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日下午5時許,方老一行的車隊在明珠市大街上穿行。?
這一次,並沒有太過驚擾地方上的交通,葉開同中警局的內衛,以及市局的柏建明副局長提前碰了頭,一致通過了外緊內鬆的方案。
也就是在整個車隊外圍一公里左右,進行交通管制,讓車輛繞行,同時在各個重要路口的高層建築物上,都設置了觀察哨,而跟東南軍區方面,也協調了六架直升機,作爲應急之用。
至於在方老和古建戎同志的身邊,則是有葉開親自陪同,以他異於常人的感應,倒是不用擔心會出現什麼異常情況的。
事實上,如今的葉開正處在一種非常奇妙的境界之中,外人誰也看不出來他有什麼異常,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他確實在被砸了一棒子之後,整個人的體質都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這一次出行持續了大約兩個小時左右,等到他們回到酒店之後,天色依然還亮着。
只不過方老畢竟上了年紀,容易犯困,下午雖然是坐着車,走馬觀花,卻也耗費了不少精力,因此大家回去之後,就早早地吃了飯,各自散去了。
葉開自然是留在酒店,就住在方老的隔壁房間,以便隨時照應。
整個一座酒店,如今已經被臨時清場了,爲的就是保衛工作的方便。
葉開在酒店裡面跟中警局帶隊的一位上校吉斌,還有市局的柏建明副局長碰頭,討論今天巡視過程中存在的一些問題,探討明天出行的時候應該做出哪些改進等等,三個人圍繞着明珠市交通圖做了一系列安排,覺得萬無一失之後纔算作罷。
這個時候,葉子平從方老那邊兒出來,就來了這邊兒。
吉斌和柏建明在跟葉子平打過招呼之後,都自動告退了。
屋子裡面頓時就留下了葉開和葉子平父子二人,葉開泡了杯茶,遞給了葉子平。
兩人很自然地就說起了今天方老的話,葉子平就說道,“廢除特權談何容易,我們的權力雖然來源於人民,但這只是一句空話而已,事實上官自上出,屁股坐在哪一邊兒,是要考慮清楚的,有些話站在最高層的位置上,不妨探討一番,但是從基層幹部來講,就不大適合提起了,否則會認爲是對現行權力制度的背叛。”
“不就是要保障既得利益嘛,這事兒我明白。”葉開頗有一些不以爲然地回答到道。
對於目前的狀況,葉開看得很清楚,而且他更清楚的是,一旦權力尋租模式在國內被迅速推廣之後,這種權貴階層的變相世襲制,將會變得登峰造極,無法遏止。
事實上,他葉開也算是變相世襲制的受益者,只不過他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爲,對得住人而已,畢竟能夠做出他這麼大貢獻的人,少之又少,給他一個副廳,一點兒也不會覺得臉紅。
“目前中央對於消除地方勢力的態度比較堅決,從這一次省部級領導的工作調整上,就能夠看得出來。”葉子平對葉開說道,“有很多省份的一把手,都是外省籍,或者雖然是本省籍的,但是卻常年在京工作等等,已經不能算是本土力量。”
事實上,這件事情,自從南門事件之後,就開始在做了。
當時爲了應變,高層調動武裝力量進京,居然有人不奉召,而各省勢力的表現也很不一致,觀望的很多,甚至還有跟中央態度不一致的,這讓高層大爲惱火兒,因此在事情了結之後,就下狠手處理了一批。
不過儘管如此,各省的本土勢力依然勢大,所以這幾年來中央一直在堅定不移地推行這項政策,瓦解分化地方勢力和派系,比如說通過分稅制來繫緊地方大員們脖子上的套索,讓他們變得更聽話一些。
否則的話,中央政令不通,始終是個很大的問題。
“這也是很自然的,以前太祖在位的時候,政令甚至一度出不了大內,連京城都如同鐵桶一般,不得不出走明珠,發了一張大字報。”葉開就說道,“所以打破地方勢力的政治壟斷,意義非同小可,不說別的,光說方和同志去年的明珠之行,就很能說明問題了,言論自由的開放程度依然不夠,即便是政治人物也不能夠暢所欲言,這是非常有害的。”
“國內的事情很複雜,總體而言就是監督機制不夠,權力過分集中。”葉子平也說道,“好處就是可以減少紛爭,集中力量辦一些大事,但是弊端也是明顯的,很容易就搞成變相獨裁,引發比較可怕的後果,一如那十年中發生的事情。”
“感覺現在的情況,有點兒像是改土歸流。”葉開說道。
“改土歸流?”葉子平聽了,稍微琢磨了一下,點了點頭道,“你別說,還是有點兒類似的,只不過對象不同了而已。”
所謂的改土歸流,就是改土官制爲流官制。
當初明朝在平定西南之後,就根據西南少數民族的特點,實行土司制度,後來隨着時間的推移,土司制度的弊端越來越明顯,嚴重的阻礙了社會經濟的發展,不利於國家的統一。
因此在明朝末年的時候,在一些條件比較成熟的地方首先就廢除了土司,改以流官取代土官,實行改土歸流,不過大規模的改土歸流主要是在清雍正年間了。
如今對於地方派系的分化瓦解,倒是有點兒像當年的改土歸流,所以葉開忍不住就想到了這件事情的後果,那就是中央集權的加強。
看來不管是流官制還是分稅制,出發點都是相同的,就是要加強中央權威了。
一手拿着官帽子,一手抓着錢袋子,還怕地方諸侯們不會乖乖地聽命行事?
