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賀家?
宋恆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就是如今出事的賀二的娘?”
他雖然多年未曾在京城,可回來之前就已經把該打聽的事都打聽清楚了,賀家鬧出這麼大的事,自然也在其中。
何況賀二爲什麼被牽扯進去,別人不知道緣故,他卻是知道的。
嘖了一聲,宋恆看着捲棚裡擺了許多的水仙花,又忽然站了起來拍了拍自己身上織金的玉色直身長袍,挑眉笑了笑:“那就說得通了,姓魏的那個老狐狸向來是鳳凰無寶不落,他來汪家見賀太太,定然是爲了這回織造署貢緞的事兒,龐家反應不慢哪。”
六戒撓了撓頭,把栗子剝開了拋進嘴裡,笑呵呵的附和:“那可不,到底魏先生事第一謀士呢,現在能廢這麼大功夫對付五皇子的還能有誰啊?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是誰,只是魏先生來見了賀太太,想必不會把事情推卸給賀二爺了,賀二爺這回倒是逃過一劫。”
捲棚裡暖烘烘的,爐子裡噼裡啪啦的還有栗子被烘烤得爆開的聲音,宋恆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才吩咐六戒:“程定安那裡盯緊點兒。”
六戒飛快的答應:“您就放心吧,一直派人盯着呢,只是程家現在也滑不溜手的,上回刺殺蘇家公子那批人,竟然到最後無聲無息的被處置了,我們底下的人費了許多功夫也沒能把人給挖出來,倒是可惜。”
“慢慢來。”宋恆臉上露出一點微妙的笑:“一切都還纔開始呢,做事總得要有耐心。”
六戒去拿了鐵鉗在爐子裡翻找那些栗子,才撥弄出來幾個,就覺得一股冷風躥了進來,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一擡頭就瞧見氣沖沖進來的汪五太太,下意識站了起來,還沒來得及開口,汪五太太已經如同一陣風掠過,徑直朝着宋恆走了過去,氣急敗壞的問:“你又瞎跑什麼?你是不是非得給大家找些是非才高興?”
汪五太太的語氣十分不好,聽着不像是在跟弟弟說話,倒像是對着仇人,宋恆卻習以爲常,絲毫不覺得奇怪,見汪五太太氣的厲害,他還若無其事的在座椅上坐了:“我找些樂子你不答應,現在我安安靜靜在這兒坐着也不行,既然這麼看我不順眼,那就乾脆別讓我過來好了,幹什麼非得叫我來?”
這兩姐弟一見面就是這副劍拔弩張的樣子,六戒戰戰兢兢站起來,把手裡的鐵鉗一丟,慌忙過來調停:“大姑奶奶,六少爺這次沒闖禍的意思,真的,您看這天兒也怪冷的,六少爺就是來捲棚裡避避風......”
“誰知道他又什麼時候發瘋?!”汪五太太氣不打一處來,看着這個弟弟面上難掩厭惡和憤怒:“若不是你在家裡攪弄的家裡不得安寧,我也不會讓你過來,宋恆,你別以爲父親寵着你,你就無法無天!”
六戒忍不住在心裡嘆氣。
宋恆是兩歲了才被廣平侯抱回去的,人人都傳他是外室所出的私生子,可想而知家裡對於他的態度。
廣平侯老太太一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到死都不承認這個孫子。
廣平侯倒是接納了他,可對他也只是淡淡的。
廣平侯世子一直把他帶在身邊,連去戰場也帶着,一去雲南就去了七八年,也導致他跟家裡的關係越發的不好。
纔回來一年左右,宋家的確是已經鬧過好幾場了。
世子夫人不必說了,對宋恆那是巴不得宋恆消失的,看他就覺得礙眼,連家裡的那些兄弟姐妹,也都對宋恆十分排斥。
宋恆偏又不是一個能受委屈的,次次都整的那些欺負他的孩子鬼哭狼嚎的,一來二去,家裡氣氛就有些詭異。
這次也是汪五太太回了孃家之後見母親發愁,所以死活非得讓宋恆過來小住的,還打着讓宋恆跟着汪家五老爺讀書的名頭。
汪五太太手重重的揚起來又放下,最終冷冷看了他一眼:“走!跟我去和老太太請安,你過來也兩三天了,卻沒一天能找到你人的,你叫老太太怎麼想宋家的家教?”
六戒咳嗽了一聲,垂下頭來扯了扯宋恆的袖子,見宋恆皺眉,又忙鬆開,狗腿的替宋恆把袖子上的褶皺又給撫平了。
宋恆一聲不吭的往外走。
六戒就忙跟汪五太太陪笑:“大姑奶奶,其實六少爺也沒別的意思,他這兩天也一直都跟着五老爺,並沒鬧出事端......”
“沒鬧出事端?!”汪五太太沒好氣的冷笑反駁:“前腳四嫂孃家來的人,後腳他就使壞把人從假山推下來,這還叫沒惹出事端?我看他就是太會惹事了!”
她氣沖沖的往外走,見了宋恆那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沒有女眷帶着,你怎麼往後院去?你到底懂不懂點兒規矩?”
宋恆停下來看了她一眼,汪五太太就跟個鬥志昂揚的孔雀,轉過身率先走在了前邊。
六戒看準機會溜到前邊兒來,低聲讓宋恆收斂一些:“您就不能忍一忍?也不知道您怎麼想的,分明就對她們都很在意,卻總得裝出這副樣子來,跟他們鬧的臉紅脖子粗的......”
宋恆站住了沒動,看着汪五太太的背影輕輕的似乎嘆了口氣。
就是因爲在乎,所以這樣最好了。
他們不要把他當一家人,這樣若是出了事,或許憑藉他們跟皇家的關係,還能夠得以保全。
要是真跟他相親相愛,才真有可能是害了他們呢。
他不聲不響的跟着汪五太太到了汪老太太的院子,還沒等丫頭進去通報,就見簾子被掀開,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被丫頭引着出來。
是剛纔跟着賀太太的女孩子,宋恆目光往她身上多放了片刻,想起賀太太去跟魏先生談判也帶着這個小姑娘,看着蘇邀的眼神就又多了幾分審視和猜測。
蘇邀似有所感,一擡頭就跟宋恆的目光撞了個正着。
他清俊的臉上帶着些微的審視,目光一轉卻又再次變得玩世不恭,好像剛纔那個瞬間鋒芒畢露的人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