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覺得奇怪,也是隱約聽說,是陳風的提議。朝度說,陳風和曹永國沒有來往,應該也不認識,怎麼會突然提出讓他來當副手,而且還是常務副市長。陳風是路書記的嫡系,要是陳風有意讓曹永國和他搭臺,一直對陳風非常看重的路書記力挺曹永國,也就說得過去了。”李丁山按着額頭,一副沉思的樣子,“陳風意外看重曹永國,中間肯定有中間人,也不知道這個關鍵的人物是誰?”
夏想也是低頭沉思,他並不知道,其實說起來這一切的變故,全是因爲他讓曹殊黧參預了液晶大屏幕項目的設計,同時引發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導致陳風愛屋及烏,纔對曹永國大感興趣。因此,他纔是中間的那個關鍵人物。
又想起高建遠的身影意外出現在了液晶大屏幕項目之中,夏想心中又是一番猜測,對李丁山說道:“李書記,殊黧在設計效果圖時,隱約聽到,說是高建遠作爲資方的代表,在公司佔據了一定的股份。”
李丁山的吃驚毫不掩飾地寫在臉上:“高建遠?高成鬆的兒子?真的假的?”
夏想重重地點頭:“我也很驚訝,不過殊黧她並不知道高建遠是高成鬆的兒子,只是無意中聽到有人說了一句,正好記了下來。我想,應該錯不了。”
李丁山站起身來,繞過辦公桌,坐到了夏想對面:“事情越來越複雜了,高建遠竟然插手了公司的事情,就算高成鬆忘記了我這個縣委書記,因爲高建遠介入了公司的運營,早晚會從文揚口中提到我,高成鬆想要不聽到我李丁山的名字都難……”他笑了笑,又不以爲然地說道,“躲一時不能躲一世,不信高成鬆還真心胸狹窄到不肯放過我一個小小的縣委書記?”
燕市的局勢還真可以用風起雲涌來形容,變化太快了,讓夏想目不暇接,來不及從中發現有用的線索。他知道他最大的缺點就是,從上層得到的消息太少,也不知道李丁山有沒有從宋朝度口中打探一些關於錢錦鬆的消息,京城空降錢錦鬆過來,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把問題提給李丁山,李丁山搖頭:“朝度沒有說,他只是說現在還不太清楚,等他有了消息再說。不過據說錢秘書長爲人非常低調,在重大問題上從不表態,基本上就是一箇中間派人物。”
低調要麼是還沒有觸及到他的底線,要麼就是在積蓄力量,身爲省委常委,錢錦鬆必然會慢慢培植自己的勢力,才能在燕省站穩腳跟,眼下的低調,也許只是在試探各方的矛盾罷了。不過夏想總覺得宋朝度應該知道一些什麼內幕,但他卻沒有透露給李丁山。
中午的時候,李丁山放下縣委書記的架子,讓夏想邀上曹殊黧一起吃飯。不知何故,米萱沒有參加,只有李丁山、夏想和曹殊黧三人。曹殊黧的姥爺以前就是區長,現在她的爸爸又是局長,平常見多了廳處級的官員,見李丁山又沒有一般官僚的官腔,又有一股文雅氣質,就沒有稱呼他李書記,而是開口就叫李叔叔。
李丁山笑呵呵地看看夏想,又看看曹殊黧,然後拍了拍夏想肩膀:“小夏,很不錯,很好的一個女同學,可不要欺負人家。”又對曹殊黧說道,“殊黧,夏想要是欺負你,告訴李叔叔,讓李叔叔批評他。”
李丁山的笑容含義豐富,夏想也不好多說:“李書記,你可有點偏心,一見面就偏向殊黧,我可有意見了。”曹殊黧可以叫李丁山爲叔叔,夏想還得必須恪守本份,不能亂了稱呼。
“有意見就保留,誰讓殊黧是女孩子,你就不能大方一點?”李丁山心情極好,看向曹殊黧時目光中就多了幾分慈愛。
曹殊黧拉開椅子請李丁山坐下:“夏想小心眼,李叔叔偏向我你也有意見?哼,待會兒就和李叔叔一個人說話,偏不理你,看你怎麼辦?”
