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已經全部打發出去了,屋子裡只剩下了她們幾個,蘇老太太嘖了一聲,忍不住譏誚的道:“當初我們是怎麼規勸你們的,你們非不聽,這下可好,汪家的親事不成了,只怕京城也沒有女孩子再敢嫁過來的了。”
她說着,語氣就從嘲弄轉向了憤怒,臉色也陡然陰沉下來,厲聲對着蘇桉呵斥:“畜生!你給我跪下!”
出於對蘇老太太天生的懼怕,蘇桉的嘴脣抖了抖,下意識的就跪下了。
大冬天的,雖然房裡鋪了厚厚的毯子,可是蘇桉還是覺得膝蓋這一下跪得生疼。
蘇老太太站起身來,走到蘇桉跟前打量了他一圈,眼裡毫無笑意:“你要娶蘇如意?”
蘇桉之前還信誓旦旦,他也覺得這並沒什麼。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被蘇老太太這麼一問,他去又不敢肯定的答應了,只是低垂着頭不敢吭聲。
蘇老太太立即就追問道:“到底有沒有這回事!?”
蘇桉被問的心上一顫,抿了抿脣有些緊張的看着蘇老太太,過了許久,才低下頭有些瑟縮的道:“老太太,如意她到底是在我們家裡長大的,她現在下落不明,若是她出了事.......她又不肯回沈家去,難道我們就真的看着她死嗎?她一個女孩子,若是沒有一個歸宿,還能怎麼辦呢?”
他被蘇老太太的目光看的頭皮發麻,又有些不敢跟蘇老太太對視了,撇開了眼睛,才細若蚊蠅的道:“若是實在不行,我.....我納她當個妾......”
蘇老太太簡直是忍不住發笑了。
她也的確是笑出了聲:“當妾?你口口聲聲說你父母對不住蘇如意,口口聲聲覺得你親妹妹回來是擠佔了蘇如意的位子,結果你現在開口說要蘇如意當你的妾?”
賀太太也不忍直視。
如果不是親自來了京城一趟,她都不敢相信蘇桉竟然就是這麼個玩意兒。
怪不得能做得出收買下人陷害自己親妹妹的事來。
這就是個沒腦子而且自私至極的人物。
蘇桉被問的有些臉上發熱:“祖母,如意她真的不能流落在外.......”
“不能流落在外,就能被你弄回來當妾?!你可曾想過,你娶了她,或是讓她當你的妾侍,會讓你的父母遭受多少非議?!人家會怎麼議論蘇家?人家會說蘇家家風不正,學着那些上不得檯面的人家,竟然自己養一個童養媳來給兒子,至於納妾,那就更可笑了。你自己也會說,過去那麼多年,蘇家花費了多少心思在她身上,蘇家花這麼多心思培養她,難道是爲了讓她去當別人的妾侍的?不說你這個想法多惡毒噁心,你可曾想過蘇杏璇是如何想?她只怕頭一個就要恨毒了你!”蘇老太太的不屑從眼角眉梢露出來:“你可真是好教養,這麼多年,你讀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正妻未娶,先想着納一個叫了十幾年妹妹的人做妾,你對得起誰!?爲了這極愛你時,還把你娘給氣暈了......”
她轉過頭看着蘇三太太,面色冷漠:“現在你明白我當時聽見你跟老三婚事的心情了罷?”
蘇三太太頓時面紅耳赤,覺得自己是被拎出來狠狠地當着所有的人的面打了一巴掌。
蘇老太太這是在恥笑她立身不正,結果教出來的兒女也是如此。
她頓時兩眼一翻又差點兒暈過去。
可蘇老太太卻沒給她這個機會,蘇老太太直接搖了搖頭,冷笑着道:“你若是不想成爲整個京城的笑話,我勸你趁早跟老三商量,把這個東西送的越遠越好,送到他祖父當初所在薊州大營也好,送的遠遠的去找一間書院也好,熬上個七八年再回來,否則的話,他遲早是我們蘇家之恥!也是你們的催命符!你口口聲聲說程定安如何如何,他若是真跟蘇杏璇鬧出什麼幺蛾子來,你可要想清楚,御史們只怕會罵的你們這輩子沒臉面出門,到時候你們還肖想什麼爵位?當今聖上可最厭惡這種悖逆人倫的事!”
幾段話說的蘇三太太冷汗涔涔。
她掙扎着爬了起來,再也沒有看蘇桉一眼,把高家的給叫了進來,嘶啞着聲音吩咐高家的:“帶幾個人,把三少爺給我帶出去看住了,若是再讓他出房門一步,你們所有的人也都不必再留了!”
高家的立即打了個激靈,急忙應是。
蘇桉擡頭要說話,蘇三太太涼涼的看了他一眼,冷厲的道:“你再多說一句,你就給我滾出這個家!我也不只是你一個兒子!大不了就當沒生過你!今天你把我氣暈這事兒傳出去,你看看你往後會是個什麼下場!”
蘇桉頓時啞口無言,蔫蔫兒的跟着高家的出了門,一眼就看見了在廊下引逗鸚鵡的蘇邀。
他說不清楚心裡到底是什麼滋味,從蘇邀回來之後,他跟如意就處處受制,現在如意被趕出家門,他也被當成犯人一樣的看管了起來......
這一切都是拜蘇邀所賜。
他忽然拔腿走過去。
燕草一直警惕的看着他,見他氣勢沖沖的過來,急忙擋在了蘇邀跟前。
蘇邀站在燕草背後,目光淡淡的看向了蘇桉,眼裡有跟蘇桉同樣的對於彼此的冷淡和疏離乃至於厭惡。
不,蘇桉還從裡頭看見了赤裸裸的嘲諷。
他壓低了聲音憤怒的問她:“你得意了?現在鬧成這樣,你安心了?!”
蘇邀涼涼的笑了一聲,擡了擡下巴蔑視的垂下了眼睛:“三少爺說的這是什麼話?這才哪兒到哪兒呢,遠遠沒有到得意的時候,還早呢。”
還早的很。
相比較她前世今生所遭受的痛苦和屈辱,蘇桉和蘇杏璇經歷的這些算什麼?
再說,她到現在甚至都還未曾有意做過什麼,說到底,害了蘇如意的是她的貪得無厭,是她的不知足,也是蘇桉無限制的縱容和寵溺。
這兩個人,真的有些可惜了。
她看了看被風吹動的簾子,再看向蘇桉眼裡不加遮掩的恨意,哂然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