕,完全是有可能被人強暴了,因爲,紡織女工,上夜班那是常事,也有走夜路的時候,遇到這種事情並不稀奇。
而葛燕自己又不懂什麼避孕措施,自然是不小心懷孕了,站在李躍進的角度,女朋友懷孕,而自己有沒有碰過女朋友,熱戀之中的人,第一個想到的,絕對不會是強暴,而是背叛。
而葛燕心中有愧,卻不敢把自己被強暴的事情說出來,兩人分手,導致葛燕自殺,所寫的不甘心,那是對於那強暴犯的詛咒,而不是對李躍進,可是,一廠的人卻是誤會了。矛盾越來越深演變到現在。這種類似於世仇的存在,姚凱此刻,也只有嘆息一聲,造化弄人啊。
任繼平卻是爆料道:“姚市長,現在二廠的廠長,李建設就是這裡面的男主角李躍進的弟弟。”
姚凱點了點頭,這就難怪了,當事人,受害者的家屬。有這麼大的怨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可是,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當年的李躍進和葛燕此時恐怕都已經化成塵土了,爲了一己私怨,卻致整個廠子的工人而不顧,這卻是姚凱最討厭的。
任繼平自己都不知道,正是因爲自己這一句話,卻是使得李建設提前退休。
回到市政府,姚凱這幾天都開始對整個渝州市其他的一些小型的紡織廠、棉紗廠和織布廠進行調研。各個廠子的情況都差不多。設備不先進,產品單一。技術老化,這基本上是渝州紡織業的一個通病了。
姚凱心中也在思考起來,怎麼樣合併,才能讓渝州的紡織行業重新煥發新春。到了姚凱這種地位,渝州紡織一廠也好,二廠也好,一個處級幹部已經無法對姚凱的決定造成什麼影響了。
幾天下來的調查,紡織業的合併,目前已經成爲了一個必然的趨勢,渝州市的紡織工業基礎並不薄弱。整合起來,在國內也不是沒有重新崛起的可能。問題是,怎麼合併,以哪幾個廠子爲核心,到底是開設新址還是原地重新開始,這一切都需要經過詳細的研究和調查。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外面高壯有些焦急的走了進來,看着姚凱,高壯顯得有些急切的道:“市…市長,不好了。”
看着高壯這個樣子,姚凱的眉頭微皺了一下,隨即道:“小高,怎麼回事,上氣不接下氣的。這麼慌張幹什麼?天塌下來了不成?”
對於高壯,姚凱可是向高崗做出了承諾的,要把高壯培養起來,可是,從此時來看,高壯的成長之路,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高壯緩過一口氣之後,這才道:“市長,不好了。剛纔我在樓下接到了任繼平局長打過來的電話,紡織一廠和紡織二廠的人幹起來了。”
打起來了?又打起來了?姚凱一聽到這個消息,隨即站了起來,看着高壯,心中迅速的作出了決定,從旁邊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就道:“走,馬上去現場,小高,順便通知公安局姚軍通知,市局防暴總隊立刻出動。”
還真是翻了天了,這裡還剛剛開始研究廠子合併的事情,那邊就馬上開始幹架了。姚凱此刻有種怒火沖天的感覺。
劉悅把車子開得飛快,車上的警報了拉開了。沿途,交警們更是爲市政府一號車騰出道路出來,不到二十分鐘,姚凱的車子就已經停靠在了事發現場,正好,市公安局這邊,防暴警察也已經過來了。
姚軍一臉凝重的神色,看到姚凱,立刻走了過來:“市長,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這麼多人。”
姚凱揮了揮手,隨即道:“姚軍,你的人,馬上把這周圍給我拉起警戒線。防暴警察開進去,將兩邊的人給我分開。這事情,一時半會和你說不清楚,先把這裡處理完了之後,我再跟你詳細的說一下。”
隨着防暴警察的行動,在紡織一廠廠區內,偌大的前坪裡,雙方各有大約幾百人被分割開來。姚凱面色陰沉的走了進去。
此刻,在兩撥人的前面,一廠的董事長薛進海和二廠的廠長、副廠長,輕工業局的局長都已經站在了前面。
看樣子,這兩個廠的一把手,都還是帶頭的人,姚凱隨即怒聲道:“幹什麼?幹什麼?是不是都覺得廠子垮了,沒有事情做了,一起打一架活動活動筋骨?薛進海,你這邊是幹什麼?廠子剛剛準備開始重組,市裡這邊對你們已經開始關注起來了,你們就是這個樣子對待,不知道加強自身,現在倒好,鬥毆打架來了。你看看你們這些領導,歲數加起來怕是不下兩百歲了吧,還和年輕小夥子一樣打架鬥毆。成何體統!”
姚凱餘怒未消,環視了一圈,姚凱的目光銳利,看得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腦袋。不管是多麼囂張的人,都不敢和姚凱對視。此刻,姚凱全身的浩然真氣飛速運轉。一身正氣,將姚凱的官威推倒了頂點。自然而然散發出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氣勢。
“市長,這…這事情不能怪我們,是他們二廠欺負到我們頭頂上來了……”薛進海低着腦袋,四十幾歲的年紀了,在姚凱這個三十八歲的市長面前,卻如同是小學生一樣。
“哦?是了。欺負到你們頭頂上來了。那你們就要對打?沒有政府了?沒有公安局了?沒有上級組織了?沒有黨性原則了。難道說,狗咬你一口,你也要咬狗一口不成?”姚凱進入一廠,心中對二廠就有了看法,此刻,聽薛進海這麼一說,對二廠,對李建設和古翔宇就更是不滿了。話語之中也影射着一些謾罵的意思。
李建設在二廠在任繼平面前,或許還倚老賣老,搞一些面子,可是,在姚凱面前,明知道姚凱是在罵自己可李建設卻是不敢回口。看着姚凱,只是委屈的道:“市長,起因是因爲一廠的人太囂張了。說什麼要把我們二廠兼併,說什麼我們二廠要依靠他們一廠吃飯,這樣的合併,我們二廠不願意,現在,就當着一廠的人,我們二廠表個態。就算是餓死,我們二廠的人,也不會和一廠合併。”
話音落下,二廠的職工以及家屬都大聲的喊了起來:“對頭,老子就是餓死,也不和一廠合併。”
“日你仙人闆闆。不曉得是哪個佔便宜哦。”
各種各樣的聲音,帶着渝州本地方言特色的此起彼伏。二廠的謾罵讓一廠的人的臉色又陰沉下來。
看到這裡,姚凱的頭都大了,看到前面的一臺汽車,姚凱幾步就衝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