李丁山坦然坐下,夏想在左,曹殊黧在右,分別坐好,他隨意點了幾樣菜:“我在這裡,你們年輕人肯定心思也不在吃飯上,就隨便吃一點就可以了,殊黧可不要挑理。想吃什麼,以後有時間再讓夏想好好陪你。叔叔今天和你見面,就是讓你替我給你爸爸帶個好,雖然我和曹局長不熟悉,不過有了你和夏想這一層關係,而且曹局長知識淵博,又是我比較敬佩的學者型領導,所以有機會還是要向他當面請教。”
李丁山看得出來曹殊黧對夏想的依賴,兩個人之間一個眼神和一個動作,都十分默契,作爲過來人,他當然知道曹殊黧對夏想的情義,要不她也不會不遠千里前來看望夏想,他也就不再顧忌許多。既然曹殊黧沒有叫他李書記,而是直接稱呼爲李叔叔,可見她也是非常聰明的小丫頭,生在高官之家的子女,知道規矩,知道什麼時候該稱呼什麼,叫他叔叔,表明了一種態度,他也就給足了曹殊黧面子,直接說出了想要結識曹永國的想法。
處級幹部想要結識廳級幹部,算是高攀,不算丟份,李丁山說得十分坦然。曹殊黧將菜單遞給服務員,讓她去安排上菜,她親自動手幫李丁山擺好餐具,然後對夏想說道:“你自己擺,纔不管你。”
夏想知道他充當橋樑的角色已經完成,現在就在一旁當觀衆就可以了,就嘿嘿傻笑。
“其實我爸爸平常也喜歡舞文弄墨,就是水平有限,經常埋怨自己沒有文學細胞,這一次回去正好可以向他賣賣乖,給他介紹一個大記者認識,他肯定會好好誇我一頓,說不定還會有獎賞!”曹殊黧十分乖巧地給李丁山倒上水,又假裝不情願地幫夏想也倒了一杯,最後纔給自己也倒滿,這才坐下,“李叔叔我們可說好了,有時間回燕市,一定讓夏想帶你去我們家,我覺得你和我爸肯定談得來。”
李丁山喝着茶水,越看曹殊黧心中越是喜愛,他也見過不少高官的千金,有的高傲如公主,有的傲慢得難以接觸,很少有象曹殊黧一樣既可愛又不故意拿捏身份的,言談舉止都十分自然,幾句話就說得讓他滿心歡喜。
既給了他面子,又誇了他有才,還說得好象是她請求他去認識曹局長一樣,不動聲色地擡了他一把,真是一個冰雪聰明的女孩子。
李丁山向夏想投去了讚許的目光,心想夏想還真是他的福將,不但爲他出謀劃策,原來暗中還找了一個局長千金當女朋友,不,說不定很快就是市長千金了,這個小夥子,身上不一定還藏着什麼驚喜給他,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李丁山心中大慰。
夏想只是含蓄地笑,李丁山和曹殊黧之間的對話讓他也是十分欣慰,早就領教過了曹殊黧的機智,今天再次見識一次,還是暗暗稱讚她的聰明伶俐。他也清楚,經此一事,他在李丁山的心目之中,會更重上幾分。
李丁山高興之餘,就給夏想放了假,讓他把陪好曹殊黧當成工作來認真完成。李丁山說得沒錯,曹殊黧是個女孩子,夏想陪她好象是沒有做正事,其實身爲領導秘書,陪同局長千金也是一項政治任務,更何況,萬一曹永國真要當了燕市的常務副市長,比起城建局局長,權力大了不少,再配上常委的頭銜,實際上還是大大地上升了一步。曹殊黧到時身爲市長千金,也是李丁山要和曹永國交好的重要橋樑。
