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邀正在給龐貴妃的鳳藻宮裡。
鳳藻宮四面環水,是在水中央的宮殿,在夏天的時候,四面都被接天的蓮花和荷葉籠罩,風一吹就美不勝收,可等到了冬天,四面卻都是凍得嚴嚴實實的冰層。
“看着光禿禿的,也沒什麼意趣。”龐貴妃笑了一聲,手裡拈着一根玉籤,引逗着一隻上竄下跳的雪團一樣的貓兒,問蘇邀:“你那隻貓兒,跟本宮這隻,也有些相似?”
那隻貓因着主人的動作總算是順利撲到了玉籤子上掛着的一隻毛團,此刻正喵嗚了一聲,歪着頭打量着來的客人。
蘇邀見它滿臉都是警惕,忍不住笑了笑:“樣子差不多,只是沒有娘娘這裡養的機靈,看着傻呆呆的,如今到了冬天,只是一味的犯懶,躲在屋子裡不肯出來。”
“倒是有趣。”龐貴妃看着外頭凍得嚴嚴實實的冰嘆氣:“光禿禿的,有什麼意趣?”
“倒也不是。”蘇邀順着龐貴妃的目光看出去,見冰天雪地中,遠處的臘梅已經爭相開放,就道:“白茫茫的一片,襯着這些花兒,乾乾淨淨的,別有一番意境。”
兩人相視一笑,龐貴妃垂下眼簾來摸了摸貓兒的頭問蘇邀:“你非得讓本宮那個兒子幫你這個忙,不知道到底是爲了什麼?”
高臺之上,雖然如今是冬季,凍得人要瑟瑟發抖,但是宮裡的佈置哪裡能跟尋常人等同?蘇邀看着左右佈置的幾個巨大的火盆和三面垂着的帷幕,就輕聲道:“我想要釣一條魚,已經想了很久了,如今魚兒出來咬鉤了,是時候看一看,投下一顆春雷,能不能夠炸出更多的魚來。”
那件金縷玉衣,最後落到了五皇子手裡。
五皇子奉命出宮去看病了的龐老夫人,誰知道卻碰上從三里河回京的幾個勳爵子弟,聽說了他們所說的金縷玉衣一事,極爲感興趣,興沖沖的去找了雷雲的兒子。
雷公子爲人精乖,見五皇子屈尊來結交,自然是沒有放過的道理,等到見五皇子對這件金縷玉衣甚爲喜歡,就更是大手一揮,將金縷玉衣奉上,當成了給皇子的大禮。
只是,轉頭五皇子就捧着金縷玉衣進了宮,回去找自家老爹了。
元豐帝彼時正因爲山西大雪,凍死百姓無數的事情大感頭痛,今年入冬以來,各地天災頻發,凍死人的摺子雪花似地涌上來。
朝廷剛把這頭按了下去,那頭就又翹起來,今年從山西河北河南等地涌入京城的流民比前幾年多了一倍有餘,這個數字,怎麼能不叫人發怒。
“這麼多的流民涌入京城,京城防務如今更加壓力倍增....”楊博侃侃而談,與內閣諸人在元豐帝跟前商量了一上午,才終於把初步的章程擬定下來。
元豐帝好容易得了空兒有片刻安寧,正要去太后宮中用飯,就聽說自家五兒子求見,不由得挑了挑眉。
在他印象當中,五兒子向來忠厚老實,比心比天高的老四要單純的多,聽見他來了,他略想了想,倒是宣了人進來。
五皇子顧不得行禮,興沖沖的先朝着元豐帝狂奔過去:“父皇!您看兒子淘弄到了什麼?!”
見向來穩重的兒子這副模樣,元豐帝挑了挑眉:“這樣慌慌張張的,像是什麼樣子?”
“父皇肯定猜不着是什麼!”五皇子示意身後跟着的小太監將一個盒子放下,臉上表情仍舊興奮不已:“您快看看!”
元豐帝不以爲意,目光從盒子裡的金縷玉衣掠過,眸子卻暗沉了幾分。
可他臉上卻半分不露,連聲音也還跟之前的差不多:“這金縷玉衣,你是從何處得來?你外祖父那兒?”
今天是五皇子奉旨出宮去龐家看病的日子,元豐帝早上纔打發了兒子,自然是還記得。
既然是從宮外回來,那這東西,想必就是從龐家來的了。
五皇子一無所覺,嘖了一聲就笑起來:“這樣好成色的金縷玉衣,外公那兒怎麼找得着?”他興奮的從裡頭捧出來,獻寶一樣的送到元豐帝眼前:“兒臣可是專門找來孝敬您的!您可得好好的賞兒臣!”
“哦?”元豐帝不動聲色,手在那東西上頭一觸即止:“你還有這個本事?從哪兒尋摸回來的?”
“父皇肯定猜不着!”五皇子歡喜的喋喋不休:“這是雷大人的兒子拿出來的,兒子聽說他請了許多勳爵子弟一道在三里河別莊設宴歡慶,因爲途中打賭輸了,才把這東西拿出來展示的.....”
金縷玉衣在陽光下泛着令人耀目的光澤,就這一件東西,價值連城,不可估量。
元豐帝的目光略過他,看向五皇子。
五皇子還在喜悅當中,對於父親的目光全然不覺,還再次上手摸了摸,對這金縷玉衣愛不釋手:“皇祖父當初也有一件金縷玉衣,聽說用了無數片價值連城的玉片,以金線串之.....是無價之寶。只可惜兒子當年都還沒出生呢,沒來得及在當年宮宴上看過.....不過如今見了這一件,也能想象的了皇祖父那件的風采了。”
有些皇帝死了,都是要穿着金縷玉衣下葬的,很多人都傳說,當年在宮宴上先帝賜給廢帝的那一件金縷玉衣,其實就是彰顯先帝對於廢帝的寵愛。
所以,那一次宮宴上,先帝賞賜給廢帝的金縷玉衣,對於很多人來說,絕不只是一件金縷玉衣那麼簡單。
就算是放到如今,這個意義也是一樣的。
“是嗎?”元豐帝嘴角終於浮現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傻孩子,什麼像不像的?這就是你皇祖父當年的那件啊!”
啊?!
五皇子如遭雷擊,驚疑不定的收回手,手足無措的立在原地茫然的看着自己的父親,再看着那件金縷玉衣,頭皮都有些發麻。
好半響,五皇子才覺得這東西燙手,驚慌的跪下喊了一聲父皇。
元豐帝面色不變,對着兩個內侍擺了擺手,等到東西被擡走了,他纔在書桌後頭坐下挑了挑眉:“你剛纔說,這東西,是從哪兒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