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嶸不知道紀二太太的孃家是什麼人家,先嗯了一聲,才問緣故。
等到聽完蘇邀的話,他頗有些瞭然,並沒有再多任何話,往屋子裡瞧了一眼,便把不知誰的哭聲喊聲甩在了後頭, 去找廖經續要人。
廖經續是在審蘇嶸抓到的那些人的,聽見蘇嶸說現在紀二太太那邊的嘴已經被撬開了,要人去抓人,沒有任何扭捏的便給了蘇嶸兩百府兵,任由蘇嶸調派。
蕭恆正在立面審人,聽見這外頭的動靜,從窗戶中看見蘇嶸的身影, 想了片刻對三九使了個眼色, 自己出來叫住蘇嶸,問他是有什麼事。
蘇嶸把事情說了,挑眉道:“若是沒猜錯的話,應當是個熟人,我過去瞧一瞧。”
聽見說是紀二太太孃家兄弟殺了人被威脅,蕭恆已經猜到了紀二太太娘及張家是被人算計了,他目光放在蘇嶸身上,片刻後點頭道:“那你一切小心。”
他這裡也走不了,蘇嶸抓到的那些人正在審,這些人的來歷也十分可疑, 從他們身上搜出了些要緊的東西。。
蘇嶸答應了,轉身回去跟蘇邀說已經找齊了人。
紀二太太此時已經是哭的聲音都啞了,說不出話, 比劃着要去照顧四少爺。
四少爺把她給推開,如今他的心已經是涼透了, 舅舅自來就不是個正經人,這麼多年, 他看的最多的,是舅舅如何屢次過來找家裡要錢,想着法兒的找各種名目摳錢,可從前,他也覺得這是舅舅,縱然是糊塗了些,可是到底跟孃親是同胞兄弟,該照顧也是要照顧的。
卻沒想到,鬥米恩升米仇,最後反而幫出禍來了。
他不肯理會紀二太太,紀二太太哭的不能自已,痛苦的去抓邊上紀太太的手。
紀太太也不動聲色的把她的手給拂開了。
蘇邀在外頭等着,內心毫無波瀾的聽着裡頭的動靜,等到聽見蘇嶸說一切都準備好了,她起身對着屋子裡的紀二太太挑了挑眉:“二太太還是先別哭了,先跟我們走一趟吧,我們還有些事要找你幫忙。”
紀太太原本是一個字都不想再跟這個糊塗妯娌說的,但是聽見蘇邀說要找她幫忙,紀太太爲了家裡,只好忍着氣衝紀二太太道:“你與其在這裡哭,倒不如聽縣主的話,若是能夠彌補些什麼,也算是挽回些過錯了。”
其實若是按照紀太太自己的想法,她是當真一個字都不願意再跟紀二太太說的。
紀二太太見兒子木然着臉,咬了咬脣站起身來,喉嚨火辣辣的低眉順眼跟着蘇邀出了門。
到了馬車上,蘇邀還在問她:“你弟弟殺了人之後就逃回了你家?一直住着?那那些人如何監管你們?”
紀二太太此時已經喝了些水,喉嚨總算是好一些了,聞言不安的搓了搓手:“殺了人,他逃回家裡來了,我爹孃也不知道怎麼辦,起先還想着用銀子擺平,但是,人家不要銀子,就要我幫忙,我一開始也是不肯的,但是他們當着我爹孃的面,讓一條狗咬斷了我弟弟的一截手指......”
至今說起這件事,紀二太太還氣的渾身顫抖,又驚又怕,那段時間,那個場景,她爹孃舉着手指在她跟前的場景就像是夢魘一樣纏着她,陰魂不散,讓她最後實在支撐不住,答應了這個荒唐的計劃。
蘇邀不同情紀二太太。
人首先是要自己立的起來,纔能有法子,紀二太太要救弟弟,卻要害另外那麼多無辜的人,甚至這裡頭還包括自己的兒子兒媳,還有婆家人的性命,她的確不是大奸大惡的人,但是這種糊塗的人,有時候犯的錯更是要命。
等到馬車到了張家,蘇邀讓紀二太太下去叫門,又輕聲說:“就按照咱們之前商議好的那般說,不要引起你爹孃懷疑。”
紀二太太點點頭,下了馬車整理了衣裳,讓看門的老蒼頭進去通報,自己在門口深吸了口氣,眼見得老蒼頭顫巍巍的出來了,她問:“我爹孃呢?”
老蒼頭搖搖頭:“少爺說,老爺太太都歇下了,有什麼事,請您明兒來再說。”
這麼晚了,歇下了其實也說得過去。
但是,紀二太太哪裡等得住?她皺起眉頭忍不住發怒:“我都說了我有要緊的事......”
蘇邀掀開簾子看着他們爭執,忽而皺了皺眉,輕聲喊了一聲大哥。
蘇嶸立即嗯了一聲,靠向馬車,就聽見蘇邀讓他看:“你看那個老者的鞋子。”
蘇嶸順着妹妹的話看過去,見那老蒼頭的千層底的鞋上滲出一點深色的水漬,當即目光就沉了沉。
那不是水,也不是髒污,是血跡。
他最近見的最多不過的,血跡。
蘇嶸不再遲疑,讓慶坤何堅等人護住妹妹,自己領着人二話不說撞開了紀二太太和老蒼頭,直接帶着人撲進門去。
紀二太太被重重的推了一把,一時還沒回過神來,老蒼頭卻已經癱軟在了地上,滿頭大汗的對着天上磕了個頭,忍不住哭了:“天老爺啊,天老爺啊!”
馬車裡的蘇邀輕輕嘆息了一聲,紀二太太或許還不知道,但是,她估摸着,張老爺他們應當是已經沒命了。
蘇嶸帶着人直撲進去,裡面很快就傳出來廝殺聲,那種聲臨其境的喊殺聲,兵器碰撞的聲音,把紀二太太驚得腿軟,原本想要衝進去看情況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怎麼也邁不動腿了,只好無助茫然的立在門口的臺階上,怔怔的像是一尊石像。
不一會兒,有人從裡頭衝出來,老蒼頭是早已經顧不得紀二太太的了,磕完了頭他就跑了,蘇邀的人也沒攔着,現在裡面有了動靜,慶坤是最機靈不過的,馬上就扯了紀二太太一把,把紀二太太扯到了馬車邊上,而後剩下的護衛全都緊緊圍住馬車,保護蘇邀的安全。
衝出來的七八個人並未穿差服,一看就知道不是他們帶來的府兵,慶坤繃緊了神經,就聽見蘇邀冷聲在裡面命令:“別讓他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