夏想提議下午去草原遊玩,曹殊黧自然沒有意見,米萱也及時出現了,也要跟他們一起去。夏想猜到米萱其實是故意避開李丁山,不願意以王全有女兒的身份和李丁山接觸,避免出現不必要的麻煩。對於米萱的心態,夏想可以理解,所以也就裝作不知道。
夏想提議到花海原一遊得到了曹殊黧和米萱的一致贊同,米萱行事風風火火,一說要去開車就走,等到了賈寨鄉,夏想找到黃海,等黃海牽馬出來之後,他才意識到面臨着一個尷尬的問題,曹殊黧和米萱穿的都是裙子,沒法騎馬。
米萱見曹殊黧一臉窘迫,很開心地笑了,她鑽進車裡,過了一會兒出來之後,身上卻換成了牛仔褲,原來她早有準備。
曹殊黧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要不我不去了,就算萱姐借我一條褲子,可是我不會騎馬。”
“我的馬都很聽話,一點也不兇,老實得很,小姑娘你不要怕,我可以幫你牽着馬,肯定沒事。”黃海怕生意黃了,急忙討好地說道。
曹殊黧膽怯地看了看比她不矮多少的馬兒,看了夏想一眼,還是搖了搖頭。
“黧丫頭,我有個辦法……”米萱一臉壞笑,抓住繮繩非常利索地翻身上馬,“你也不用換褲子了,我也沒有帶多餘的。你就橫坐在馬上,坐在夏想前面,讓他守護着你,又浪漫,又安全,怎麼樣,好辦法吧?還不快謝謝我。”
曹殊黧雖然害羞,不過還是禁不住好玩的心思,最後紅着臉橫坐在夏想面前,左肩緊緊頂住他的胸膛,屁股挨着他的右腿,感到一股彈力和熱力侵來,讓她沒來由一陣心慌,不敢看夏想一眼。夏想唯恐她摔下去,左手牽着繮繩,右手攬住她的小腰,在她耳邊吹了一口氣:“別羞了,就當我是你的哥哥。哥哥保護妹妹天經地義,是不是?”
曹殊黧的身子隨着馬的走動來回晃動,嚇得雙手緊緊抓住夏想的胳膊:“你別發壞,別把我扔下去,好不好?”那個機智多變的小女孩不見了,完全是一副任人宰割的小綿羊形象。
夏想不覺好笑:“黧丫頭說什麼呢,我怎麼會扔你下去?我有那麼壞嗎?”
“你有,你就有。”曹殊黧故意大聲說話,好象聲音越大就越能減輕她的恐懼一樣,“再說了我這麼白,你這麼黑,誰要你當哥哥?我怕你把我帶黑了。”
黃海騎馬在前面開路,米萱緊隨其後,夏想和曹殊黧共乘一騎,因爲她膽小的原因,不敢走快,就信馬由繮,慢慢前行,已經落後前面二人一大截。會騎馬的人都知道,馬其實奔跑起來才平穩,慢走的時候,搖晃得厲害,曹殊黧的身子就一下又一下地撞擊夏想的胸膛,讓他充分體會了什麼叫心如鹿撞。
曹殊黧個子不低,和夏想坐在一起,幾乎到了他的眼上,正好可以讓他看到她脖頸上細細的絨毛,被陽光一照幾乎透明的耳朵,還有極其性感的鎖骨。許多女人脖子還算漂亮,但鎖骨卻往往露怯,會大煞風景,曹殊黧卻不然,雙肩瘦削,鎖骨深陷,十分誘人。
夏想的胳膊被曹殊黧抓得生疼,知道她確實害怕騎馬,就想法轉移她的注意力:“馬是溫順的動物,是人類的好朋友,不會傷害人,不用怕。再說,你也不用這麼緊張,上一次在佳家超市的樓上,你抱住我不放的時候,也沒見你有一點緊張,更沒有臉紅,今天怎麼這麼反常?”