“最近明珠市的情況還好吧?”葉開問道。
“就那個樣子唄,湊合着過了。”葉子平說道,“現在一手抓經濟建設,一手抓幹部吏治,其實還是挺忙的,尤其是最近紀委方面很是抓出了幾個貪腐的典型,種種案件觸目驚心,讓人激憤不已。”
“這也很正常,最近明珠市的基建項目太多,堵是堵不住的,只能是善加引導了。”葉開表示道,“其實做領導幹部的,無非就是在如何任由官員上下功夫就行了。”
“話雖如此,具體到任用手法上面,就值得講究了,否則的話,豈不是說誰都能夠做得了官?”葉子平說道。
“呵呵,當年李鴻章說過,天下最容易的事,便是做官,尚使這人連官都不會做,那就太不中用了。”葉開說道,“如今看來,這話也是同樣有道理的。雖然國內已進行了多次機構改革,但人員不減反增,工作效率也沒有看到明顯的改進。
特別是用納稅人的錢養了大批閒人、庸人、懶人、惡人,羣衆早有不滿。一些手握大權的領導幹部不作爲、亂作爲的行徑也是引發社會不安定的原因。
國家自然是離不開各級領導的管理,但執政能力建設確實需要加強,如果還是僅僅停留在口號和媒體上,那是永遠不會見到成效的空談。
什麼時候官員感到做官難了、風險大了,撈不到好處了,因而不敢輕易做官的時候,國內的官場纔會見到希望。”
“任用幹部,其實要把緊入口關,也不是那麼容易。”葉子平說道,“很多人沒有上位的時候清正廉潔,一旦上位就全變了,而且變得很快,讓人意想不到,最近的好幾起案子都是這樣,看了以後讓人覺得很不可思議。”
“其實貪官這種事情,也不是什麼大事兒。”葉開說道,“清官中看不中用,要做事的,還是得依靠貪官。”
“你這是什麼論調兒?”葉子平聽了,頓時就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他是經常被兒子的奇談怪論給驚到的,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倒是要聽聽他說些什麼。
“老調常談了。”葉開說道,“作爲上位者,無非就是六個字,用貪官,反貪官。”
見葉子平有些發愣,葉開就說道,“你要想叫別人爲你賣命,就必須給人家好處。而你又沒有那麼多錢給他們,那就得給他權,叫他用手中的權去搜刮民脂民膏,他不就得到好處了嗎?”
“那對我有什麼好處,我豈不是成了貪官的總後臺了?”葉子平立刻表示鄙夷道。
“當然有好處了,因爲他能得到好處是因爲你給了他權,所以,他爲了保住自己的好處就必須維護你的權力。那麼,你的執政基礎不就牢固了嗎?”葉開說道,“市委書記的位置人人都想坐,如果沒有人維護你的權力,你還怎麼鞏固地位?”
“有點兒道理,那你說既然用了貪官,爲什麼還要反呢?”葉子平問道。
“這就是權術的精髓所在。”葉開回答道,“要用貪官,就必須反貪官。只有這樣才能欺騙民衆,讓大家覺得你纔是好領導,從而對你的崇拜更加死心塌地。”
“說具體一點兒嘛,讓你老子好好學習學習。”葉子平笑道。
“這個我還真不怕跟你說,我現在是因爲聖王新區的地盤兒太小,人太少,沒辦法實踐這一套理論而已,否則的話,我真能遊刃有餘的。”葉開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