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澤市委的局勢,實際上並沒有範睿恆所說那麼嚴重,至少在表面上看很平靜,一切井井有條。
只是陳潔雯心情很不好,還有皮不休。
花苑終於關閉大吉了,雅苑的樓盤銷量還在持續減少中。
又有風聲傳出,說是付家在京北新城圈地300畝,另有嶺南省著名的久遠地產集團也有意投資京北新城。久遠地產集團在全國是首屈一指的標準化運營的精品樓盤的運營商,如果加盟京北新城,將會對天澤市的房地產市場帶來天翻地覆的變化。
更有消息傳聞,達才集團也有意大舉進軍天澤。
達才集團在規模上和久遠集團無法相比,但兩者的定位不同,達纔是兼容並收,從低檔的經濟適用房,到高尚住宅,再到精品樓盤,無所不包。而久遠集團不管是在京城還是在天澤,甚至在全國各地投資的樓盤,都遵循標準化運營的體系,是始終如一的精品。
兩大地產如果同時進入天澤,就如兩頭巨象同時跳入一個不大的池塘,肯定會攪亂一池春水,陳潔雯所支持的雅苑還想有良好前景,就成了水中月鏡中花了。
雖然現在只是傳聞,但風聲放出就已經讓陳潔雯大爲頭疼了,真要成爲現實,她在政治上被夏想壓了一頭,又要在經濟被夏想擠兌,夏想怎麼就這麼惹人厭煩,他就不能消停?
搬開夏想,是現階段最好的辦法。夏想一走,許多投資商就會偃旗息鼓,至少達才集團肯定不會進軍天澤了,她的利益就能得以保全。
皮不休的心情更是壞到了極點,夏想下手太狠,直接斷了他的財路,就讓他氣得暴跳如雷。而且裴一風關鍵時刻的背叛,更是讓他惱羞成怒。又因爲中間有徐子棋的手筆,他就連帶也遷怒於徐子棋。
還有彭雲楓,因爲彭雲楓是夏想最得力的助手,許多事情都是由彭雲楓明裡暗裡策劃,再由下面的人具體實施,他就是夏想的智囊兼左膀右臂。
皮不休很清楚,他奈何不了夏想,夏想是市長,是上級,他只是紀委書記,他連同級都無權查案,更不用說上級了。但他可以暗中調查彭雲楓和徐子棋,只要找到了彭雲楓和徐子棋的確切材料,夏想也保不了他們。
彭雲楓行事老練,暫時沒讓他發現問題,但徐子棋卻有把柄抓在他的手中。皮不休決定,先拿徐子棋開刀,讓徐子棋嚐嚐身敗名裂的滋味。一個小小的科級幹部,一個男女作風問題就足夠打倒他了。
皮不休就趁夏想不在天澤的機會,開始着手調查彭雲楓的經濟問題和徐子棋的生活作風問題……
夏想不在天澤,是因爲他應老古之約,來到了京城。
7月的京城,天氣已然十分炎熱了,雖然比天澤僅僅向南100多公里,但比天澤的天氣熱了太多。最近幾年,京城越來越有火爐之稱了,城市越大,溫室效應越明顯,也是讓人無奈的事實。
想想看,2000萬人集聚在一個城市之中,光是人體散發的熱量就足夠製造無數熱氣了,更何況城市裡高樓大廈林立,空氣無法流通,炎熱和空氣染污是不爭的事實。
據老人們講,幾十年前的京城,街道也不寬,汽車更不多,城市比現在也小多了,但生活得很舒適。現在城市變大了,街道變寬了,高樓變多了,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出門堵車,噪音擾民,物質是豐富了,錢是賺得多了,生活質量卻大大下降了。
夏想來到京城西郊的一處莊園——應該是老古的私人產業,他也是第一次來——莊園建造在城鄉結合處,向東可以看到高樓林立的京城,向西則是綠樹成萌的鄉村,還有大片大片的農田和果園,微風一吹,還真給人一種世外桃源的美感。
老古的莊園佔地面積不小,但並不對外營業,估計也就是高官權貴私下交流的場所。
夏想此次前來,沒有讓司機隨行,他讓蕭伍送他到京城之後,就自己坐車過來。
剛到門口,門就開了,古玉從裡面如一隻花蝴蝶一樣飛了出來,一下撲進了夏想的懷中,將頭深埋在他的懷裡,喃喃說了一句:“我又有一點想你了。”
說是有一點,不過根據她的舉止來看,是很想了,夏想左右看看,確信沒人看到,才拍了拍古玉的後背:“別鬧了,小心被老古看到。”
“沒人看到,爺爺在莊園裡面,裡面很大,他才懶得走出來。”古玉繼續撒嬌,夏想都能感受到她胸前的豐盈之處散發的熱力和顫抖。
