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嶸果然是出門了,蘇邀腳步頓了頓,笑着對餘夏道了謝,才掀了簾子進門。
蘇老太太果然正跟賀太太一左一右的在上首坐着,正跟底下的蘇嶸說話,見了她進來,三個人都朝着她看過來。
賀太太先問她:“纔剛餘夏過去找你,說你不在院子裡,出了什麼事?”
之前蘇邀還去了三太太院子裡一趟,賀太太怕她又是跟三太太起了什麼爭執,三太太總歸是親孃,若是說她對蘇邀毫無影響,那肯定是不可能的,蘇邀嘴上雖然嘴硬,但是人心都是肉做的,親孃屢屢說話不好聽,心裡哪裡能受得了?
蘇嶸也朝蘇邀看過去,見她臉上表情淡淡的,就忍不住微微蹙眉,在心裡嘆息了一聲。
這麼懂事沉得住氣固然是好事,以後做什麼心裡都有個成算,可壞處也擺在眼前-----那就是她若是想遮掩情緒的話,你也絲毫探查不到她真正的想法,更別提是猜到她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了。
果然,蘇邀想也沒想就輕聲說:“沒什麼事,高媽媽留了燕草在她那兒繡花樣子,我不大放心,所以過去看看罷了。”
賀太太半信半疑,她跟蘇邀相處久了,總能摸到一點兒脈搏,今天蘇邀看起來雖然還是跟從前一樣,可是分明卻不是高興的。
可她知道蘇邀的脾氣,這丫頭不想說的事,你怎麼問也問不出來,因此就只是哦了一聲,這纔跟蘇邀說:“之前汪家派人過來了,是你二舅母跟前的王氏。”
王氏是賀二奶奶的奶孃,也是賀二奶奶最信任的人,她過來,必定是龐家那邊給了什麼訊息。
蘇邀看向賀太太:“龐家已經想到辦法了?”
“是。”賀太太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告訴蘇邀:“我明天會遞牌子進宮去,請求覲見。”
進宮.....
若是沒猜錯的話,莊王那邊只怕是巴不得賀太太進宮去。
她猜到魏先生的打算了-----賀太太進宮去只是個幌子,龐家是想將計就計,叫莊王那邊以爲龐家和賀太太都已經上當。
這是要給莊王一個措手不及啊。
蘇邀點點頭,龐家和魏先生都是很務實的人,會做出這個選擇,她一點兒也不覺得意外,這樣挺好的,蘇邀微笑着嗯了一聲:“那外祖母進宮的時候,龐家應當也會派人去一趟大理寺見舅舅,莊王那邊如今應當已經收到消息了。”
莊王的確已經收到了消息,對於他來說,這一次程定安的確是給了他不小的驚喜,他揹着手從樓梯上下來,看着偌大的書房嘖了一聲,而後又皺眉道:“可惜了,聽說老五原本打算送父皇一本蔡放手抄的論語,嘖嘖,我這藏書雖然多,可卻怎麼也沒法兒跟老五比啊!”
詹長史陪着笑立在一邊,見他又把樓梯調轉了個位子爬上去找書,就道:“殿下天縱之資,哪裡是五皇子那等靠着貴妃娘娘和龐家的能比的?再說,蔡放的論語雖好,遇上這麼大的事,卻不能當銀子使喚。那一百多萬兩的虧空呢,聖上哪怕是再愛蔡放,怕也不會覺得這本論語值一百萬兩銀子的。”
這話說的正中莊王的心意。
他在半空中俯身看着詹長史,嘖了一聲:“是啊,一百多萬兩銀子呢,龐家也太無法無天了,真當父皇是死了不成?如今這天下還沒成老五的,他們就這麼貪得無厭了,若是真有那麼一天,這天下還不都得被他們搜刮光了嗎?!”
莊王對於五皇子不滿已久,究其原因,五皇子的母族實在是太強大了。
小的時候也就罷了,分明他纔是年長的那個,五皇子都還是個小屁孩,可師傅們卻都一窩蜂的對五皇子嚴格要求,對他放任自流。
等到長大了,他好不容易封王立府,甚至已經得到允許進入朝中辦事,他滿心以爲這是父皇給出的一個訊號,那些人也應當能明白父皇的心思。
可結果圍繞五皇子的人卻還是那麼多。
這些人就是看扁他登不上那個位子,分明不管是長還是賢,他都是佔優勢的,可是這些人卻一直處心積慮的想要依附龐家,推龐貴妃上皇后的位子。
若不是父皇對先皇后情深意重,根本不爲所動,甚至幾番都爲了這件事大動肝火,只怕現在老五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嫡皇子了。
憑什麼?
他那哪一點不如老五?
太子是真正的嫡長子,尚且還一朝從天上掉下來了,何況老五這登天梯都還沒開始爬的人?
都是同一個爹生的,該他的東西,他絕不會拱手讓人。
屋子裡靜默了一瞬,詹長史咳嗽了一聲:“殿下慎言......”
正說着,外頭傳來太監尖銳的嗓音:“殿下,長平侯世子求見。”
兩人的話題暫時被打斷,莊王挑了挑眉,從上頭抽出一本書來拍了拍灰塵,頭也不回的對詹長史吩咐:“你去見他吧,讓他把事情辦的漂亮點,別給本王添麻煩。”
詹長史應了一聲,急忙轉身出去了,吩咐小太監把程定安帶到了一間敞軒,進了門就有些不大客氣的看着程定安:“世子,不是跟你說過,這件事有什麼進展的話儘可和我說,不要牽扯殿下嗎?你怎麼來了這裡?”
雖然這裡不是莊王府,但是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了,總是不大保險的。
程定安忍住心裡的憤怒,略顯陰沉的看了詹長史一眼:“我是得到了一個消息,賀太太進宮了。”
賀太太進宮了?!
詹長史鎮定自若的樣子終於有了些變化,他立即問:“當真?”
跟他一直表現出來的平靜不同,事實上,他清楚的知道這件事若是辦成了,對於莊王有多大好處-----只要五皇子出事,龐家被牽連進來,龐貴妃必然受到厭棄,到時候五皇子的倚仗沒了,五皇子本人又能維持住現在的地位嗎?
而牽連到了織造署,乃至於一百多萬兩的銀子,這可不是能夠輕易遮掩過去的事。
說句實在話,這一次程定安實在是做了一件大事。
程定安擡了擡下巴,神情冷漠:“這是自然的,我們一直派人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