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來楚賀歲,無疑是對她大旭極爲不利。畢竟,幾國之中,就數如今還未從戰亂中徹底恢復得大旭最爲弱勢,如此,在其餘諸國層層夾擊之下,大旭無疑是討不到任何好處,而今那月牙殿着火,便是一個開始罷了。
畢竟,除了大盛之外,她姑蘇鳳瑤與大旭之國並未與其餘之人結仇,而這大楚行宮的殿宇那麼多,爲何就獨獨有人要燒那月牙殿!且早不燒晚不燒,就偏偏等到她大旭一行人入住後才燒?
是以,強國之人,不敢欺,弱國之人,自能肆無忌憚的隨意欺負。想必那縱火兇手,也是正因爲這點,從而纔會擇了月牙殿下手。
“長公主英明。微臣之意,的確是有意拉攏樓蘭。”正這時,沉寂無波的氣氛裡,顏墨白突然平緩溫潤的出了聲。
鳳瑤面色並無太大變化,陰沉冷冽的凝他。
顏墨白繼續道:“大盛此番有備而來,且楚王壽宴,也不過是場鴻門宴,微臣之意,便是待得大盛與大楚打起來了,聯合樓蘭,從中漁翁得利罷了。”
“倘若大盛與大楚互拼,我大旭自然也可從中得利,又何必要聯合樓蘭?”
顏墨白勾脣而笑,“大楚與大盛還不曾明面上爭鬥,便有人要對大旭下手了,長公主以爲,一旦大盛與大楚真正拼鬥了,你會從中得利,而不是成爲其餘之國分羹之際的炮灰?長公主莫要忘了,大旭已是大盛的附屬,一旦大盛開戰,大旭,豈能免受波及?倘若大齊與大英那時候要稍稍分羹,長公主以爲,你能跑得掉?而今大旭局勢如何,長公主自然知曉,一旦長公主在大楚有何閃失,大旭羣龍無首,無人坐鎮,如此大旭,早會潰不成軍,再度,淪爲其餘之國趁亂分割的肥肉。”
這話層層入耳,一時之間,鳳瑤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這顏墨白說得沒錯,大旭乃大盛附庸,即便她不願承認,但也是天下皆知的事實。是以,一旦大盛有何閃失,她這大旭,又如何能倖免於難?
只不過,她全然想不通的時,即便要聯合其餘之國,爲何不聯合大齊,不求教大英,偏偏,要選中樓蘭?
那樓蘭的安義侯,可不是等閒之輩呢。那般草原之人,野心勃勃,豈能與之同盟?
鳳瑤垂眸下來,神色複雜冷冽,一言不發償。
周遭氣氛,也順勢沉寂了下來,靜謐之中,依舊是壓抑重重。
半晌,顏墨白再度出聲,“有些事,長公主不願去計量,不願惹事,便由微臣來幫長公主做便是。此番幾國聚攏,大旭孤立無援,倘若能得樓蘭連盟,兩國齊上,自也比長公主獨自在幾國的夾擊中周.旋要好得多。”
鳳瑤強行按捺心緒一番,低沉而道:“攝政王又怎知,那樓蘭的安義侯可靠?倘若,那安義侯並非有同盟之意,反倒有吞併之心呢?如此,大旭主動與其交好,豈不是,羊入虎口?攝政王也莫要忘了,樓蘭之人,歷來是馬背上的民族,國人皆驍勇善戰,粗獷強勢,沒準兒那安義侯,也是野心勃勃之人。”
顏墨白滿面從容,似是早已料到鳳瑤會如此顧忌。
“樓蘭之人雖有野心,但野心勃勃之人,又何嘗不是驍勇善戰的能將?倘若,安義侯有把柄控制住安義侯,長公主以爲,那安義侯還能反了大旭?”
他嗓音幽遠懶散,卻是話中有話,待得這話道出後,他那雙深邃的瞳孔內,流光四溢,似在毫不掩飾的興味與算計什麼。
鳳瑤將他的所有反應全數收於眼底,“攝政王此言何意?”
顏墨白輕笑一聲,“未有何意。不過是,今夜趁着與安義侯飲酒之際,對安義侯稍稍用了點毒罷了。”
毒?
鳳瑤面色陡然一變,冷眼觀他。
他笑得安然自若,從容如常。
“憑本宮所觀,今夜的安義侯與攝政王一樣,許是,都未醉。”她默了片刻,低沉沉的道。
顏墨白慢悠悠的道:“微臣知道啊。今兒不過才飲了三壺酒,安義侯便醉了,着實說不過去。好歹,塞外草原上的人,飲酒吃肉都該豪放,別說是三壺酒,便是三十壺酒,也不一定灌得醉安義侯。那安義侯與微臣一樣,都是在防着對方呢,呵。”
“既是安義侯防你?如此,攝政王的毒可是未下成功?”她陰沉沉的問。
顏墨白滿目笑意的望她,興味十足,卻是並未言話。
鳳瑤眉頭越發一皺,冷眼觀他,見他仍舊是半晌不言,她心底也越發緊了半許,“本宮早與你說過,此番大楚之行,不得擅自行事,更不得惹事,你可是將本宮之言當作耳邊風了?一旦你下毒之事敗露,安義侯強行追責,那時候,我大旭自是得爲你的所作所爲背黑鍋!攝政王!你此番之舉,究竟是在幫本宮,還是在害大旭?”
