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件事情,一件在預料之中,另一件,多少出乎夏想的意外。
第一件事情是懷陽事發。
蔡江偉被抓之後,開始只是認下了逼人致死的罪責,隨着案件的進展,市局和省紀委聯合辦案,蔡江偉的更多問題一一浮出水面。
在強大的攻勢和鐵證面前,蔡江偉心理防線崩潰了,交待了許多事實,供出了懷陽市不少黨政幹部,同時懷陽大橋倒塌一事,又舊事重提,涉及到了林小遠、胡均由和葉地北、楊遙兒。
更有甚者,都以爲有多嘴硬的蔡江偉軟蛋之後,號啕大哭,還咬出了胡定!
事情,就偏離了原先的軌道,上升了政治高度。
當然,蔡江偉的話,不會傳到外面。但如果聯想到現在紀委全部在夏想和鄭盛的控制之下,胡定的問題即使壓下,也估計會通過某個渠道傳到他的耳中。
於是,胡省長身邊的人最近幾天發現,胡省長的心情特別不好,經常無緣無故發火,而且還火氣大得嚇人。
如果僅僅一個蔡江偉不足以提前引爆懷陽會戰,但事發意外,懷陽大橋的一個承包商寧毅在潛逃半年之後,突然就向湘江市公安局自首了。
寧毅的投案自首,成爲鄭盛一直想引發懷陽會戰的最後一根稻草。
因爲寧毅良心發現,對於死去的無辜百姓深感愧疚,懷陽大橋的全部鋼筋都由他提供,鋼筋標號都比規定小上一號或兩號。
但過不在他,是採購方主動提出降低標號的,他只負責供貨,無權決定用哪一種。
寧毅還供出了他爲了中標,向懷陽市委書記和常務副市長分別行賄的事實,行賄金額上百萬元。
寧毅的招供,也進一步刺激蔡江偉爲了有立功表現,也將許多懷陽官場內幕和盤托出,鄭盛就終於決定要拿懷陽開刀了。
晨東會戰讓鄭盛名氣大震,在中央和中紀委的幾次會議上,被點名表揚,總書記也在不同場合,兩次提到晨東的反腐工作深得民心,是一次具有深遠意義的反腐風暴。
如果借晨東會戰的東風,再下一城,湘省在反腐上面取得的成績,將會超過楚省,而鄭盛作爲書記,也將在湘省歷史上留下濃重的一筆。
因此,葉天南一回到省委,連臉都沒有顧上洗一把之時,就接到了召開書記辦公會的通知——鄭盛送了他一份大禮,要發動懷陽會戰了。
葉天南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本想提出不同意,想再深入瞭解一下情況再做決定,鄭盛卻沒有給他拖延的機會,聲稱紀委已經掌握了確鑿的證據,只等夏想一回來就採取行動。在行動之前,請同志們嚴格按照規定保密。
葉天南鬱悶之極,書記辦公會雖然沒有夏想參加,但商江代表紀委出席,自然是力挺鄭盛的立場,而付先鋒也是默認,就他一人反對,也太扎眼了。
剛回來,省委最近的局勢還不太深入瞭解,就冒然反對,也不太好,葉天南只好勉爲其難地答應了——但心中還是十分不舒服,等於是被鄭盛打了一個時間差。
然而,讓他更不舒服的事情還在後頭。
剛回到辦公室,葉天南公辦桌上的幾部電話就響成一團,鈴聲很刺耳,就讓他格外煩躁。
一看其中一部是直通軍區的專線電話,他心中一緊,又出什麼事了?忙伸手接聽了電話,裡面就傳來陳法全氣急敗壞的聲音:“葉書記,你可算回來了……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又一船油被扣了!”
什麼?
葉天南驀然動容!
過分,太過分了。有一次就算了,竟然又扣一次,真要造反了?
上次扣船事件,最後官司一直打到軍委,軍委各打五十大板,算是不了了之。其實葉南天清楚,是對方小勝了一局,因爲船沒放,人抓了,油沒收了。
但一船油的勝負說明不了什麼,也不一定就證明對方在軍中的力量就壓人一頭了,誰知在上一次事情還沒有完全完結之前,對方又頂風冒進,再扣一次,樑子……就結大了。
也證明了一點,對方有恃無恐,不肯善罷甘休。
好大的膽子,在那位發了話之後,還敢如此,葉天南又不是官場初哥,就知道,恐怕在配合總書記在各省份走馬換將的同時,軍中的調動也要密集了,又要有人上有人下,有人升官發財,有人倒黴落馬了。
再深入一想,葉天南更是心中斷定,夏想,真是成了一枚利劍,一杆長槍,事件,全部因他而起!如果不是他從中周旋和挑起,湘省,哪裡會接二連三出現那麼多大事?
