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二老爺在裡頭也嘖了一聲,側過臉去看着張牙舞爪的蘇桉,忍不住搖了搖頭:“說起來真是奇怪,你跟蘇邀纔是親生兄妹,怎麼反倒是對着一個冒牌貨那麼親近?我可聽你二嬸在信裡說了,你爲了那個假的就跟瘋魔了似地,家裡人也不要了,未婚妻也不要了......”
大約是人都有好奇心,蘇二老爺看信的時候十分不能理解蘇桉的這種行爲。
大男人活在這個世上,不想着建功立業,不想着升官發財,竟然爲了個女人要死要活的,真是不知道怎麼長得腦子。
若是他是蘇桉這個身份,還用得着做這樣的缺德事?
佔了名正言順的名分和先機都得不到祖母的喜歡和支持,這個蠢蛋。
蘇如意已經成了蘇桉心裡的一塊疤,外頭已經結痂了,可是隻要提起來,那塊疤就仍舊隱隱作痛。
他的情緒肉眼可見的低落起來,憤憤不平的道:“那個賤丫頭怎麼配跟如意比?!若不是佔了從母親肚子裡出來的便宜,她加起來也夠不着如意的一根腳指頭。”
他本來就不喜歡蘇邀,而蘇邀來了京城以後不知道縮着尾巴做人,竟然還理所當然的享受着伯府的優待,這讓他更加厭惡。
只能說他跟蘇邀或者天生就不該是兄妹,所以當年連老天爺也捉弄了蘇三太太一回,讓她把蘇邀弄丟了,把如意抱回了家。
蘇二老爺沒法兒理解,他想了想那個冒牌貨,在心裡卻只是個淡淡的影子,就嗤笑一聲:“哪你可得想清楚了,別怪你二叔沒提醒你,你走出這一步,將來你父母固然是因爲你不會有性命之虞,可他們卻絕不會感激你......”
蘇桉握着拳頭,臉上如同火燒,頭也一陣陣的發痛,這是他在老家落下的毛病,情緒激動的時候,就頭痛欲裂。
說起來,這也多虧了蘇邀。
父母......
想到三老爺和三太太對如意的冷淡涼薄,想到他們不肯成全他的固執,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半響之後纔不悅的一屁股在蘇二老爺身邊坐下,很光棍的冷笑:“反正他們現在也摸不到爵位的邊兒了,以後的日子對於他們來說也沒什麼分別,還不一樣仰人鼻息?”
至於恨不恨的,她們都不擔心被送去老家的他的感受,他又何必顧慮太多?
兩人說了一會兒,蘇二老爺才揮手讓蘇桉先去休息:“過些天有你忙的時候,先回去休息吧,我再坐一會兒,也去睡了。”
蘇桉嗯了一聲,站起來要走,走到門邊忽然又想起什麼來,轉頭看着他:“二叔,你東西藏好了吧?”
聽他問起這個,蘇二老爺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才沉聲含糊的應了一聲。
蘇桉就出門了。
宋恆跟蘇邀居高臨下的藉着月色看着他消失在陰影裡,兩人都沒有說話。
良久之後,宋恆帶着蘇邀從院子裡退出,先去了溫媽媽那兒。
一路上蘇邀都在沉默,宋恆時不時的看她一眼,過了許久,等到她都已經處理好了溫媽媽的事兒,準備要上馬車回去了,他才忽然又掀開了蘇邀馬車的簾子。
猝不及防的被掀起了簾子,燕草驚了一跳,睜大眼睛看見是他,又是擔心又是驚奇,看了看他,鼓足了勇氣問了一聲:“宋僉事?”
宋恆撓撓頭,那把寫着惹我者死四個大字的摺扇在他手裡轉了轉,他咳嗽了一聲搖頭:“沒事兒。”
燕草就鬆了口氣。
雖然宋僉事人長得好看,而且對着她們的時候並看不出有什麼可怕的,但是她總是覺得在宋僉事面前很有壓力。
沒想到簾子都還沒放下,宋澈那把摺扇又把簾子擋住了,她這下真的察覺出不對,認真看着宋恆:“宋僉事還有事?”
宋恆靜默了一瞬,忽然摺扇對着她一指,示意她往旁邊讓一讓。
......
燕草簡直有些無奈,不過還是立即往邊上讓開了。
宋恆就對着蘇邀說:“你別在乎那個瘋子說的話,他那是有眼不識金鑲玉,跟他這樣的人計較,就太蠢了。”
蘇邀眨了眨眼睛,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
她沒有把蘇桉的話放在心裡。
對這些人的期望和愛意,早在上一世長久的磋磨裡消失的乾乾淨淨了,明知道他是一把刀子,蘇邀就不會讓刀子扎進自己的心裡。
她驚訝的是宋恆的態度。
這個出了名的修羅,別人眼裡無法無天的紈絝,可他對她展現出來的,永遠是毫無遮掩的善意。
她心中一暖,愣了一會兒之後就反應過來,笑着對宋恆道:“我知道啊,我只在意那些在意我的人,其餘的人如何想我,不重要。”
完全不重要。
宋恆看着她,忽然笑了起來,替她放下了簾子。
是啊,他早該知道的,蘇邀跟一般的姑娘都不同,她的愛憎分明,從來不拖泥帶水。喜歡她的,她就報之以善意,不喜歡她的,她就遠離。
這樣真是再好不過了。
馬車骨碌碌的駛出了巷子,燕草把簾子遮好,回過頭來看着蘇邀:“姑娘,您跟宋僉事......”
她見蘇邀也朝自己看過來,莫名覺得有些緊張,可終究還是勸阻道:“宋僉事雖然跟您很談得來,可也要注意些影響,您到底是個姑娘家呀,到時候若是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
她已經敏銳的察覺出來宋恆對蘇邀的不同了。
同時蘇邀對宋恆其實也是不同的。
她可從來沒見蘇邀對除蘇嶸以外的哪個男子這樣信任過。
蘇邀認真望了她一眼,挑了挑眉:“你想說什麼?”
她跟宋恆之間的來往的確是有些頻繁,可她向來都是很注意的,絕不至於被外頭的人知道,她總覺得燕草好像是想歪了。
燕草就嘆了口氣,面對蘇邀那雙澄澈的眼睛,有些偃旗息鼓-----得了,她還是不用再說了,看她家姑娘這樣子,分明是還未開竅呢,說得多錯的多,別本來沒什麼,被她說的倒是真的有些什麼,那可就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