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二奶奶有些氣急,丈夫現在被秘密關押,都還不知道在牢中得受多少苦楚,如果連年都要在裡頭過的話,誰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再說,聖上對於貪污一事向來深惡痛絕,現在如果賀太太不進宮去求聖上網開一面,那賀二爺還有什麼活路?她忍不住低聲呵斥:“幺幺!大人的事情,你不要插嘴!”
可賀太太卻奇異的沒有跟着出聲呵斥,反而是淡淡的看了賀二奶奶一眼,認真的道:“好了,這件事先不要多說,我自然會想法子,你一路這麼哭着着急忙慌的進來,也不大合適,先收拾收拾回去吧,你放心,就如同你所說,老二向來孝順,他是我的骨肉,我只有比你更着急的,怎麼可能不管他?”
賀二奶奶眼眶一紅,眼看着就差點又要落下淚來,抿了抿脣帶着哭腔應了一聲是。
賀太太見她的確是徹底慌了手腳的樣子,嘆聲氣道:“別這樣哭哭啼啼的,老天總會給人一條路走的,你就當沒事發生。好不容易從太原回來,別叫你母親和家人跟着懸心,好好的陪他們一陣子,這件事,我會想法子的。還有你侄女兒的事......”
她見賀二奶奶擡起頭來,就道:“這段時間蘇家就會上門去的,就說是......”
蘇老太太忽而就道:“就說是我病了,有算命的給我算了一卦,說是若是要好的話,家中三年不許辦親事,我們不忍心耽擱了汪家姑娘的青春,這件事是我們的不是。”
這樣一來,勉強也說的過去,維持住了體面。
賀二奶奶雖然心慌,但是還是記掛着侄女兒的事。
她在太原的時候就覺得蘇桉是個拎不清的了,拎得清的人怎麼會幫着個冒牌貨對付自己的親妹妹呢?後來果然證明了這就是個壞透了的。
不僅壞還沒人倫。
從小當親兄妹一道養大的,他竟然還能喜歡上蘇如意,也不知道到底是眼瞎還是心盲,這樣的人,嫁給了他那就是一輩子受罪。
現在聽見婆母這麼說,連蘇老太太也這麼說,她就頓時胸口一輕,覺得蘇家到底還是有明白人,婆母也通情達理。
她抿着脣急忙答應下來,又看了蘇邀一眼,眼裡有些疑惑,等到出門之前,才轉過頭對蘇邀道:“幺幺,剛纔舅母一時氣急說話有些重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也是擔心你舅舅......”
“我都明白的。”蘇邀笑了笑,讓賀二奶奶寬心:“您放心吧,二舅舅不會有事。”
雖然心中不知道怎麼的,知道蘇邀只是個小孩子而已,可賀二奶奶聽她說的這麼斬釘截鐵,還真的有一瞬覺得鬆快了許多,她胡亂點了點頭便出門準備回去,誰知道纔出了蘇老太太的院子,迎面就先撞見了蘇三太太,頓時就皺起了眉頭。
她跟這個小姑子向來不大對頭,兩人之間着實沒什麼感情可言,如今就更是恨不得避開她走了,可既然都已經碰上了,禮數總是要有的,互相問過了好,蘇三太太立即親暱的抓住了她的手喊了一聲二嫂:“二嫂,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賀二奶奶幾番推脫不開,又不想現在跟蘇三太太起什麼衝突,只好被蘇三太太拉着走了。
而房裡的賀太太也終於回過神來,她現在有些頭痛,腦子裡亂哄哄的,一時之間梳理不出個頭緒來,見到了蘇邀,她才問蘇邀:“你爲什麼說不能進宮去?”
蘇老太太也一樣朝着蘇邀看了過去。
蘇邀並不着急。
這件事上一世也發生過的,雖然時間不同,發作的理由不同,但是其實說起來,對方的目的卻都是一樣的。
阻止蘇家賀家繼續查當年的事,順便通過晚輩的事情分別打擊兩個老太太。
對方清楚的很,現在的蘇家賀家靠什麼支撐?
就是靠這兩位老太太在撐着了。
只要她們還活着,聖上對她們就會寬待有加。
不能拉攏,就必然要踩死。
這是他們一貫以來的行事準則。
蘇邀坐在賀太太身邊,輕聲道:“是要害大哥哥的人出手了,對付大哥哥是爲了對付祖母,對付二舅舅,卻是因爲對付大哥哥不成,轉頭想來對付您了。我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您要是進宮的話,一定是要出事的。”
宮中有太多手腳可以做了。
賀太太揉了揉眉心有些煩躁:“可事到如今,也沒有更好的法子,我們甚至都不知道你二舅舅到底是犯了什麼事......”
“二舅舅沒有那麼大膽。”蘇邀握住賀太太的手讓她穩住:“正如同二舅母說的那樣,二舅舅要說手裡完全乾淨那是不能的,但是要說二舅舅的膽子敢大到那個程度,把織造署三分之一的貢緞都給吞了,不說他有沒有那個膽子,他也沒有那個本事-----首先他就得過的了漕運總督那一關吧?還有江南織造署衙門向來都是歸內務府管的,由宮裡直接派鎮守太監過去,那羣太監可不是光舅舅就能打通關係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
蘇老太太立即就看了蘇邀一眼,恍然大悟的道:“可不是麼,內務府那幫太監可不是誰都能指使的動的。”
能讓內務府那幫人也要低上一頭的......
蘇老太太輕輕吐出了兩個字:“龐家!”
龐家,龐貴妃的孃家,宮中沒有皇后,如今的龐貴妃正是後宮當中位分最高的妃嬪了,她的孃家也烜赫一時,是平國公府龐家。
龐家的家主,也就是龐貴妃的父親,正任浙江總兵。
蘇老太太頓時覺得不寒而慄。
龐家是個龐然大物,他們在宮中不僅有龐貴妃,還有五皇子。
四皇子已經封了莊王在宮外建府,連王妃都有了,可五皇子雖然已經十六歲,卻仍舊還住在宮中,可見皇帝對這個兒子的寵愛。
如果賀二爺是幫他們頂鍋的話,那說不得還真的得賀太太出面,利用當年的情分哭那麼一場,才能保得住賀二爺的性命了。
想到了這一點,賀太太同樣面色十分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