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桉直到出了書房的門,臉都還是僵的。
從小到大,他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更別提還是被毫不留情的打了耳光,這一耳光簡直不是在打他的臉,而是在誅他的心。
都是因爲那個討厭人的蘇邀!
他閉了閉眼睛,轉身跑去蘅芷院找蘇杏璇。
蘇杏璇最喜歡的那隻牡丹鸚鵡卻不在架子上了,廊下只掛着幾隻安安靜靜的藍翡翠和白胸翡翠,他怔了怔,才問已經掀簾子出來的詠歌:“鳥兒呢?”
詠歌回頭看了看,目光裡帶着些閃爍,很快卻又神色如常的笑了笑:“姑娘說何苦拘着它,讓人拿出去放生了。”
蘇桉就有些詫異,他記得蘇杏璇最喜歡這隻牡丹鸚鵡了,還是他花了三百兩銀子從長寧伯府的老七那裡買來的。
不過他也沒當回事,點了點頭就要越過她進去。
詠歌卻急忙拉住他,蹙着眉頭爲難的搖了搖頭,勉強笑道:“公子,姑娘如今實在不適宜見您了,纔剛在太太那兒還哭了一場,她也知道了您去書房受罰的事兒,都眼下這節骨眼了,就算您不怕,您也替姑娘多想想,聽說最遲二三天,四姑娘也就到了,您讓她再過幾天安生日子罷。”
蘇桉頓時停住了腳,心裡針扎似地難受。
是啊,連他都捱了打,母親再寵愛如意,也要顧及父親和祖母,還有外祖母她們.....
如意肯定是受了許多委屈的。
他攥緊了拳頭,隔着門簾安慰她:“如意,你好好休息,別想那麼多,凡事都有我,我一定不叫你受那個野丫頭的委屈!”
詠歌嘆了口氣,等他走了,掀開簾子進屋,一眼先看見那隻躺在地上帶血的牡丹鸚鵡,不由得又想起纔剛蘇杏璇回來發瘋用剪刀扎這隻鸚鵡的模樣,一時之間只覺得氣血翻涌,險些吐出來。
詠荷倒是比她鎮定的多了,早已經從驚惶中回過神來,手腳冰涼的拿了一件舊衣出來,顫抖着把那隻鸚鵡裹起來,低聲道:“我拿去埋在院子裡那棵樹底下......”
蘇杏璇眉目冷肅,渾身上下都籠罩了一層冰霜。
“廢物!”她最終吐出這麼一句,指甲將手心都給摳爛了,也絲毫不覺得痛。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蘇桉是個廢物,不管是在夢裡還是在現實裡,他都是一個扶不起來的阿斗!
如果不是在夢裡這個蠢貨壞了她的事,她怎麼會最終只能低嫁?!還要爲他苦心孤詣的籌謀?
她閉了閉眼睛,看向那隻蘇桉送的風箏,忽然拿起之前殺死那隻鸚鵡的剪刀,一下子將那隻珍貴的風箏給剪的稀碎。
閉上眼睛,她覺得這鸚鵡和風箏是蘇邀跟蘇桉,心裡才總算是好受了一些,轉過頭一面梳頭一面冷聲道:“小心處理,別叫別人知道。”
詠荷的手已經抖得有些兜不住手裡那隻鸚鵡,驚恐的應了一聲,才把風箏一道胡亂捲起來出去了。
而在這時候,蘇三老爺已經進了蘇三太太的院子,等到蘇三太太迎上來給他脫去了外頭的大氅,他才目光沉沉的責備:“你怎麼管教的他們?!一個個的簡直不知所謂,以後不許讓他們太過親近!雖然說名分上是兄妹,可親兄妹到了一定年紀也該避嫌,何況他們還不是,傳出去了怎麼好聽?”
蘇三太太心頭一跳,她還沒見過丈夫對兒女這樣生氣----他從來都是很寵愛女兒的。
可是丈夫說的話,她下意識的就附和:“是,我也跟如意提過了,她都明白的。這次的事,只怕也是桉兒自己胡來,如意做事謹慎,倒是桉兒年少衝動......”
“不管怎麼樣,這件事最終還是要給岳母和母親一個交代!”蘇三老爺哼了一聲,坐下來喝了口茶,又交代蘇三太太:“岳母回京是件大事,她老人家德高望重,是先太子姨母,先皇后之堂妹,從前跟母親也最是要好,她回來的事不能耽擱,你親自去同老太太說,老太太知道了,心裡也高興。”
蘇三太太應是,同時也鬆了口氣。
母親素來不願意出門,幾次三番她去信都沒能請動母親,可沒想到如今卻回來了,這也是歪打正着了。
這幾年,陸續好幾家之前犯了事的有爵的人家都已經被髮還了爵位,哪怕是降等襲爵,總也比爵位被收回去的好。
眼看着這是最好的時候,聖上越發的懷念老人了,若是母親回來,跟婆婆能夠重修舊好,那到時候老太太再上書請求發還爵位,幾乎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兒。
她知道這是丈夫心心念唸的,就很上心,又道:“倒是幺幺那個丫頭,意外的投了母親的緣......之前是想着讓她先學一番規矩,現在是不是就安排她住在正院跨院裡頭,我自己看着?”
其實蘇三太太很厭煩帶孩子。
帶一個蘇杏璇一個蘇桉就已經費了她不知道多少的心思,她又是個事事都希望做到盡善盡美的人,哪怕蘇杏璇一開始學規矩都吃了許多苦頭,她也有許多不滿意的地方,何況是之前在沈家長大的蘇邀呢?雖然是被母親教養了幾年,但是烏鴉哪裡能那麼快變成鳳凰?身上肯定還有一堆的毛病。
蘇三太太一開始是想着直接請兩個教引嬤嬤來教的,她實在不耐煩把年輕時候那股勁頭再拿出來了。
可現在蘇邀還沒回家就先被算計了一通,心裡肯定對家裡人很失望,若是再直接把她打發去單獨住着,只怕她要多想。
到底她是賀太太養大的,她多想了,只怕賀太太心中也有疙瘩。
蘇三太太心裡明白,當初母親對於孩子們都是被祖母養大一直都心有愧疚。
賀太太自己受過婆母磋磨的苦,不能親近孩子們,卻又不想兒媳婦們受同樣的苦楚,雖然喜歡小孩子,也不硬要孫子孫女們來養在身邊,反倒是便宜了蘇邀。
蘇邀是她膝下頭一個親自手把手教養了幾年的,情分肯定不同。
蘇三老爺不假思索:“等回來再說吧,母親也想見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