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夫人又驚又怕又累,此時已經是快要虛脫了,根本連話也說不出來,虛弱的點點頭,堅持着走在後頭。
好容易走到紀雲亭養傷的院子,袁夫人強撐着加快了步子,才走到庭中, 便見到了蕭恆在下臺階,似乎準備出來的樣子,她急忙小跑着過去,此時也顧不得害怕了,追問蕭恆:“殿下,孩子怎麼樣了?”
剛纔孩子抽搐的模樣太嚇人,她已經怕的了不得, 現在想想還在發抖。
蕭恆知道她擔心,言簡意賅的點頭:“申大夫去看了, 已經讓人拿了金針包進去,當時無事的,夫人不必擔心。”
申大夫的醫術袁夫人是見識過了的,不過做母親的,哪裡有真的能放心的,她給蕭恆行了禮,忙跟進去看孩子了。
蘇邀落在後頭,只看見袁夫人的背影,還來不及鬆口氣,就見蕭恆已經到了自己跟前, 她仰頭看着蕭恆,這人分明就在她面前,她其實有許多話想要跟他說,不過不知道爲什麼, 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蕭恆同樣心情複雜,他昨晚在蘇邀院子門口站了半天, 原本是想要跟她吐露心意的, 想要問問她,能不能做他的太孫妃,但是,他這樣自信的人,想到蘇嶸的那番話,竟然最後也還是沒有開口。
他面上跟蘇嶸說的十分堅定,但是其實心裡卻也有些猶豫。
當真要把蘇邀綁在他這條船上嗎?
儲君之位,自古就是極爲危險的。
難得有幾個善終的。
他的父親,也是死於儲君的位子上,連帶着母親也受到牽連。
他不敢保證自己能比父親做的更好,畢竟父親當年還有皇祖母的護持,他如今,比父親當年的形勢沒有好到哪裡,也是在懸崖上通行。
但是蘇邀不同,她固然不是京城大家族的那些人所喜歡的類型,但是,那些大家族都是勢力的,現實的,蘇邀的性子好不好, 對於他們來說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 是蘇邀的身份和背後的能量。
她可以有更好的選擇的。
做他的太孫妃,要失去的東西太多了。
但是不做他的太孫妃,對於蘇邀來說,外面的世界天高海闊,所以,他膽怯了,害怕了,到現在還未下定決心。
蘇邀見他少見的沉默,不由有些奇怪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開口:“殿下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她見蕭恆朝自己看過來,皺了皺眉輕聲道:“我聽燕草說,昨晚您到我們那裡來過,但是後來又什麼都沒說就走了,是有什麼事嗎?”
她的眼睛亮亮的,裡面像是傾倒了滿天星辰,蕭恆低頭看她,能看見她羽扇一般的睫毛。
他心跳忽然都漏跳了一拍,遲疑半響之後,才抿了抿脣搖頭:“沒什麼,就是原本想要問問你......”
他忽然不說了。
蘇邀覺得有些奇怪,卻正好聽見蘇嶸的聲音,她擡眼看去,見蘇嶸正在院門口看着他們,目光有些奇怪,便喊了一聲大哥。
蘇嶸嗯了一聲,目光在他們兩人之間轉了一圈,見沒發現什麼,纔看了蘇嶸一眼,拍了拍過來的蘇邀的頭,問她:“妞妞沒事吧?”
看這兩個人的樣子,不像是把話說破了的,蘇嶸着重觀察了蕭恆的神色,知道蕭恆沒把話說破,他心裡說不上是鬆了口氣還是更沉重了幾分,但是,現在這個節骨眼,沒說他覺得還更好些。
這兩天他也想了許多,若是蕭恆當真喜歡蘇邀,蘇邀也喜歡蕭恆,那.....
那至少也得等到雲南的戰事結束之後,蕭恆能活着回京再說。
能平定雲南,好歹蕭恆的地位是會穩定許多的,到那時,他還是這樣堅定的話,蘇嶸還能放心些。
想到這裡,蘇嶸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
有個妹妹真是太不容易了。
蘇邀被他提醒,忙啊了一聲,小跑着進去看妞妞的情形了。
等到蘇邀進去,見蕭恆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蘇嶸咳嗽一聲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殿下,這件事,等到大事定了之後再說,其實也不遲。”
這跟他之前的態度比起來,已經是緩和了許多,蕭恆笑了笑:“我知道了。”
等他們進去的時候,袁夫人正抱着妞妞,申大夫擦了把頭上的汗叮囑:“如今熱是退了,若是還繼續高熱,那說不得也只能冒險,試試烈酒兌水擦身的法子了,這法子.....其實不到萬不得已,是必不可用的,但是若是高熱不止,也只能一用。”
妞妞全身都事汗,衣裳都已經溼透了,袁夫人抱着她心疼的親了親她的額頭,忙跟申大夫道謝。
申大夫擺擺手:“罷了,當大夫的本來就該救人的,你給她擦擦身子換了衣裳吧,免得又着了涼。”
袁夫人急忙答應,讓丫頭去把妞妞的衣服拿過來,忙着給妞妞擦洗換衣裳。
蘇邀便沒什麼事了,只是,既然過來了,她自然得去看看紀雲亭的,打聽到紀雲亭醒着,便讓人進去通報了一聲,裡面很快便有了動靜,說是紀大少爺請她進去。蘇邀便去看紀雲亭。
紀雲亭已經披上了外裳,見了蘇邀進來,忙要起來行禮,蘇邀止住了他:“大少爺不必如此,我還要多謝你的救命之恩呢,哪裡能讓救命恩人給我行禮?”
紀雲亭便忍不住笑了:“縣主說的,讓我都不好意思,這有什麼?便是換做旁人見了,也得這麼做的,千萬不要放在心裡,不然,我倒是不安了。”
他是個幽默風趣的性子,偏偏還很沉穩,跟一般的商賈人家的子弟不同,他身上看不到半點銅臭氣,也沒有紈絝子弟常有的那些毛病,很是溫和,連蘇邀也得承認,他當真是男人裡比較有風度的那種人,不是看着女子作主便吹鬍子瞪眼的那種類型。
她也笑了笑:“你這麼說,那我這救命之恩還不能報答了,豈不是要於心不安嗎?”
“這怎麼會?”紀雲亭睜大眼:“伯爺都在這陪了我一天一夜,能讓伯爺親自相陪照顧,這在昆明打着燈籠也難尋啊,我有此等殊榮,還不是沾了縣主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