“誰抱你了?盡胡說。”曹殊黧不幹了,扭過臉來,假裝兇巴巴地說道,“明明是你抱我,我捨身相救,你倒好,不記得我的好,反而誣賴好人,真是一隻忘恩負義的小狗狗。”
“不對,我記得當時明明是你主動投懷送抱的,怎麼又成了我去抱你?再說就算我主動抱你,後來卻被你抱得緊緊的,差點沒把我勒得岔了氣,沒想到你力氣挺大,估計我打架也打不過你……”夏想繼續胡攪蠻纏。
“你還說?”曹殊黧小臉漲得紅紅的,好象周圍的紅花全部飛到了臉上了,“不許再說了,要不,要不我就推你下去,摔你一個屁股墩,摔哭你!臭夏想,死壞蛋,說人壞話臉皮厚!”
“……”
夏想嘿嘿直笑,見曹殊黧慢慢放鬆下來,不再那麼害怕騎馬,就不再逗她,將話題引到了曹永國最近的動向上來。
聽到夏想得到的驚人消息,曹殊黧也是無比驚訝:“爸爸一點也沒有透露過說他要當副市長,你從哪裡聽說的,別是別有用心的人散播的假消息吧?”
夏想搖頭否定了曹殊黧的猜測:“不會,是直接從省委裡面得到的消息。關鍵不是消息的真假,而是聽說是陳風市長主動提出要讓你爸當燕市的副市長,陳市長和你爸之間沒有來往吧?”
“我爸不認識陳市長,也從未聽他說過他和陳市長有什麼關係,陳市長爲什麼會主動點名要我爸當他的副手,真是怪事。”曹殊黧若有所思地看向前方,愣神片刻,突然說道,“哎呀,忘了告訴你,我在火車站廣場見過陳市長。”
從曹殊黧的話中,夏想猜出了大概,也一下豁然開朗,明白了陳風先從休閒廣場再到火車站廣場,輕裝視察的重要原因就是,他在城中村改造上遇到了巨大的阻力。
陳風和高成鬆的矛盾在所難免,就算陳風會退讓幾步,但夏想知道,南方一建的胃口太大,想要吞併整個燕市乃至燕省的建築市場,以陳風的性格,絕對不會拱手將燕市的城中村改造以後的基建項目,全部交給南方一建,因爲南方一建沒有資質,沒有技術力量,陳風不允許他們搞轉承包那一套。
曹永國要是能當上燕市的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算是他的政治生命中至關重要的一步,燕市是副省級城市,市委常委也是正廳級,級別沒升,但也是一步巨大的跨越。走好了,以後就有可能跨入省部級高官的行列,但以陳風的用意來看,曹永國擔任副市長後,肯定主管城建口,將會不可避免地和高成鬆正面相遇。曹永國也是一個耿直個性的人,否則後世的他也不會被高成鬆排擠到測繪局。現在他的命運出現了改變,以副市長的身份再因爲南方一建和高成鬆產生衝突,恐怕最後他和陳風的下場一樣,不容樂觀。
不過只要省裡達到了妥協,任命一旦下達,又不是人力所能改變的,而且對曹永國來說,這也是一個非常難得的機會,又絕對不容錯過。夏想不無憂慮地想,他一直在等高建遠浮出水面的一刻,等待一個可以和高建遠接觸的機會,想通過高建遠暗中影響高成鬆,來實現他的計劃,眼下看來,曹永國真要成了燕市的副市長,他的命運將會和陳風綁在一起,也就是說,萬一曹永國和高成鬆之間產生了矛盾,他肯定不能袖手旁觀。
雖然說曹永國的命運變化因陳風而起,歸根結底還是因爲他的出現,間接導致了陳風對曹永國的關注,夏想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曹殊黧,想起曹永國放下局長之尊過問他留在燕市的事情,暗暗下定了決心,不管是爲了曹局長的仕途,還是爲了曹殊黧的幸福,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和高成鬆周旋到底。
只不過,他原定的計劃不得不稍微改變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