而且還是地方和軍隊一起出事。
難道說,夏想真是不見黃河不死心了?
葉天南猛然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如果有一天讓他發現夏想在背後阻止他擔任燕省省長,他要不擇一切手段,也要讓夏想嚐到苦頭。
不過葉天南又想到了什麼,葉地北怎麼沒聽他的話收手,反而又進了一船油,是什麼道理?
……懷陽事發和嶺南再起風雲,兩件事情一先一後,再次攪動了湘江之水,也讓夏想提前返程,本來他還要和老古再見上一面,只能下次再說了。
但也和老古通了一次長話。
“許冠華、杜子安、夏泊遠……你都見過了,我的人脈也快你讓搜刮一淨了,什麼時候我眼睛一閉,也就放心了。”
杜子安比許冠華資歷深,級別也高,但老古卻將許冠華排在首位,可見在他的心目中,許冠華前途更遠大。
夏想知道,老古說笑了,以他老人家一生戎馬生涯的成就,在軍中肯定不止幾名少將的影響力,中將和大將恐怕也有,中央軍委之中,也會有他老人家的嫡系。
“在我沒有認識幾名大將中將之前,您老人家一定長命百歲。”夏想就半是玩笑半是耍賴。
“呵呵,這麼說,我還得多活幾年了?”老古開心地笑了,雖說人老了,於名利看得淡了,但都希望自己還有說話的分量,老古也不例外。
“老古,您說嶺南事變最後會怎麼解決?”夏想就知道,老古一直關心這件事情,因爲這事和古玉有關。
“聽說又扣了一次?”老古語氣很淡地說道,“一次也就算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話,就過分了,最後不懲治一兩個人,軍紀就成了笑話了。”
夏想聽明白了,笑了一笑:“我會向古玉代個好。”
“古玉是小事,她讓人省心,反倒是你最不讓你省心。”老古又說,“有一件事情我還真想提醒你一下……”
正當夏想洗耳恭聽的時候,老古卻又不說了:“算了,不說了,你自己多想想,好自爲之吧。”
什麼時候老古也變得優柔寡斷了?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他也難以說出口?
夏想一路上想着,就回到了湘江,剛下飛機就接到了梅曉琳的電話。
“你在京城怎麼也不回來了?不知道湘江有一羣美女在等你?”上來就調侃了夏想一句,讓夏想無言以對,梅曉琳卻又呵呵一笑,說到了正事,“叔叔讓你一回來就和他聯繫一下,說是有急事。”
梅昇平找他有何急事?夏想顧不上和梅曉琳多說,就立刻撥通了梅昇平的電話。
“夏書記,你在京城活動了這麼久,一直也不和我說一聲,是不是不夠意思?”梅昇平也沒問好,上來就是一句疑問。
夏想明白梅昇平指的是什麼,呵呵一笑:“雖說舉賢不避親,但曹永國畢竟是我岳父。”
“我和曹省長認識,對他的爲人有了解,剛纔正好和邱緒峰通了電話,我們一致認爲,曹省長應該走向更重要的工作崗位。”
梅家和邱家搶先表態了?肯定是事情哪裡出了變故,夏想來不及細想,就先謝過了梅昇平:“我替岳父謝謝梅省長和緒峰。”
“謝什麼謝,太客氣了就見外了。”梅昇平意思到了,就不多說了,“我就不打電話給曹省長了,最近忙……”
忙不過是一個理由,主要是梅昇平需要他承情,而不需要岳父記好。
一回到省委,夏想剛到辦公室,還沒有坐穩,就見付先鋒笑意盈盈地推門進來。
“夏書記,氣色不錯,京城之行,應該是收穫不錯了?”付先鋒上來就是一句投石問路。
“就是中紀委的會議,也算有點收穫。”夏想知道付先鋒必定有事,就站起來迎接,“付省長請坐。”
付先鋒擺擺手:“不坐了,我來就說一件事,替我向曹省長問好。”
四家之中,相續三家表態支持曹永國,夏想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某一個環節,通關了。
夏想甚至還沒有來得及主動打出電話問一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桌上的電話又十分及時地響了,是京城來電。
夏想就聽到一個讓他震驚的消息:“遞補政治局委員的提名,下午召開第一次會議。”
中央的第一局,開始了……
剛放下電話,省委第一秘童凡一臉笑意敲門進來,親自來請夏想:“夏書記,鄭書記請您過去一下。”
湘省的第三局,開始了……