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秋實!
在京城見到古秋實不稀奇,甚至再進一步,見到古秋實和吳老爺子一起談笑也不稀奇,但見到古秋實和吳老爺子坐在吳家一起有說有笑,就不得不讓夏想震驚了。
從未聽說過古秋實和吳老爺子之間有過交往。
誠然,以古秋實的爲人和性格,他和吳老爺子有共同語言,能談得投機,也不出乎夏想意外,關鍵是,吳老爺子的爲人夏想也瞭解幾分,很少有人有資格成爲他的座上賓。
老爺子眼光很高,而且近年來隨着年歲增大,很少和外人走動了,一般的省部級官員想見他一面,很不容易。
就算古秋實是隔代接班人,就算古秋實深得總書記的器重,就算古秋實如何如何,他也未必入得了吳老爺子的眼,吳老爺子也未必會開門納客。
但偏偏真實的一幕就發生在夏想的眼前,也不由夏想不驚訝萬分。
政治之上,果然風雲變幻,果然瞬息萬變。不過有一點夏想可以肯定,吳老爺子肯讓古秋實入坐,還相談甚歡,所看重的絕非是古秋實的身份。
以吳老爺子現在的境界,能入他眼能得他心之人,身份和地位已經不重要了,而且他現在也輕易不會再接納一個人,更不用說以禮相待了。
所以,夏想初見之下驚訝,驚訝過後,就暗暗佩服古秋實的本領了。能和吳老爺子談得開心,並且讓老爺子視爲座上賓,他的人格魅力和交往水平,非同一般。
夏想現身,古秋實忙起身相迎。
“我可是等你半天了,夏想,你姍姍來遲,老爺子都對你有意見了。”古秋實笑意吟吟,十分親熱。
“古書記?”夏想呵呵一笑,或許真是和古秋實談得來的緣故,他一見古秋實就心情開朗了許多,“意外,意外之喜呀。”
一語雙關,古秋實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退到一旁,讓夏想向前和吳老爺子寒喧。
吳老爺子沒有起身,只微一點頭:“你是沉醉不知歸路了,現在纔回來?再晚的話,就把你關在門外了。”
明是埋怨,實則關心,夏想也沒隱瞞——其實也沒必要隱瞞,況且也瞞不住了——就說了他和總理的會面:“先被總理叫了去,所以晚到了一會兒。”
吳老爺子和古秋實都沒有對夏想的話表露出驚訝之色,似乎一切都在理所當然之中。
吳才洋和吳才江都不在,就老爺子、夏想和古秋實三人,一方木桌,幾個簡單的飯菜,就如普通人家的三五好友聚會,隨意而隨性。
夏想坐在最下首,幾句話過後,就說到了湘省的局勢。
“鄭盛其實人很開通,也有識人之明,他現在對你可是非常器重。”古秋實向着鄭盛說話,也在夏想的情理之中,不過古秋實也有變通的一面,“說一句不怕鄭盛聽了不高興的話,在我看來,要是你來黑遼省擔任紀委書記,會比在湘省做出更大的成績,因爲他不如我更支持你。”
玩笑也好,有所暗指也好,夏想只能一笑置之:“估計我也暫時沒有機會在古書記的領導下工作了……”
吳老爺子在一旁,不動聲色之間動了動眉毛,古秋實卻是眉毛一揚,笑問:“怎麼說?”
夏想卻笑着搖了搖頭:“政治上的事情瞬間萬變,黑遼之地,畢竟不是古書記的久留之地。”
古秋實哈哈大笑:“厲害,後生可畏。”
吳老爺子自顧自地抿了一口酒,對夏想和古秋實之間的對話似乎不感興趣,卻將話題落到了葉天南的身上:“夏想,聽說你和葉天南的工作配合得不太同步?”
老爺子的口氣很隨意,就如隨口一問,夏想卻聽出了內情,笑了:“也不算不太同步,就是在一些問題上的看法不盡相同。其實他是副書記,我是紀委書記,工作中交集的地方不太多。”
實際上副書記的權力不小,和紀委書記的工作交集也很多,只要涉及到人事,必然繞不開書記辦公會,也就繞不開副書記。
在減副以前,幾名副書記聯合起來,就能左右書記辦公會。因爲人數佔了優勢,書記辦公會一通過,就相當於通過了常委會,因此,說句不好聽的話,副書記們一聯手,就等於造反了。
減副之後,情況就好多了,但作爲唯一的專職副書記,權限還是不小。
夏想當然不是不懂,有此一說,不過是間接表態。
吳老爺子呵呵一笑:“葉天南和才洋關係不錯,和秋實也有交情,他年紀又比你年長,大面上的事情,過得去就行,別傷了和氣。”
夏想端驀然心驚。
印象中,老爺子還從來沒有具體就他工作中的事情發表過看法,今天是第一次,竟然是爲了葉天南而說。
葉天南,何其有幸,又有何倚仗,竟然值得老爺子親自開口!