顏墨白神色微動,面上的笑意突然減了半許。
眼見他如此反應,鳳瑤心底越發懸吊,“你且如實與本宮言道,今日下毒之事,可有成功?又可有敗露?”
這話落下後,顏墨白才突然輕笑一聲,“倘若下毒之事敗露了,那安義侯在長公主面前,便也不會繼續裝醉了,而是會對長公主咄咄逼人了。”
說着,目光再度悠悠的朝鳳瑤落來,“微臣出手,何曾失手過?安義侯一直防着微臣莫要對他暗中下手,是以戒備得緊,便是侍從端上來的酒水,都是讓侍從率先嚐過後,纔會飲,但安義侯卻是不想,端上來的酒水雖無毒,但微臣,爲他斟過酒,碰過他的,酒壺呢,呵。塞外的粗獷漢子,雖有強勁的本事,但終歸不是細心之人。這種人,長公主自該好生利用,若利用得好了,他自然是一條狗,爲你四處咬人,若是利用不好,也無妨,不給他解藥,你自可看着他在你面前,打滾求饒。”
他似在言道一件極是尋常的事,縱是話語內容如此叵測與狠毒,但從他口中道出,卻依舊是溫和一片,毫無半點緊張與猙獰之意。
奈何這話入得鳳瑤耳裡,卻是再度抑制不住的驚起了一片波瀾壯闊。
這顏墨白總有本事讓她吃驚,也總有本事做些讓她猝不及防的事來。本以爲今夜的月牙殿大火,便已讓她心生震撼,卻是不料,幾乎在同時之際,這顏墨白竟揹着她行更加瘋狂之事。
他此舉,無疑是在兵行險招。而她姑蘇鳳瑤,也終歸是責任太多,忌諱太多,註定不敢膽大而爲,讓大旭遭受任何可能的威脅與毀滅。
思緒翻騰搖曳,縱是知曉顏墨白已然成功,但心底的後怕與緊然之意,卻莫名的濃烈開來,不知何故。
待得沉默片刻後,鳳瑤才強行按捺心神,陰沉沉的道:“今夜之事不曾敗露,算是你運氣好。但攝政王此舉給大旭造成的隱患,也不容忽視。且本宮也早已與攝政王說過,不得在大楚興事,本宮這話,攝政王可是忘了?”
顏墨白平緩而道:“長公主這是要對微臣究責?”
“你罔顧本宮之令,揹着本宮擅自行動,對此,攝政王無任何解釋?甚至本宮對你,也不該究責?”
鳳瑤嗓音陰沉。
顏墨白靜靜凝她,滿目從容,隨即薄脣一啓,只道:“微臣,只是想幫長公主罷了。”
突然之際,他語氣格外認真,也格外誠懇。
鳳瑤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本是滿身的威儀與質問,瞬時之間,竟在他面前再度碰了軟釘子。
不待她回神,顏墨白已捉上了她的手,“微臣知長公主想要什麼,也知長公主忌諱什麼,但有些事若是不做,便註定被動的受事態威脅,受旁人算計。與其這樣,還不如,先發制人,先行將旁人收爲自己的傀儡。今夜之事,微臣的確是擅自而爲,只因若知會了長公主,長公主定也不會讓微臣做。如此,微臣無奈之下,便只得,先斬後奏。且望長公主不必太過擔憂,微臣行事,歷來三思過,若無把握,微臣自也不會去做。”
這話一落,眼見鳳瑤目光越發起伏,他捏緊了鳳瑤的手,“今夜月牙殿突發大火,長公主,可有嚇着?”
他突然轉了話題,開口便是這話。
鳳瑤滿面清冷,並不言話。
候得久了,顏墨白麪色也極爲難得的緊了半縷,然而即便如此,他語氣也依舊是從容淡定,甚至還卷着幾縷似是刻意而來的戲謔,“長公主當真是嚇着了?”
鳳瑤瞳孔一縮,終歸是回了話,“攝政王又何必在本宮面前假惺惺問候!無論本宮是否嚇着,似也與攝政王無關。而倘若攝政王當真擔憂本宮安危的話,自也不會在危急之際,不到現場來看看。”
顏墨白緩道:“微臣當時,並不知月牙殿大火,而是故作醉態之後,才聞樓蘭兵衛來報。但因,戲已做到一半,便不可放棄,前功盡棄。更何況,微臣眼中的長公主,精明而又能幹,甚至武功也不弱,無論如何,微臣都是信長公主不會被月牙殿大火所傷。”
是嗎?
這廝說得倒是底氣十足,只不過這話落在鳳瑤耳裡,卻是一文不值,更還令她覺得他是在調侃戲謔她。
今夜的那場大火,的確是出乎她意料,縱是她不願承認,但也不得不說,那火勢來得迅猛,轉瞬便將月牙殿燒了個遍,倘若她不是提前出殿的話,即便她滿身武功,也不一定能真正毫髮無損的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