“那你怎麼知道我到了門口?”夏想就問。
“裡面有監控,我看到了……”古玉隨口一答,忽然想清楚了什麼,“啊”了一聲跳到了一邊,吐了吐舌頭,“壞了,肯定讓爺爺發現了。”
門口的攝像頭就象一雙黑洞洞的眼睛,漠然地注視着夏想和古玉之間的親暱舉動。
夏想無語,其實老古也早就猜到了他和古玉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有些事情不點破還好,一點破就都尷尬了。
莊園內部出乎夏想的意料,花團錦簇,一派祥和,佈局十分巧妙,顯然出自高人之手。夏想不懂風水,但也能看出了不管是花草的種植還是樹木的栽種,都有講究。
莊園確實不小,他和古玉走了足足有五分鐘纔到裡面,正中建有一座仿古建築,上寫三個大字“聽風處”。
聽風比聽雨觀雪更有妙意,聽風便是雨,先風后有雨,老古的莊園雖然建在郊外,並不是遠離世事,還是要聽風觀雨。
一入官場,一輩子就沒有安心的時候,也是必須直面的現實。
老古正端坐房屋正中喝茶,一見夏想和古玉進來,只微一點頭,目光大有深意,夏想看了出來,剛纔在外面的一幕,老古盡收眼底。
他已經練成了不動如鬆的境界,古玉卻不行,被老古意味深長的目光一看,立刻臉紅了,轉身就走:“我去泡茶。”
夏想望着古玉遠去的背影,見她裙裾飛揚,馬尾辮跳躍如夢,讓他一時沉迷。古玉於他而言,永遠是一個最純真最不願醒來的美夢。
老古輕輕咳嗽一聲:“小夏,有沒有想過現在離開天澤?”
事情倒是傳得挺快,連老古都聽說了陳潔雯向省委反映的問題?平心而論,夏想對於陳潔雯本人倒真沒有意見,他和她之間,主要還是因爲一個保守一個想要打破僵局而帶來的執政理念上的衝突,一個是保守勢力的代表,一個是新興勢力的代表,必然會有矛盾。他對於陳潔雯向省委提出班子配合不好的問題,從心理上也有一定的牴觸想法,但也可以理解陳潔雯爲了維護本身權力和自身利益所採取的措施。
但他還真沒有想過要離開天澤。
他在天澤的工作剛剛開展,許多項目還沒有見到效益,天澤的窮帽子還沒有摘掉,他爲什麼要走?又憑什麼讓他走?
夏想在老古面前不用隱瞞自己的真實想法,搖頭說道:“現在天澤的局勢正好,正是大展手腳的好時機,離開的話,就太可惜了。”
老古喝茶:“確實是可惜,但如果換個角度想,你到中央黨校中青班學習一年,也是好事。你現在缺少在黨校的經歷,再向上走,就少了點什麼。”
夏想還不知道在省委,範睿恆已經和宋朝度提過讓他上中央黨校了,如果他知道的話,肯定會大吃一驚。
但現在他也清楚,去中央黨校,不是老古的安排,就問:“是總理的意思?”
老古沒有否認,點點頭。
總理事先徵求他的意思,也算比上次安排他去郎市的手法好了不少,至少有事先聲明瞭。但夏想也知道,既然通過老古的口傳達了出來,說是徵求他的意見,實際上,總理已經拿定了主意,問他一問,是讓他心理上好受一些。
夏想不服氣,爲什麼每次都是他匆忙離開?他就不能在天澤再呆上兩三年,把天澤經濟盤活之後再走?難道對天澤來說,陳潔雯比他更能帶動天澤經濟大幅邁進?
當然,不服氣也沒有辦法,上頭決定的事情,只告訴你結果,想通想不通,對不起,沒人會給你一個滿意的解釋。
從省委到下馬區,是他自己精心運作的結果,從下馬區到郎市,是被總理幕後推手。從郎市到天澤,是被吳老爺子暗中操縱,現在總理又要將他從天澤挪開,他心中老大不樂意,一瞬間就下定了決心,不能再讓別人完全決定他的去留了,他要自己做主一次。
就是要留在天澤,完成自己的理想!
夏想並不知道他想要留在天澤的想法,如果實現的話,阻力會有多大,不僅是總理想讓他去中央黨校,連省委書記也有此意,他如何能抗衡總理和省委書記不謀而合的意志?
老古也看了出來夏想並不情願離開天澤,就微微嘆了一口氣:“我是不管了,一會兒總理來了,你自己想辦法說服總理。說服不了,你乖乖地去中央黨校老實一年。”
說話間,老古的電話響了,接聽之後,他就站了起來:“總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