而且他還和吳才洋、古秋實都有交情?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八面玲瓏的人物!
夏想不得不震驚和佩服。
古秋實並沒有接話,只是默然一笑。
夏想一時不好開口回答,因爲他還真不知道吳老爺子何出此言,難道是真心讓他和葉天南握手言和?但眼下的形勢,又怎麼可能收手?
林小遠已經被刑事拘留,蔡江偉也主動交待了許多事情,紀委的強大的專政機制已經高速運轉起來,正準備將晨東官場的一干貪官絞碎,並且製造一場不小的地震,而且在將晨東的殘局收割之後,紀委還將以蔡江偉爲突破口,再下一城,攜懷陽大橋倒塌的餘波和晨東官場地震的餘威,再重整懷陽官場,恢復懷陽官場的清明氣象。
在現在的緊要關頭,和葉天南握手言和,豈非前功盡棄?
也不符合夏想的原則和一貫的立場。
“怎麼了,有困難?”吳老爺子看出了夏想的遲疑,又主動問道。
“老爺子……”夏想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有點沉重,但並不影響他堅定的語氣,“人情再大,大不過法。法不容情,如果我不是紀委書記,有些事情可以閉眼過去,但在我的職責範圍之內……”
夏想忽然又輕鬆地笑了:“早先不讓我去湘省擔任紀委書記多好。”
最後一句近似耍賴,卻又耍得恰到好處,吳老爺子一愣,隨即也很輕鬆地笑了,用手指了指夏想,想說什麼,卻只是搖了搖頭。
倒是古秋實終於忍不住了,半真半假地說了一句:“老爺子關於我和葉天南也有交情的說法,和真實情況有點出入,如果非要對比一下的話,我倒想說,我和夏想的交情,更不錯。”
夏想就很是感激地衝古秋實微一點頭,因爲古秋實的話,是爲他打氣,也給了他莫大的信心。
吳老爺子也不知是真有意試探夏想,還是基於什麼別的原因,又笑着說道:“你別說,我還真後悔讓你去湘省了,早先讓你去黑遼省多好。”又擺了擺手,“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不提了,不提了。”
古秋實大概又坐了半個小時才離去,後面的談話,就是不着痕跡了。不過也能看得出來,古秋實顯然還有話要和夏想再說,臨走時,還和夏想約好了下次見面的時間。
古秋實走後,夏想也沒問老爺子怎麼就和古秋實談得投機,有些事情不問比問了好,不問,是尊重,也是禮貌。
吳老爺子卻也無意解釋,不過話題還是向古秋實身上引了一引:“你和古秋實也挺投機,他倒是一個不錯的年輕人,有想法,又穩重大方。”
夏想不知吳老爺子到底在燕省省委書記和政治局遞補委員的事情上,持什麼立場,忽然就冒出一個念頭:“老爺子,古書記在黑遼省的時間還不長……”
吳老爺子自然立刻聽出了弦外之音,擺了擺手站了起來:“葉天南和才洋有交情,和我沒有,我剛纔的話,只是替他說的,不代表我。我現在老了,纔不想操一些閒心。”
夏想上前扶住吳老爺子,就聽老爺子繼續說:“燕省的事情,我不表態,讓他們折騰去。才洋的想法是讓高晉周扶正,省長聽說要提葉天南?我想老古頭今天叫你過去,也是說的這個事兒。不過我就提醒一下,曹永國和總理走得太近了,不是好事。”
夏想還想再說什麼,老爺子呵呵一笑:“你也累了,早點休息,明天肯定還有事情要忙。有什麼想不通的地方,明天才洋會和你說。”
老爺子是想真正放手燕省和政治局委員的事情,還是基於別的考慮?夏想也不好再問,就送老爺子上樓休息。
晚上又和曹殊黧通了電話,得知她一切安好,在天澤又忙了起來,就勸她不要太累了自己。
第二天,正要赴陳風之約,宋朝度的電話又打了進來。一個政治局委員的空缺,果然又讓四方雲動。夏想還沒有開口,宋朝度卻主動提出時間緊迫,就三人一起見面好了。
陳風自然沒有意見。
約好了見面地點,夏想匆匆趕去的時候,宋朝度和陳風已經到了。都是老熟人了,自然不用過多的客氣,落座上茶之後,夏想第一句話就震驚了宋朝度和陳風:“政治局委員必定遞補,而且人選已經定了!”
“是誰?”
宋朝度和陳風齊齊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